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偷 菜

偷 菜

郭斌

下午，老哥幾個在街邊花園等著張老倌來“雙摳”，三缺一。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多一陣子，眼睛都望得酸了，還是不見他的鬼影子。

李老倌心裡頭就不滑刷，嘴巴嘟嘟囔囔，聽不清楚說些哪樣。

趙老倌肚子裡也有些日氣，但是還沉得住氣，手端茶杯慢慢騰騰的喝水，眼角不停的朝公交車站的方向瞟。

王老倌又一次掏出手機，眯起眼睛看了看時間，打起了退堂鼓，“散夥！散夥！這個張老倌，會支老水車呢嘛，明天再挨他算賬。”

老倌倌們都沒了心腸，紛紛起身要走。

就在這個時候，張老倌來了。

沒等張老倌走到跟前，李老倌瞄準他開了炮，“整哪樣！整哪樣！逗著我們玩嘎。你看看，你看看，幾點了？鬍子拉碴的歲數一大把，還不有得時間觀念。”

張老倌氣喘吁吁，也不理皮李老倌，一屁股坐下來，嘴裡叨叨唸說，“一言難盡！一言難盡！”

趙老倌關切地問，“咋個了？”

王老倌嘻嘻一笑，“格是著賊了？”

張老倌稍喘勻了些氣，笑著回他一句，“放你個豬臭屁，你才著賊了。”

李老倌換了幅臉色，湊近來問，“到底咋個了？快點講嘛，賣哪樣關子。”

還是趙老倌體貼，“你們莫要催他嘛，給他喝口水。”

張老倌喝著水，突然“嗤嗤”的笑出聲來，嘴角淌得口水滴答的。

幾個老倌互相望望，心裡面暗暗嘀咕，這個張老倌，曹耐不得，病了嘎。

張老倌止住笑，看看他們，“莫仿這種望著我，坐下來聽我款，笑不死你幾個。”

老倌們圍坐下來，聽張老倌說起來剛才的事情。

“中午才眯了一小小下，想到你幾個等著打牌，就心癢貓抓的早早出了門。上了公交，還好，人不多。”

“才是慪死個人囉！”

張老倌抬起杯子又咻咻的喝了口茶，“我剛剛坐了下來，屁股後面緊跟著上來個小女子，人長得還有些模樣，卻打扮得花裡胡哨，象個電影明星。我才用眼角多瞄了她兩眼，小女子一斜睨，一串話就丟了過來。”

張老倌捏著嗓子學，“看哪樣看，看哪樣看，姐又不是電視機。”

李老倌呵呵笑起來，“你格是眼睛杵到別人臉上了，挨耳光了沒有？”

張老倌笑笑，也回了他一句，“狗嘴。”。

“一口氣嗆得我接不上，差滴滴點背過克。你們說說，現在的年輕人，格是好玩得很，莫名其妙的，比癩古蟈的氣還大。”

“接著喃，又咋個整？”

“惹不起，我躲得起！”張老倌說。

“我縮克最後一排，下一站又上來兩個夥子，坐在我前面。一上車就嘁嘁嗊嗊的說個不停，象兩隻小谷雀。起初我也牟在意，後來聽他們說到偷字，我就尖起了耳朵。”

一個問，“昨晚怎哪？”

一個說，“不有得事，閒著。”

“閒著？牟偷嘎？”

“偷了嘛，一茬接一茬的，整到半夜，覺都沒睡好。你看，現在還是泡眯腫眼的。”

“整過火了嘎，水泡眼都偷出來了。”

兩人邊說邊竊竊私笑。

我湊近身子，聽見他們又說。

“成果怎樣？”

“不錯！不錯！幹著大呢，換了好幾萬。”

我心裡想，這兩個小狗日的，看不出來。穿得人模狗樣，半夜三更當小偷，還搞得大呢，都上萬了。

兩人回頭，見我偷聽，還好意思笑，莫臉莫皮。

偷東西的這個人又壓低聲音說，“我們科長出差，一個多星期了，可能忙不贏收，昨天晚上我一不做二不休，一夥色的全部給他擄光了，回來氣死他。”

說話的人口氣很誇耀，滿臉得意。。

聽話的人更是嘻嘻哈哈笑出了聲。

我心裡頭這個氣啊，不打一處來。

哪個背時的單位，用了些啥子人喔，不學好，連領導都敢偷，真是不有得王法了！

正想著，汽車到站了。我一看兩個人起身要下車，來不及多想，衝上去一手抓住一個，放開嗓門就喊抓小偷。

汽車上的人都矇住了，兩個夥子更是嚇了不得的，都不敢掙扎。一個勁的說，“大爹，你搞錯了！大爹，你搞錯了！”

我心想，親耳聽見真真的，偷東西，還能有錯？手抓得更緊，死不鬆開，打我也不鬆開。

車上的人轟一聲圍上來，倆個夥子更是不敢動，乖乖的給我拽到了派出所。

李老倌鬆了口氣，“嚯！張老倌倌，你得呢嘛，抓小偷，還一下子兩個。”

王老倌不信，追著問，“真呢嘎？ 小偷仿自種好抓，沒有杵你幾錠子？”

張老倌又嗤嗤地笑起來，笑得眼淚淌，被口水噎住了說不出話。

趙老倌用手在他背上拍了幾下，嘴上問，“警察咋個說，格審出來了？”

張老倌好容易止住笑，“審！審出來個大頭鬼。”

李老倌問，“整哪樣！這點都審不出來，只會脹乾飯嘎。”

“莫胡說亂講！警察說了，他倆個不是小偷。”

“不是小偷？”幾個老倌倌齊聲疑問。

張老倌咳嗽兩聲，清清嗓子，“我說也是的嘛，明明是聽得清清楚楚，半夜三更偷東西，還賣了好幾萬，咋個不是小偷呢？”

王老倌疑惑了， “不會吧，格是把警察都蒙過克了？”

“牟！牟！”

張老倌說，“警察挨我們分開問，我還牟說完，就看見倆夥子出來了，警察尾在後邊嘻嘻哈哈，要放他們出門。我站起來，還沒‘哎’出聲，警察笑嘻嘻的扯住我說，‘大爹，莫追！莫追！你jei搞錯囉！’”

張老倌又笑起來，“我瞪起眼睛質問警察，我搞錯了，怕是你們搞錯了！我耳朵又沒有聾，聽清楚了呢。放跑了小偷，我找你們領導。”

警察也不生氣，還是笑嘻嘻的說，“沒有說你老人家耳朵聾，是說你jei把事情搞錯了。”

李老倌喳呼起來，“哪點搞錯了喃？偷了別個的東西，還不是小偷？這些警察，格是著花腳杆蚊子撞昏了頭。”

王老倌嫌煩，打斷他說，“嗨！嗨！是聽你呢，還是聽張老倌的。”

“搞了半天，還真的是我弄錯了。” 張老倌慢悠悠的說。

“當時我也質問警察，我哪點搞錯了？”

警察說，“老大爹，他們沒有偷東西。”

哄鬼哦！

“沒有偷東西，那他們偷哪樣？”

“他們是偷菜。”

“偷菜？偷菜也是賊！我吼開聲音說。”

“一小窩尼警察圍著我，笑得直淌眼淚，搞得我懵朧懂隆的。看見我紮實是搞不清爽，領頭的警察說，‘大爹，人家是在網上偷菜，玩遊戲，不是小偷。’”

張老倌有點不好意思，“聽完警察解釋，我這才搞懂了，別個是在電腦上玩遊戲，在開心農場種菜偷菜，被我當成了小偷。你們說說看，現在這些年輕人，玩那樣不好，玩偷菜，嗨！”

趙老倌李老倌王老倌一齊哈哈哈的大笑起來，驚得旁邊樹枝上的小雀噗騰騰亂飛。

李老倌擦擦笑出來的淚花花，“好你個張老倌，弍天格還敢亂管閒事的。”

張老倌直起了脖子，“管！還是要管。”停停他又說，“下次運氣好，說不準就撞上了，真給我逮住兩個憨包氣喘的小毛賊。”

作者，郭斌 原雲南生產建設兵團三師十一團三營四連知青。後工作，讀書，退休。雲南省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