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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由 小話詩詞 發表于 飲食2023-01-03
簡介在開書店與出版事業的道路上,邵洵美沒有選擇停留,自金屋書店關門大吉後,他成立上海時代圖書公司,再建立“第一齣版社”

披薩是中國傳過去的嗎

我是個天生的詩人。

——邵洵美

邵洵美(1906—1968),祖籍浙江餘姚,生於上海,曾用名邵雲龍。一提到邵洵美,大多數人的印象就是他那俊朗非凡的儀表。

在好友張若谷的印象裡,邵洵美是“面貌娟秀舉動斯文的一位濁世佳公子”,如果說張若谷的讚譽還可能屬於友朋之間的客氣話,對一般的陌生讀者而言,邵洵美的外表卻被賦予了更有意味的內涵。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溫梓川回憶1929年春第一次見到邵洵美的情景:“就在那當兒,一個穿著皮袍子的中年人,從外面安詳地踱了進來,在他的瘦臉上顯得有點蒼白,好像剛從床上起來患貧血症的人的那種臉色。他的清秀而蒼白的臉上,最使你覺得觸目的,便是他下頷的那幾根疏稀的山羊鬍須,和他那個高聳的希臘人特有的鼻子。”

邵洵美家世顯赫,祖父邵友濂,同治年間舉人,官至一品,曾以頭等參贊身份出使國外。外祖父盛宣懷是著名的洋務運動中堅人物,中國近代的第一代大實業家,富甲一方,盛宣懷還有一個身份,他是邵洵美妻子盛佩玉的祖父。又因邵洵美過繼給伯父邵頤的關係,按譜系,李鴻章當是他的叔外祖父。

邵洵美五六歲時即入家塾讀《詩經》,背唐詩,而《詩經》的學習對他後來的愛情與人生起到了非常微妙的作用,關於這一點,後文會有提及。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讀完家塾後,邵洵美便進入聖約翰中學學習。這是一所教會學校,學校所授課程除傳統文學外,其他都用英文教材。良好的教育環境,日漸把他薰陶成一個才情俱佳、溫良儒雅的人。

少年時期,在外祖父盛宣懷的喪儀上,邵洵美與其表姐、盛宣懷的孫女盛佩玉不期而遇。盛佩玉的出現,讓他嗅到了朦朧的愛情滋味。回家之後,盛佩玉的一笑一顰總是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每當他讀到《詩經·鄭風·有女同車》中的“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時,他總會將這美好的詩句與盛佩玉聯絡起來。

就在這一年,16歲的邵洵美戀上了表姐盛佩玉。於是便自作主張,將原名“雲龍”改為“洵美”。

因為,同樣在《詩經·鄭風·有女同車》中還有這樣美好的詩句:“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洵美”兩個字意為“實在美”,“且都”意為“而且漂亮”。以“洵美”對“佩玉”貼切極了。

於是,邵洵美這個名字成為伴隨他一生的正式名字,而邵雲龍這個名字也就停留在了他16歲那年。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1925年初,邵洵美與盛佩玉訂婚後赴英國劍橋大學留學。他在經濟系就讀,但課外自學英國文學,醉心於英詩。1925年的暑假又去法國巴黎畫院學了一段時期繪畫,與徐悲鴻、張道藩、常玉、王濟遠等人結識,並參加了這些留學生組織的團體“天狗會”,後來謝壽康、徐悲鴻、張道藩、邵詢美四人結為金蘭。

遊學歐洲期間,他奉薩福為女神。薩福,古希臘女詩聖,柏拉圖稱之為“第十個繆斯”,與荷馬比肩,是歐美文學傳統中繞不過去的一個存在。邵洵美仿薩福詩格,把中國詩寫成希臘文,他還憑想象寫出詩劇《莎茀》。

此時的邵洵美已立志日後要幹出一番自己的事業,不靠祖上餘蔭度日。“我不能像其他富家子弟,只知將莫名其妙由祖宗傳下來的錢一個個用光,而不想去運用天賜給自己因以求生的手和腳。”

不到兩年,因家裡遭火災,經濟上吃緊,加之老祖母抱曾孫心切,邵洵美放下學業返國。1927年,邵洵美與表姐盛佩玉結婚。婚禮在卡爾登飯店舉行,盛況空前。證婚人是復旦大學創始人馬相伯。

婚後三朝,友人來賀,其中不乏文藝界的頂流人物,如江小鶼、郁達夫、徐志摩、陸小曼、丁悚、劉海粟、錢瘦鐵等。他們的結婚照登在《上海畫報》的封面上,冠以“留英文學家邵洵美與盛四公子侄女佩玉女士新婚儷影”,還配發了《美玉婚淵記》一文。邵、盛兩家聯姻,以其地位的顯赫和富貴榮華,一時成為上海灘的時尚話題。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婚後,邵洵美一直沉浸在讀書、寫詩、寫文章、編雜誌辦書店的忙碌中。他的朋友圈也越來越廣,還與《孽海花》的作者曾孟樸成為了忘年交。他們常常參加聚會,談文論藝,研究辦書店、搞出版等事宜。

其實,自留學回國後,邵洵美便加入“獅吼社”,先後主編了《獅吼》月刊、《獅吼》半月刊、《金屋月刊》三樣期刊。1930年後邵洵美又編輯或創辦了《時代畫報》《時代漫畫》《時代電影》《文學時代》《永珍》月刊、《論語》半月刊和《十日談》旬刊等十幾種雜誌。

在1920、30年代,邵洵美在文壇以“唯美主義”詩人聞名。

在當時的文化圈裡,他是一個活躍的人物,詩歌、翻譯、批評、出版界均可看見他的身影,也常見同行對其人其作的諸多點評。

相較於邵洵美的詩人身份,他對開書店、辦刊物與出版事業的熱衷也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開書店、出刊物,於邵洵美是娛人悅己的夢想。

回國後,他創辦了《獅吼》月刊,隨後,他又用祖上遺產在上海靜安路創辦了金屋書店,號稱“海上最高尚的文藝書店”,並出版《金屋》月刊。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在邵洵美的編輯出版生涯中,最重要的是20年代的“金屋”時期和30年代的“時代”時期。

金屋書店開設於1928年,《金屋月刊》創辦於1929年。但要說起“金屋”的淵源及邵洵美與它的關係,則可以追溯到邵洵美回國後加入“獅吼社”,並先後主編了《獅吼》月刊、《獅吼》半月刊、《金屋月刊》三份期刊的時期,這也是邵洵美的出版事業的發軔期。

大眾化是邵洵美辦刊的重要理念,他認為只有抓住大眾的需求,才能很好地在出版業立足。他主張編輯和讀者“共同辦刊”,編輯的主要工作就是發現優秀作者,而非自己唱獨角戲。他強調編者應盡力與讀者溝通想法,縮短讀者與作者們的“距離”,引起讀者共鳴。

在創辦《獅吼》月刊的同時,金屋書店也宣告誕生。書店位於靜安寺路(今南京西路)邵家住宅對面,雖只有一開間門面,卻佈置得富麗堂皇。

邵洵美“金屋”效仿英國唯美派雜誌《Yellow Book》,用金黃色的封面,裡面用黃色的毛邊厚紙,新穎獨特。他在發刊詞中宣稱:“不帶色彩,不主張旗幟,不趨就低階趣味、趕熱鬧、賣笑,要用人的力的極點來表現藝術,抒發至上的美。”

發刊詞中的這段話也可以看成是邵洵美對出版刊物秉承的理念與初衷。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邵洵美開辦書店自然因為這是他喜歡的事業,但對邵洵美來說,書店是結交朋友的極好的場所。文人之間,志趣相投者往往容易形成圈子,圈子中也必有一二充滿智慧和風趣的中心人物,而邵洵美正是圈子中這樣一位人緣極好的C位人物。

郁達夫在《記曾孟樸先生》一文中說,金屋書店開在邵洵美老家的對面,“我們空下來,要想找幾個人談談天,只須上洵美的書店去就對,因為他那裡是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的”。

邵洵美一生傾力傾心從事文化事業,也熱心結交意氣相投的朋友,雖然彼此之間交情的深淺、熟識的程度各有不同,但他為人豪爽,慷慨瀟灑卻是當時盡人皆知的。1928年,夏衍在上海生活困難,託人將譯稿《北美印象記》介紹給“金屋”,邵洵美熱誠相待,安排出版,並立即預付稿酬五百大洋,解決了夏衍經濟上的燃眉之急。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當時文人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

不管是茶室小酌,還是酒店聚會,只要在座有邵洵美,最後付賬的就一定是他。可能有人把這歸結為富家子弟的有錢,但其實恐怕更和他天性率真,生就一副俠義心腸有關。

朋友相托之書,如夏衍的《北美印象記》、王任叔的《死線上》、陳白塵的《旋渦》等。這些書均屬文學範疇,多為小說、詩歌、文藝理論和譯著,大都具有唯美色彩,很少有暢銷書。

邵洵美辦書店,根本不圖經濟利益,只是為自己出書方便,為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出書方便。有朋友求他,他會豪爽地給予幫助,有些書稿接到後,書還沒有出他會先付稿酬。金屋書店雖然沒有出版轟動一時或在文化史上有一定地位的書,但也沒有出版過低俗的書目。

1929年,邵洵美在其編譯出版的《琵亞詞侶詩畫集》的扉頁上印有這樣一句話:“獻給一切愛詩愛畫的朋友。”

這可視為他開辦金屋書店,賠錢出版眾多書刊的心聲。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關於邵洵美在“金屋”時期的活動,邵綃紅在《我的爸爸邵洵美》一書中說:“那時期洵美忙得快活。讀書、寫詩、做文章、編輯《金屋》,也讀別人的好文章,還要會朋友。他朋友的名單愈聚愈長了,交遊的範圍也愈擴愈大。”

應該說,這一段時期,邵洵美的書店一直處於虧本經營中。金屋書店最終於1930年底因“時代”的創辦而落下帷幕,但邵洵美在金屋書店的這段時光卻是他最愜意快活的。

開書店是邵洵美喜歡做的事情,眾多朋友也均為會心之人。而整天忙得腳不著地,正是他嚮往的文人處世、兼濟天下的生活方式。邵洵美是一位熱衷於書刊藝術的實踐家。他辦金屋書店,把資金全部投入對藝術的追求,至於金錢上的虧本,他並不在乎。

在開書店與出版事業的道路上,邵洵美沒有選擇停留,自金屋書店關門大吉後,他成立上海時代圖書公司,再建立“第一齣版社”。邵洵美辦“時代”,似乎出於偶然,但從他的性格來看,這又絕對是水到渠成的必然。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當1930年張光宇等人找到邵洵美,懇請他接下《時代》畫報續辦下去的時候,邵洵美的心裡可能已經浮現出一幅若隱若現的出版宏圖。他毅然關閉了金屋書店,開始一點一點描繪心中的那張圖紙。

經過一番籌劃,1932年初,邵洵美用出賣房產所得的五萬元美金,從德國訂購了全套影寫版裝置。為了運輸安裝方便,他在楊樹浦地區靠近公興碼頭的平涼路上租下廠房,成立了時代印刷廠。

角色雖不斷轉變,但邵洵美的詩人氣質、理想主義,卻始終不變。轉向出版業後,邵洵美仍不改唯美趣味。

為了更好地做事,邵洵美甚至把自己的家從市中心搬到了遠離市區的楊樹浦麥克利克路,距印刷廠僅隔一條馬路。德國機器運到上海後,經過一番試印,時代印刷廠於1932年9月1日正式開張。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當時上海畫報盛行,印刷圖片都用銅版,紙張要求高,成本也高。而如果用影寫版機器來印,不但畫面網點小,效果好,而且可以用道林紙印,降低成本。這樣一筆賬人人會算,問題在於購買機器的一次性投入太大,而且如果攬不到足夠的印刷業務,就連機器的維護成本也難以負擔,但做事滴水不漏並非邵洵美的行事風格。

他買進這套德國裝置後非常自豪,在廣告上宣稱:“上海時代印刷廠是中國唯一以影寫版印刷為主要營業,技術較任何印刷廠為專門,交貨較任何印刷廠為迅速。”

這套德國機器也是我國印刷界正式使用的第一套影寫版印刷裝置,代表了當時的最高水準。邵洵美出巨資購買這套裝置也顯示了其一貫的做事準則:要做就儘量做最好的。

成立時代印刷廠後,印刷成本和印刷質量一再提高,印刷品價格卻一降再降,最後他連妻子的嫁妝都變賣了,可謂傾盡精力財力。當時“時代”號稱擁有九大刊物,按創刊時間依次為:《時代》畫報,《論語》,《十日談》,《時代漫畫》,《人言週刊,《永珍》畫報,《時代電影》,《聲色畫報》,《文學時代》。

這些刊物裝幀漂亮,內容豐富,有些在當時堪稱獨樹一幟,起著引領時代潮流的作用。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時代》畫報的印刷質量也確實更上了一層樓,但“時代”的營業情況當然不會見好,但邵洵美沒有太在乎這些,還是那樣樂觀,那樣整天忙碌。自從接手《時代》畫報,辦起印刷廠,他的雄心愈來愈大,對出版的興趣也愈來愈濃。

他創辦“第一齣版社”,出版各種叢書,尤其以刊物引人注目,“洵美辦刊物是興之所至,突然來個念頭,或是朋友裡有人出個點子,他就會辦份新的雜誌。新開爐灶對他來說並不煩難,反正身邊有的是有才華、有特長、有興致的作家、畫家、攝影家和記者們”。

邵綃紅在《我的爸爸邵洵美》一書裡說:“洵美作為諸多刊物的主人,每一份他都要關心,尤其在刊物創辦之初,他更是費神,從制定編輯方針到挑選編輯,從組織撰稿陣容到分頭約稿,乃至具體的編務、出版,他都事必躬親,有時連封面設計、廣告詞都參與意見。編輯們常常到他家裡來跟他討論到深夜。”

可以想象邵洵美當年那忙碌的身影,而這也正是他感覺最充實的生活。邵洵美並不單純以出版物的數量多而滿足,而是追求出版物有新意,對文學藝術有貢獻。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時代圖書公司是邵洵美出版事業最盛期的標誌。當代知名漫畫家、美術史家、美術評論家黃苗子曾評價他在現代出版事業中的價值:“《時代畫報》《時代漫畫》和《永珍》對中國漫畫的發展起很大的作用,漫畫的發展也影響到繪畫的發展。”

當時的幽默期刊《時代漫畫》名噪一時,該刊獲得巨大成功與其幕後老闆邵洵美有著密切聯絡,期刊始終秉承與實踐邵洵美的出版理念,不僅延攬了大量的繪畫人才,還以現代性編輯理念引領輿論導向,實現了半文半圖的編輯模式。

邵洵美顯然不是那種做事精明、考慮周詳的成熟企業家,甚至可能根本就算不上是一個合格的商人。從本質來說,邵洵美是一個純粹的文人,一個書生,他幹很多事,往往就是自己認為有意義,會受社會歡迎,而很少去做市場調查,通盤考慮。

1933年,他曾在一篇文章裡這樣傾心表白自己對文學的真情喜愛:“我喜歡文學,我知道我是一個天生喜歡文學的人,在任何環境之下我總沒有把它冷淡過。”

邵洵美:我是個天生的詩人,但我還愛開書店辦刊物,更愛出版事業

對邵洵美來說,做事的本身,忙碌的過程就是莫大的享受,可以從中感受到做人的尊嚴和樂趣。至於生意上的失敗,不要緊,下次從頭再來。

邵洵美雖然因為他熱衷的出版事業而將一份偌大殷實的家產被消耗殆盡,但中國出版界也因此出現了一位雖敗猶榮的出版家,留下了很多精彩漂亮的出版物。毫不誇張地說,邵洵美把萬貫家財都投入到了發展少年中國的出版業上。

有人說,邵洵美是文學史上被嚴重低估的作家。對此,邵洵美生前早已釋然。1936年,而立之年的邵洵美寫了一首《你以為我是什麼人》的詩:“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是個浪子,是個財迷,是個書生,是個想做官的,或是不怕死的英雄?你錯了,你全錯了,我是個天生的詩人。”

是啊,被低估又有什麼關係。風過霜過,花過月過,傾過心傾過情,傾過力傾過囊,已是彼岸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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