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要的孩子2

寄宿學校上十二天會放三天假。

她們在縣城中心是租的的兩間房，很小，樓下住著房東一家人。

沒搬走之前她還算快樂，因為那房子離電信塔特別近，兩個男孩子不知道哪摸來的天線，電視裡頭一次放出畫面，這是老家搬來的電視。

彩色的

放著在老家院子裡經常放的蘇有朋版本的倚天屠龍記

家裡長久的沒有大人

幾人不上學便被送回外婆家，跟著摘紅薯秧子，葉能做饃，根可以炒著吃。

她很喜歡這個菜

超級喜歡

因為這盤菜大家吃的狼吞虎嚥，你們都喜歡，那她便更喜歡。

但是尤其喜歡隔壁大鵬的一小片草莓，紅豔豔的，又酸又甜。

這草莓只吃過一次，便再沒見過。

卻在腦子裡紮了根。

最長吃的就是梨，煮著吃，生著吃，配在稀飯裡吃。

她那會吃的鼻子眼睛全都是。

夠夠的！

假期很短

更長的時間是在學校

那會學校開始訂奶

喝不完的會放在窗戶邊的鐵框裡，留著下次喝。

她很饞

頭一次偷偷摸摸的爬到寢室外牆，翻過去偷奶喝，沒人發現

她便好幾次趁著上課鈴響，喝完再裝著遲到回去。

關於偷東西

她是恍然的，沒人能說的了那會的孩子不知廉恥。

因為沒人告訴過她想喝，自己沒有怎麼辦。

小朋友哪來的自制力

只會搞點小動作，偷著喝，摸著喝。

也就四五次，好像被逮到了。

她那會看著突然出現的高年級男孩嚇的渾身起雞皮疙瘩，從那以後再沒翻過那個小牆頭，但是還是有人隔三差五的少了奶。

她模糊的覺得

那個男孩也許和她一樣

是去偷奶

她心裡嘆息

大約也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二年級那年，出了一件大事。

宮燦坐牢了，原因可笑的很

打架鬥毆

鬥毆的物件是張燕的前男友，沒錯。。。

這個有三個孩子的男人因為這個進去了，判了一年半。

宮慧懵懵懂懂，心裡沒多大感觸。

母親把大客車賣了，手裡拿著一半的錢存了起來，三個孩子要吃要喝要生活，樣樣都得花錢。

但是那年的新年過得格外坎坷。

要賬的像是聞見腐肉香味的蒼蠅，一窩蜂的守在那個二樓門口。

三個小孩被關在裡屋，聽著外頭母親在哭，哭宮燦不是人，哭宮燦全家都不是人。

她沒心沒肺的想

那你的三個孩子約莫也不是人。

要賬拿出來的欠條匪夷所思

喝酒欠個幾百塊

抽菸欠個幾百塊

賭博欠個小千把

還有稀稀疏疏的大帳，幾千的，上萬的。

這群人像母親所說的，打定主意要欺負她們孤兒寡母，大年三十那天，母親往銀行跑了三趟，取了好厚一紮錢，一手交錢一手交欠條。

長大後看著像二癩子似的她

宮慧常想

如果那年

如果母親就是現在這個性子

大約

他們一分錢也拿不到。

大年三十那天荒誕的離譜

天近傍晚

才算稀稀疏疏的走完第三批

三個孩子在屋裡聽著母親打電話

先是打給二奶奶和二爺爺，罵宮燦、罵宮燦的幾個不著調姐妹。

然後給那幾個不著調姑姑打電話、罵宮燦罵二奶奶二爺爺不當長輩，她詛咒，痛罵。卻翻來覆去就那些詞。

最後打給外婆外公，說他們眼瞎給自己找個這樣的男人。

其實在宮燦沒找小三前，家裡的日子挺招人羨慕的。

最大的宅子地

最大的院子

家裡還有一張後來失火唯一保留下來的老照片。

彩色的

兩個個頭差不離的小男孩，站在前排笑出大白牙。

母親個頭高，頭髮整齊濃厚，柳眉細眼，懷裡抱著宮惠，一點點的小姑娘，穿著紅棉襖紅棉褲，兩根紅緞帶扎著蝴蝶結，眼睛漆黑明亮，額間點了紅點點。

前排的宮燦摟著個男人也是濃眉大眼，穿的氣派。

這張相片裡的幾人明顯和旁的差別很大，許是帶了自我濾鏡，宮慧覺得自己家人各個都好看。

那會的人該是羨慕的。

但是那會日子多快活

這會日子就多燦烈

樓下房東送上來一盤餃子

三個小孩吃的噴香

聽她進屋和母親說話

大多是母親在說

突遭變故的女人只會哭，哭自己命苦，只會罵，罵宮燦不是人。

抱怨來抱怨去

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

人走了

自己長大的三個孩子自己打理自己

睡得香甜

約莫是懂事的，但是孩子和孩子終歸是不一樣，兩個哥哥她不知道，但是宮慧沒有小說裡單親家庭孩子的自強，奮鬥。

她只知道吃喝順帶在夢裡苛求下今天新看上的玩具

兩塊錢個的芭比娃娃

一頭金色的長髮，紅色的高跟鞋，彩色帶星星的短裙

真好看

她好像要，想要給她梳頭，穿衣服。

過年後母親好像振作了，銀行卡剩餘的錢又借了點開了個童裝店。

都說早一批下海的人都掙了些錢，

這話在那會還有些傻白甜的母親這行不通。

也沒人天生就會幹生意，最起碼母親是磕磕絆絆了好多年才勉強如是。

學校的生活還是那樣

老師懶散，孩子也懶散

對於學校有兩個哥哥，宮慧最深的印象只有一件。

那就是千紙鶴

孩子大約都是喜歡年齡相近的人

拿宮慧來說就是這樣

家裡兩個哥哥，大哥很溫柔，會給她擦臉，偶爾帶她玩。很少兇她，更別提打。

老二不行

長大的宮慧回頭看，真覺得小時候的自己賤。

約莫是老家時沒少因為這神柺子被罵

老二天生對她深惡痛絕

她跟個尾巴似的追著他打轉，他捱揍，回過頭也揍她，扇她的耳光，扯她的辮子，拿棍抽她，拿磚頭砸她，她都是看見動作便哭，哭完沒人了再挨。

後來她哭的成了狼來了的主角，大人也就見怪不怪，索性隨你們去。

宮慧痛並快樂的把神柺子的毛病治好了。

大哥溫柔的不聞不問，看不見、不理睬。

小時候也是煩透了宮慧吧。

沒人教過三個孩子為什麼要兄友弟恭，更沒人告訴他們，你們是一個娘肚子裡爬出來的，一輩子要相扶到老，他們只是趨於孩子的本能，扎堆一起的玩伴。

有了哥哥的概念便是那個漫長的午休。

宮慧腦子不松，但是也不聰明。

別人都會疊千紙鶴，但是她不會。

貪吃小氣的孩子沒什麼朋友，她攢哆哆的爬到二樓，找二哥，不在

又攢哆哆的爬上三樓

找大哥

兩個人背靠著瓷磚牆坐地上，他一手一腳的教她，那張田字格疊成的千紙鶴牢牢的印在腦子裡，多少年都不曾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