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丑，弱小又致命

小丑，一個聽起來既卑微又可笑的名詞。醜化自己、令人發笑是他們的目標，也是外界對他們的不二要求。他們用誇張變形的妝容或面具遮蓋了內心世界，掩藏了幾乎每個笑容背後的思緒。那總是揚起的嘴角是喜是悲無人關注，那妝容和麵具之下，哪怕是眼淚，也容易被當成笑話的鋪墊。

亞瑟是一個夢想著能為他人帶來快樂的小丑演員。他的母親給他取小名叫Happy，希望他能夠笑對一切、笑面人生。小丑是亞瑟賴以生存的職業，在每一場表演中他都賣力展露笑容，傾情獻出體內所有的活力。然而亞瑟積攢的快樂因子並不足以抵消生活給他帶

了

的負面情緒。笑是他要求自己做出的舉動，也是不由得他控制的舉動。他患有痴笑性癲癇，有時會因為狂笑不止而被人視作異類。

和母親一樣，亞瑟也患有精神疾病。在抵禦精神世界對理性和自控力的侵蝕之餘，他還要照顧生活不能自理的母親。

亞瑟

工作上找不到存在感，也得不到身邊人的尊重，甚至要遭受街邊小混混的欺凌。各種壓力像沒有盡頭的浪潮不斷向他襲來，要將他衝出社會的正軌，將他從正常的思維活動中剝離。面對生活的種種不幸，亞瑟咬牙隱忍，直至力氣全無。

由於同事的背叛，他丟掉了工作，失去了在世上感受到的僅有的自我價值。就連形式主義的心理治療也被迫終止。他在地鐵上痴笑性癲癇發作，遭到三個金融男的羞辱。在無休止的挑釁之下，亞瑟積壓已久的情緒猛然爆發，開槍射殺了三人。化著小丑妝容的他慌忙逃離了現場，但同時一種難以言說的快感也在充斥著他。很快，他成了警方通緝的物件。但這並沒有打亂他的生活節奏。他依舊回到那個昏暗的家，還幸運地與鄰居開展了一段甜蜜的戀愛。

在他以平安無事的錯覺繼續生活下去的時候，接踵而來的事實衝擊也在追趕著他。他從母親的信件中意外得知了生父的身份。孤獨無援的他選擇求助於生父，於是前去相認。結果，從“生父”口中聽到了另一個秘密。他到精神病院翻出了自己陰暗的童年和悲慘的身世。從前母親用語言粉飾的精神世界瞬間崩塌。他變得一無所有，也變得無所畏懼。如他所言，他再也不怕失去什麼。

由谷底緩緩向上爬的生活只是為了到達一定的高度再狠狠往下墜。在亞瑟以為抓住了生活的亮光之時，生活又猛地將他拽入了黑暗的無底洞。愈演愈烈的衝擊終於擊潰了他一直堅守的心理防線，那個在他心中漸漸長大的惡魔最終逃到了現實世界中。他親手毀滅了背叛自己的同僚、從小奉為精神歸宿的母親以及一直視作父親的搞笑節目主持人，奮力掙脫他依賴了近半生的現實生活中的偽善。

亞瑟從來都不敢相信自己是這個世界上的真實存在，因為這裡的一切彷彿都容不下他。然而，他在

地鐵

的殺人舉動扭轉了生命中一成不變的昏沉，引發了接連的騷動。曾經卑微到無人注視的他被長期遭受壓迫的社會底層捧作“英雄”。他在瘋狂

的

嘶吼和反叛中獲得了強烈的存在感，變得不再透明。

化著小丑妝容的亞瑟用玩命的掙扎和抵抗引出了一群同樣被生活逼向絕境的小丑。他們在城市中肆意地宣洩造反，將被押上警車的亞瑟解救出來，使整個街道陷入混亂與暴動。亞瑟在瘋狂的小丑群體中享受著歡呼和掌聲。他用口中的鮮血在嘴角畫出了熟悉笑臉，在眾人的矚目之下盡情地跳起喜悅的舞步。亞瑟將歡欣的舞步延續到了故事的最後。他穿著白色的病號服，在精神病院中悠然起舞，走廊上留下了一個個帶血的腳印。

從頭至尾，亞瑟都在扮演一個失敗者的角色。他弱小無助，他陰暗壓抑，他瘋狂殘暴。他試圖以生命的代價證明自己的存在，在狂亂與鬨鬧中丟棄所有於他而言毫無價值的道義。他的怒吼收到了迴音，但無一能挽救他於絕境，而是將他推向了更深處。他是社會上無數被壓迫的小人物的縮影，更是社會無情與冷漠的產物。如果當初這世上能給他投來哪怕一絲光線，亞瑟也許就不會淪為那個牢籠中真實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