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孚教育7名外教涉毒 敲響了哪些警鐘？

（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經濟觀察報 記者 李華清

“7名外教涉毒”的訊息將“全球知名私人英語教育機構”英孚教育推上風口浪尖，整個外語培訓行業為之震動。

7月9日，江蘇省徐州市公安局通報，泉山分局破獲一起涉毒案件，抓獲19人，其中16名外籍人員中的7人是某機構外教，另外9人是學生。7月10日，英孚青少兒英語發表宣告，確認英孚青少兒英語徐州中心部分教師在非工作時間涉毒。英孚方面稱，正在配合調查，已啟動內部調查。

涉毒案件目前還在偵辦中，英孚教育暫時不願對外透露涉毒外教的背景、在華工作情況。7月18日，經濟觀察報記者從徐州市教育局處獲悉，涉毒外教被抓獲後，市教育局核查了英孚教育在徐州的外教資質情況，包括7名涉毒外教在內的64名外教，均持有三方面的證書：外國人來華工作許可證、外國人居留許可以及英語教學方面的證書，例如TEFL證書。從從業資質稽核角度看，涉毒7名外教是合格的。

英孚教育的外教醜聞，不是國內外教出現第一個亂象。事件的特殊性在於，一家相對有知名度、外教資質通過當地教育局稽核關的機構，依然出現外教管理塌方，給監管、培訓機構和消費者再次敲響警鐘。

規範與成本

“最差的外教月薪一萬五，最好的中教月薪一萬五。”深圳一名培訓機構的中教老師如此形容外教在語言培訓機構的受青睞程度。

在她的前東家韋博英語，頂級課程中教一小時收費500元，外教能收800元。從她三年的從業經歷來看，不少中教教學水平比外教高，“一些外教畢業於他們本國的三流學校，就業可能就是做客服，但到了中國，成了老師。”

在語言培訓領域，外教更受歡迎，這是行業的特殊性。

到培訓機構提高語言技能的消費者，更希望接觸到原汁原味的語言、民俗文化、社交場景，環境對於語言的習得也較為重要。讓母語是英語的人教授中國人似乎有天然優勢，培訓機構甚至學校也會將外教資源當做重要的宣傳內容。

英語的國際化、商業的國際化以及中國留學生的低齡化等趨勢，均保障了英語培訓市場的規模，也助長了對外教的需求。教育部資料顯示，2017年中國出國留學人數達到60。84萬人，近10年複合增長率超過15%。德勤釋出的《中國教育發展報告2018》也顯示，國內國際學校市場規模、國際學校在讀學生人數逐年增長。

無論是從供給還是從資質稽核角度衡量，聘任外教都比聘任中教更有難度。

如果走正規渠道從國外聘任外籍人士到國內任教，需經過國家外國專家局（以下簡稱“外專局”）、出入境、公安等系列部門對外國人身份、學歷的稽核，耗時耗力，但好處是有政府公權力的把關。

按照外專局對來華工作外國人的分類，外教屬於B類人才（外專局對來華工作的外國人有ABC三個分類，A類指高階人才，B類指專業人才，C類指其他外國人員）。對於B類人才，外專局明確寫道：“外國語言教學人員原則上應從事其母語國母語教學，並取得大學學士及以上學位且具有2年以上語言教育工作經歷。其中，取得教育類、語言類或師範類學士及以上學位的，或取得所在國教師資格證書或取得符合要求的國際語言教學證書的，可免除工作經歷要求。”

按照外專局新修訂且在2017年4月起實行的外國人來華工作管理檔案，培訓機構等用人單位想要從國外聘任外教（外教在華工作時間不低於90天），先在“外國人來華工作管理服務系統”上提交申請，附上外國人的工作資歷證明、最高學位（學歷）證書或職業資格證明、外國人的無犯罪記錄證明（不接受外國人自己宣告的無犯罪記錄，無犯罪記錄要經過外國人國籍國或經常居住地警察、安全、法院等部門出具並經中國駐外使、領館認證或外國駐華使、領館認證，且簽發的有效期為6個月）、體檢證明（由中國檢驗檢疫機構出具的境外人員體格檢查記錄驗證證明或健康檢查證明書，或經中國檢驗檢疫機構認可的境外衛生醫療機構出具的體檢證明，簽發有效期也是6個月）、國內用人單位的聘任合同、外國人的護照或國際旅行證件、外國人6個月內的正面免冠照片，如果外國人將攜帶家屬入境，也要提供隨行家屬的證明材料。

外專局稽核通過後，線上生成《外國人工作許可通知》，外國人憑這份通知到中國駐外國人所在國的使、領館辦理Z字簽證，即工作簽證。外國人入境後15天內申領《外國人工作許可證》，持Z字簽證並在中國境內逗留時間超過30天以上，需要辦理居留許可。

從外專局對來華工作外國人的管理流程看，如果外教順利入境工作，理論上學歷方面（教育部的留學服務中心可以對國外學歷學位進行核查並出具認證書）、健康方面、犯罪歷史方面均沒有問題。用人單位提交申請時，外專局也要核查用人單位的合法性和用人需求的合理性。

但走外專局渠道耗時比較長，華爾街英語中國區人力資源運營總監劉丹告訴記者，對於有意招聘的外教，即使具備入境條件，從開始辦理手續到外教能上崗，也需耗時4個月。

為節省時間和成本，不乏培訓機構直接找以旅遊簽證、學習簽證、探親簽證等途徑進入境內的外國人充當外教，對於學歷、犯罪記錄的審查形同虛設，湖南經視曾報道黑人留學生在幼兒園當外教事件，中介機構事後向受騷擾的女幼師承認，黑人是非法務工。

現實中也有為牟利矇混過關的案例。新華社曾報道，今年2月重慶市渝中區開庭審理一起假外教案件，名為“柏克萊”的教育諮詢公司涉嫌非法組織外籍人員偷越國（邊）境、騙取工作許可，將明知不符合監管要求的外國人包裝成外教，派遣到重慶、成都等幼兒園、中小學上課。這家教育諮詢公司從2013年就開始運作外籍人員的非法入境工作，直到2018年才被重慶公安發現。

利益驅動下，培訓機構、學校等用人單位為吸引生源、降低運營成本，甚至會主動幫假外教躲過監管。市場上中介機構魚龍混雜，用人單位也有被中介欺瞞招到假外教的可能，就算是以工作簽證入境的外國人，如果是C類人員，也不一定符合外專局對外教教育水平的要求。

外教的質量，很大程度還是取決於用人單位是否當好“守門人”。“不能為了省錢把招牌砸了，”一名培訓行業人士說，“出一次事，對於品牌的傷害是巨大且持久的。”

後續管理

目前，英孚教育對於外教涉毒事件閉口不談。

但公司公關向經濟觀察報記者稱：“招聘外教時，英孚按照中國政府關於英語教師或培訓師就業要求審查候選人資質，包括TEFL（或更高級別）教師資格證書、本科或以上學歷等。所有外教入境前均需提交由本國官方機構提供、並由中國駐外使領館認證的無犯罪記錄證明。入境後，外教需按照中國政府規定在指定的醫療機構按照指定標準進行體檢，體檢合格後方可辦理工作許可併入職。英孚所有的教師均需接受培訓，以確保他們理解並遵守中國相關法律法規和英孚誠信價值觀。所有合格的英孚教師將被授予英孚藍卡以表示他們會遵守英孚教師的行為準則，並具備相應的教學資格，通過了相關背景稽核，獲准在中國從事教學工作。”

從徐州市教育局對英孚外教的資質核查結果來看，英孚外教涉毒還要從培訓機構對外教的管理上找原因，這也是國家教育諮詢委員會委員談松華對外教素養的一個擔憂點。“外教的管理，不是教育部來管，學校等用人單位也對他們沒有實質性的管理權，這是個問題。”談松華說。教育部可以管學校、教育培訓機構等聘任外教的用人單位，但這些用人單位與外教之間只是僱傭關係，用人單位對外教的約束力並不大。

對此，華爾街英語中國華北區服務總監張婷表示，讓外教遵守中國的法律法規，企業只能透過不同方式和途徑做引導和提醒。

外教招進來後，機構會先做初始培訓，讓外教了解中國國情和注意事項，特別是外教所在國與中國法律要求不一樣的地方。其次，人力資源部門會不定時傳送郵件或在月例會上，向外教普及中國的管理要求。即便休假，外教的出入境情況、是否及時返回，機構也會關注。

值得注意的是，英孚教育在徐州的青少兒英語中心外教被曝光涉毒一週後，英孚教育在廣州的青少兒英語中心依然有家長不知曉此事。

其中一名家長向記者表示，給小孩選擇課外培訓機構，比較優先考慮上課是否近便以及孩子是否喜歡，對於外教的質量，選擇相信培訓機構的把關。

但在成人英語領域，消費者對於外教的資質更為關心，“成人學生，對自己的選擇比較謹慎和細緻。機構外教的資訊都是公開的，我們會將外教的學歷、資質、工作時長等資訊公佈在學習中心。”張婷說。

在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看來，外專局還可以進一步完善對來華工作的外國人的管理。目前對於已經在華工作的外國人，如果要延長、變更、登出或補辦工作許可，均需在外專局外國人來華工作管理服務系統上辦理，由外國人或者用人單位提出申請。“不能只等待機構和個人來變更資訊，要由監管部門實時掌握外國人的情況，建立定期與聘用單位的聯絡制度，追究單位變更、外國人辭職離開單位卻不及時報告監管部門的單位的責任。”熊丙奇表示，中國有很多就業機會，但不能給劣跡斑斑的外國人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