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燒火龍

講述人：李中文（達州）

正月十三，夜，兒時的我最期盼的燒火龍（簡稱燒龍）終於等到了。

火龍的結構極其簡單，龍頭簡單輕便，龍身僅用一條長約20釐米寬的麻布把各節連起來，每節是一個長圓形的燈籠，再加上一個1。5米左右的握把，火龍比彩龍短，節數也少一些。

獅子更簡化，用一個竹製的筲箕加一塊麻布即成，麻布拖在背後有保護作用。繡球只是一個圓燈籠加一根長的握把（兩米或更長）。

領隊是必須的，仍然是手持燈籠。還有銅鑼等樂器，沒有鼓。人們使用花筒（簡單的禮花）、鞭炮、鐵水、炭圓等燒龍。

花筒用4-6釐米粗的竹子做成，長約20釐米以上，必須有一個竹節，竹節中央開一小孔，是噴出口，在後面裝入火藥、鐵粉的混合物（有的還加一些炒米粉），築緊，再用粘土築緊即可。

還有一種叫做磚花。是用制磚工藝製作的方形中空小噴口的厚“磚塊”，直接從小孔裝藥築緊即可。

這兩種花筒很不安全。我曾數次見其在使用中爆炸。竹花筒爆炸有兩種情形，一種是竹筒炸成塊，此時竹筒外有竹夾保護，不會傷人；一種是後面的粘土塊衝出來，後面的人就會受傷。

磚花一般固定使用，爆炸成塊，傷人。花筒燃放時會發出“嘶”的聲音，逐漸增大。如果增大到一定程度就穩定下來，這個花筒就是安全的，如果繼續增大，一定會爆炸。

鞭炮。當時的鞭炮完全使用火藥，威力小。一般掛在長竹杆燃放，空中爆炸。

炭圓用碎木炭和粘土捏成比網球略小的球形，晾乾。使用前，用一大鐵盆，下置木柴上置炭圓，將炭圓燒紅備用。

使用時，用一長竹杆，上面綁一個鐵簍，將幾個紅炭圓置於其中，在龍的上空抖動，無數火星、炭粒形成一片火紅的瀑布向下傾瀉，十分好看。

打鐵水。當時用鐵匠用的小小抽抽爐，小小的手拉風箱，小小的坩堝，把一些爛鍋鐵放進去熔化，然後舀一勺（車釐子大小）火紅的鐵水拋向空中（約一米高），另一人用一把木拍向鐵水擊去，球狀的鐵水團被擊碎成無數細小的顆粒飛向空中，立即燃燒起來，形成一朵朵明亮美麗的鋼花，鋼花四濺，緩緩落下、熄滅。一幅火樹銀花的壯觀畫面，瞬時出現在眼前。

介紹了燒龍的幾種“武器”，再來看看耍龍的人（不用舞龍二字，因為火龍是不能舞的）：他們頭戴草帽，只穿短褲，腳踏草鞋（耍獅子的也一樣），口中嚼著一塊桔子皮，迎接火的考驗。

請想象一下燒龍的情景：天空，無數炭圓的火星和鐵水打出的鋼花向下傾瀉；半空中有鞭炮震耳的炸響和瀰漫的嗆人硝煙；鞭炮碎塊擊向身軀；四周有大大小小的竹花筒、磚花筒的禮花，像箭一樣射來（花筒不是向天空燃放，而是橫向對著人和龍燃放），地下還有未冷卻的炭粒和鐵粒，人在其中是何感覺？耍龍的人只能繞圈跑動和抖動。

不過，如果燒龍的人文明一些，受傷的可能不像眼見的那麼恐怖。幾天下來，只會留下幾個小小的傷疤而已。

有時候，也有一些人惡意傷人，如把花筒、鞭炮故意離人很近。此時，繡球、獅子就會發揮作用了，繡球會擋開或打掉鞭炮；獅子會用獅子頭（筲箕）與花筒、鞭炮周旋。實在不行，為了安全，走為上計，不跟你玩了。

那時，沒有其他娛樂活動，連電燈都沒有，舞龍、燒火龍幾乎人人必看。人群隨著火龍游動，每到一個燒龍的地點，就形成一片歡樂的海洋。

達縣老城街道狹小，人擠人、人重人，鐵水、禮花不可避免地會部分落向人群，人們擁來擁去，極易發生事故。

我清楚記得，在翠屏路與西街交界處，翠屏路的東側，我媽媽被擠倒了，爸爸單腿跪地，奮力擋住人群，才使媽媽站了起來。

歡樂總是有盡頭的。正月十五午夜，當最後一條火龍帶著千瘡百孔離去，硝煙散盡，一切又歸於平靜。偶爾響起幾聲鞭炮聲，那是意猶未盡的小孩在撿未爆炸的鞭炮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