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例假這事兒不容易

在印度爆紅的電影《印度合夥人》（Pad Man）曾經在中國上映並且取得了不錯的票房成績，故事根據印度草根企業家的真實事蹟改編而成的。劇中，主人公拉克希米為了妻子的健康，尋找低成本的衛生巾的生產方法，卻被全村人視為變態、瘋子；最後他遠走大城市德里，最終發明了低成本衛生巾生產機器，並開放專利，為印度全國對於女性經期衛生觀念帶來變革。

印度女人不用衛生棉？

在這個大幅推廣月亮杯，呼籲大家淘汰衛生棉這種不環保的東西的時代，印度居然要為了使用衛生棉而奮鬥？而且還是丈夫在奮鬥？沒錯！這就是一個我們需要重新進入的世界。在印度中上階級聚集的社群裡面，無論是在小區裡的超市還是在藥妝店裡都可以輕鬆買到衛生棉，在大賣場裡也是整個貨架任君挑選。

然而，擁有這種消費能力、居住環境與購物服務的，畢竟還是少數中的少數。多數的小城市或農村，就會像電影裡面的小雜貨店一樣：由一箇中年大叔或猥瑣老頭，從神秘的、充滿了髒垢的玻璃櫃裡面拿出來。

這時，讀者或許會問：「不用衛生棉，那印度女人例假來了都用什麼？」

布，一塊洗了又用，用了又洗的破布，甚至有人會用葉子或紙張

。

骯髒的月經

印度實行的統一商品與服務稅在衛生棉這件事情上凸顯了最為落後的思想：衛生棉位列奢侈品之一，稅率為 12%！後來在媒體和民間抨擊之下，才在一年之後調整為免稅。

就連受過教育的政策制定者都不將衛生棉視為民生必需品，更遑論是平民老百姓呢？

「月經是骯髒的」這件事情，從來沒有在我們的生活中消失過，只是程度上的差別。反思我們在自己生活中看到的現象：去廁所前遮遮掩掩地將衛生棉放入口袋中、用「大姨媽」或「那個」隱晦地稱呼月經、購買衛生棉時店家提供素色小紙袋裝著、男生幫忙買衛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印度對月經的敏感與厭棄更為嚴重，尤其是偏遠的農村，月事來潮的女人會被隔離在家外。雖然已經有些地方開始不這麼嚴格地執行，

然而因月事「不潔」而不可敬拜神明、不得碰觸家裡的飲食器具，仍是非常普遍而「正常」的現象。

以「不潔」為名的厭女情結

這種以「不潔」為名的厭女情節至今依舊根深蒂固。南印度卡拉拉邦的沙巴瑞瑪拉神廟（供奉生長之神阿雅潘，就長期禁止 10 到 50 歲女性入廟，因為這個年紀的女人會有月經，他們宣稱在印度教義中，女性經期被視為不潔的象徵，而這樣的規定在許多寺廟也同樣可以看見。

沙巴瑞瑪拉神廟於 10 月 17 日重新開放祭祀，該省警察局長表示將派 600 名女警駐紮廟內；而擁護印度教民族主義的溼婆神軍則揚言，已經準備好一個 7 人組成的自殺小組，以「抵抗」挑戰印度教傳統的人，其領導者更公開表示，「在 17 日朝聖時，我們包含老年婦女在內的數百名黨工將聚集起來，盡一切可能阻止年輕女性進廟。除非踩過我們的屍體，否則沒人可以破壞習俗。」因此可以看出兩件事情：一是傳統觀念的束縛，二是鞏固這種汙名化與厭女情節的，還包括其他婦女。

可笑的是，印度某官員居然在迴應這個問題時說：「你會把被月經浸透的衛生棉帶到朋友家嗎？你不會。當你走進神的家的時候，你會認為這樣是尊重的？這就是不一樣的地方。我有權利祈禱，我沒有權利褻瀆。」

印度女孩逃學或輟學的情況要比男孩嚴重許多；但可以看出她們的「消失週期」──因為月事來潮而被視為不潔，又或是基礎建設不足導致更換不便乾脆待在家──而這也直接或間接地剝奪了女孩們的受教權。去年南印度泰米爾邦（Tamil Nadu）甚至發生女童因月經外流，在學校遭到老師與校長羞辱而自殺的新聞。

印度之難：應該簡單的事情卻難如登天

某種程度上，《印度合夥人》可以說是電影《廁所英雄》的延續，探討印度女人在生活中所遭遇的困境與危險；不過稍顯可惜的是，向前衝破的主角都是一位丈夫。由男人來拯救女人，以及女人順服甚至捍衛這種束縛的老套情節，依然持續上演著。

「為什麼這麼難？」應該是許多人的疑惑，就像是《廁所英雄》裡面，男主角光是要在家裡蓋一間廁所，就引起了家庭革命與全村的反對，而有了「蒙兀兒帝王沙賈汗可以為他心愛的女人蓋了泰姬陵，自己要蓋一間廁所為何如此之難」的感嘆。

在《印度合夥人》裡面也是，想讓妻子用衛生棉，不只要揹債、被用異樣眼光對待、離家遠走，還差點要賠上婚姻。不過這才是我覺得這些電影最讓我深有所感的地方；因為印度的難，就難在簡單的事情很難。雖然聽起來很像繞口令，但這確實是事實：無論是做生意、旅遊、生活甚至是婚姻，應該簡單的事情卻難如上青天。

草根與精英

最後，我想談談精英這件事兒。看完《印度合夥人》很多人應該都非常佩服男主角拉特希米的勇氣以及毅力，這樣一個草根人物可以突破重圍真的非常振奮人心；然而我看完時心中的感慨卻是，這個社會上掌握資源、擁有知識以及知道方法的人，往往還是精英階層。

電影中，若無帕麗，拉特希米恐怕也無法從恥辱走向榮耀。這並非純然悲觀，反倒讓我想起了微軟創辦人比爾蓋茲 2007 年在哈佛大學畢業典禮上的演講：

「人類最大的進步不在於發明什麼，而在於如何利用這些發明來消弭不平等。不論是透過義務教育、有質量的健康照護或廣泛的經濟機會，消弭不平等絕對是人類最崇高的成就。」「當你考慮到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所被給予的才智、優勢、機會，這個世界對我們的期待也應該是幾近無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