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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們期待《小丑》？
小丑的演員是兔唇嗎
今年電影圈，兩枚重型炸彈。
一枚是戛納金棕櫚《寄生蟲》，另一枚則是威尼斯金獅獎《小丑》，它們各自為作者電影陷入自賞的悶局投下一記重拳。
坦誠說，我並不喜歡《寄生蟲》，但《小丑》的預告卻讓我看了不下二十遍。
如此陰鬱，如此悲傷，帶著脆弱的優雅，製造著狂歡式的混亂。
也從沒有過一部被打上“超英電影”標籤的商業片獲得過如此的殊榮，它的口碑與話題雙贏愈加讓人好奇，這會是一部什麼樣的作品？
究竟一部DC電影如何能斬獲金獅？
這篇前瞻想要探討的也正是，當我們在期待《小丑》的時候，我們在期待些什麼？
1、不瘋魔不成活：無與倫比的反派光芒
1940年，小丑在《偵探漫畫》上首次露面。
紫色西裝、綠色頭髮，永遠面帶詭異笑容，這個變態殺人狂就以這樣的著裝攜帶著他前所未見的武器“笑氣”，第一次出現了。
第一個能被大眾記住的小丑演員，當屬傑克·尼克爾森。
這個小丑以極其邪典式的滑稽與殘暴令人無法忘懷，他那優雅與暴烈共存的演繹使得小丑這個角色第一次擁有了悲劇性的深度，這一特質綿延至今。
尼克爾森版《小丑》
但真正令小丑這一角色名垂影史的，還是希斯·萊傑。
我們第一次看到一個這樣的小丑：他懷疑一切，反對一切，他贊成一切的惡，他要推到一切的牆去撞上人性慘烈的傷口。
一個更真實的小丑，以反社會的姿態出現了。
《黑暗騎士》
諾蘭的《黑夜騎士》的確貢獻了一個太精彩的小丑：極度的聰明，又擁有對惡的絕對自由。
他在試圖磨滅光明？
不，他帶著預設的立場，壓根不相信有光明。
希斯萊傑的小丑放棄了道德的一切底線，並把那根底線拋回給大眾，附帶一枚炸彈。
他用震耳欲聾的聲音說：撕扯這條底線，炸彈就不會燃爆。
但這是場作弊的遊戲，小丑進行了一場隱去前提的引誘。
而這個前提是：
這條底線就是引燃炸彈的繩索，撕扯它，世界便毀滅，沒有折中的可能。
相比邪惡，這更像是一種深跌谷底的絕望。
不是世間沒有光明，而是光明裡沒有他的位置，於是他要徹底地站在黑夜裡並擴散這黑夜。
在諾蘭的哥譚市裡，小丑與蝙蝠俠一體兩面：他們都接受了這個世界太多的惡，卻選擇了完全不同的兩種回饋路徑。
蝙蝠俠建構秩序。
他將惡自己吞食，戰勝體內的恐懼，併成為代表著正義與良善的somebody；
而小丑呢？
他破壞秩序。
他將惡回贈給世界，以更多更狠的方式；
他將道德的假面揭開給每一個人，並告訴他們一旦踏出界限，你將在秩序的混亂中獲得無限的自由。
一旦失序，每個人都可以成為nobody，在nobody的世界裡，一切都可以成為狂歡的理由。
在《黑暗騎士》裡，諾蘭為我們展示了小丑如何顛滅秩序——
只要他“輕輕地一推”，人們便相互殘殺，光明騎士會變成“雙面人”，機會主義會如烏雲般漫上每個人的頭頂。
而在《小丑》裡，我們終於要看到那個巨大的問號如何被解析：
小丑為什麼要如此仇視秩序？
由預告片來看，《小丑》所展現的正是一個人如何被秩序侵蝕的過程。
講述他如何遭受世界的碾壓，他如何被正常的秩序排除在外。
傑昆版《小丑》
預告片裡就有具體而微的展現了——
他試圖成為一個博取別人笑聲的丑角，觀眾卻用冰冷的拳頭予以回報。
他試圖逗弄一個小孩，和笑聲一同引出來的，還有前後位置間永恆被黑白膚色隔著的距離。
白人社會不接受他，嘲弄他為一個廢柴；
黑人世界漠然地觀看他，視之為一個格格不入的怪物。
雙面的怪人，生存與兩個世界之間骯髒的夾縫。
於是，只能偽裝，偽裝成一個不屬於任何一個世界的角色。
唯有小丑。
當屬於每一個人的歡樂頌奏響時，有一個人認領了那個被排除於主流人群之外的位置。
於是，一切和平皆為虛假，一切歡樂都是粉飾。
他要起來反對這虛假、和平與虛妄的幻象。
不用呼號與憤怒——用笑聲。
用一種嘲弄的、自由的、不迎合任何一個人的笑聲。
這種笑聲牽引每個人到秩序的邊緣，它使每個人都獲得了“外來者”的視角去重新定義自己的位置，它使每個人邊緣化，使每個人變成nobody。
既然是nobody，世界便不屬於我。
世界不屬於我，我們便焚燬它 ，混亂將成為新的主人、新的秩序。
2、菲尼克斯：人生究竟是一場悲劇還是喜劇？
卓別林曾經用這麼一句話精準地概括了他的一生與表演——
“人生近看是場悲劇，遠觀是場喜劇。”
以此概括小丑，再精準不過。
他唯一的舞伴是自己的母親，他將軀體蜷縮凍在冰箱的寒潮中。
他知道正常人沒有那麼多的負面想法，可他對著醫生說，“沒辦法，我滿腦子都是負面想法“。
一個戀母的社恐患者，在旁人看來就是一個creep。
社會不給予他站立的位置，他就抽身出來。
他不再尋找位置，而是尋找節日——一個不再強調位置與秩序的節日，狂歡節。
他要化身小丑，要擠兌一切井然的秩序。
戴上面具，準備好笑聲，排練好一齣充滿憤怒與自嘲的喜劇，好戲開場。
這麼一個充滿了悲劇色彩的喜劇演員，還有比菲尼克斯更適合的演員嗎？
從履歷來看，傑昆的履歷可謂光鮮，手握威尼斯和戛納雙料影帝。
但放眼好萊塢，如此陰鬱與冷傲的氣質，再難找到同類。
傑昆和麗芙·泰勒
傑昆的人生有兩個節點。
第一個節點——
1974年10月28日，這個名為傑昆·菲尼克斯的男孩在美國波多黎各聖胡安誕生了，他是家中的第三個孩子，也是一個隱形的兔唇兒童。
第二個節點——
1993年10月31日，當時好萊塢最有望成為下一個詹姆斯·迪恩的年輕男演員——年僅23歲的瑞凡·菲尼克斯，在好友約翰尼·德普的酒吧因嗑藥過度而一頭倒下。
一個年輕的天才演員就此隕落。
瑞凡·菲尼克斯
彼時，傑昆菲尼克斯19歲，瑞凡·菲尼克斯是他的哥哥。
從此，瑞凡成為傑昆永恆的噩夢。
左為瑞凡，右為傑昆
相比起瑞凡的耀眼，傑昆顯得太不矚目了。
但在陰影之下，他擁有同樣的敏感與脆弱，擁有別人所不具備的陰鬱、孤傲與永恆的漂浮感。
瑞凡不羈又內斂，他以邊緣自居，主流的目光卻永遠給予他一個位置。
彼時的好萊塢雙子新星：德普和瑞凡
傑昆卻把那份極致的孤獨和陰鬱外放，主流放逐他，於是他再也不回去，那些遊蕩著的孤獨角色就那麼永恆地將他包圍起來，血與肉融合到一起。
《她》裡，他的孤獨疏離又悲傷，用一個男人的軀體去擁抱一個聲音的幻象。
《她》
因了這份與角色融為一體的孤獨感，《小丑》的導演曾對媒體表態：
“我願意和傑昆做一切的事情，沒人像他一樣好。”
但在他之前，已經有兩位導演看到了傑昆無可比擬的個人特質。
詹姆斯·格雷的7部長片裡，有4部都是同傑昆合作。
格雷最知道傑昆內裡所有那些易碎的、柔軟的、遊蕩的軟肋，於是，《兩個情人》和《我們擁有夜晚》一擊即中，輕巧地探出一個靈魂的破碎。
《兩個情人》
PTA則是最知道傑昆可以是什麼樣的。
這個男人潛藏在陰影裡，吸食黑暗，讓黑暗的脆弱與恐懼成為自身的一部分。
於是從《性本惡》的迷惘到《大師》的步步瘋魔，傑昆成為繼DDL和霍夫曼之後，PTA第三個長期合作的男演員。
《性本惡》
1991年的威尼斯電影節，21歲的瑞凡以《我私人的愛達荷》獲得影帝。
《我私人的愛達荷》
21年後，38歲的傑昆終於以和PTA合作的《大師》登頂影帝。
5年後，他在戛納再次登頂，拿下一個演員所能獲得的最輝煌的殊榮。
《大師》
格雷挖掘他，PTA牽引他，直至《小丑》，傑昆終於再次迎來一次大師級的爆發。
又是一個與他血肉同構的角色，又是一個他能將所有的靈魂往裡傾倒的角色，這麼一場撕扯著自己血肉、破碎著微笑的表演，足以成為我們期待《小丑》的全部理由。
更何況，除了菲尼克斯，《小丑》裡還有另一尊大神：
羅伯特·德尼羅。
《小丑》裡對著暴力冷笑的菲尼克斯，像極了《計程車司機》中游蕩在骯髒陰冷的紐約大街上的德尼羅。
《小丑》
《計程車司機》
不僅如此，《小丑》甚至直接致敬了老馬丁和德尼羅合作的《喜劇之王》和《憤怒的公牛》。
《喜劇之王》
《小丑》
如果說《憤怒的公牛》是用黑白影像將身體裡滲出的殷紅血液染上黑色，那麼《小丑》則是將那暴力的鮮血視之為狂歡遊戲中的紅色顏料。
是將一切遊戲化的荒謬，冷酷與讓人膽寒。
在《小丑》裡，我們期待一場真正的冷酷遊戲。
3、商業為軀，藝術為魂：歐洲電影節與DC的未來
將《小丑》安放於整個DC宇宙，甚至是超英宇宙中，它的氣質都獨一無二。
對於DC來說，這是一次大膽的嘗試。
而將藝術最高獎頒給《小丑》，對於威尼斯而言則是一個更加大膽的舉措。
並非《黑暗騎士》式的一體兩面、善惡交鋒，而是瀰漫著的邊緣、反叛與邪惡。
史上還從沒出現過這樣氣質的“超級英雄片”。
正如主席馬特爾所說的，或許用獨立電影的氣質來形容它更為合適——
“
《小丑》的主角不是人而是整個社會系統，拍一部動作片來進行對英雄和反英雄的思考很有趣。
而我們分析影片的影像音效等等，如同任何一部競賽片。”
《小丑》掀起的話題遠遠不止商業片可否獲得藝術電影節的最高褒獎。
它更似乎成為一個歷史的節點，即將開啟超英宇宙的新未來。
《小丑》在IMDb上9。6分的超高分
之前有傳言，本片導演託德·菲利普斯向華納提過一個提案，組建一個名叫Black DC（黑色DC）的部門，為好萊塢的高階演員量身定做改編DC角色。
無論傳言是否屬實，《小丑》都預示著超英電影發展的新方向：不再是聯動宇宙，而是專注於挖掘人物自身的前史與各自的獨特氣質。
甚至是，
完全摒棄漫畫、前史的瓶頸，只借用人設來進行完全自由的創作。
《小丑》正是如此。
不再是腳踩正義、從天而降的光明大道，而是通往四面八方的黑暗小徑。
戛納與威尼斯接連放下姿態、對商業片的親近，以及DC鑽身黑暗的勇氣，或許都意味著電影發展的一個新姿態，商業片與藝術片分野的消弭又往前大踏了一步。
相比描述社會執行秩序的保守主義電影，如《寄生蟲》；我總是更傾心於以講述“為什麼”來揭露意識形態隱蔽話語的獨立電影，他們充滿了特殊知識分子式的思索、反叛與自甘邊緣。
希望即將登臺的《小丑》，不會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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