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努力建成】一棵板栗樹的高度

四月的風是溫暖的，栗子樹在仲春溫熱的風裡潛滋暗長著，一不注意就把鄉村的夢拱得生疼。夢醒了，葉子才從枝頭上探頭探腦伸出頭來，在近看只是一簇簇的小嫩葉，遠遠一望，就成了一片淡綠的海，現實和夢境在瞬間就合二為一了。

鄉村的瓦房前後有窗，慄花開的時候，漫山的銀茸盪漾，讓人沉醉，闖到視線裡，想攔都攔不住，可氣息有多狡猾啊，無孔不入說的就是它們，關上窗它們可以從窗縫溜進來的。

到了鄉村的六月，碧綠與鵝黃交錯著，深吸一口氣，心就被洇透了，硬生生地透出一股子沉醉般地舒爽來。慄花落下的時候，去慄樹林撿慄花，編成貓啊狗啊之類的小動物，或者編成火繩，慄花馥郁的香味便充溢了整個夏天。

夏天是慄樹生長最快的時候吧，我在慄林裡靜聽過父親說過的慄樹生長時的聲音，可是聽不見，但這並不能影響慄樹一天天地茁壯成長，每天都有新模樣。

自然成長的慄樹結果需要的時間太長了，爺爺栽樹，孫子受益。於是鄉村人用嫁接的方式讓小樹早熟。嫁接最開始有些殘酷，鋸掉老枝，把採好的樹碼嫁接在樹幹上，然後纏上塑膠條，遠遠地看去，像是打了一層繃帶。沒過幾天，兩個原本不相干的脈絡裡便有了親情在自由流動。

在鄉村人的眼中，板栗成了一種象徵，凝結了鄉村的味道，也是寄存在心頭的一種溫暖。紫色的板栗，在九月的陽光下綻放笑臉，從山坡上撿到貼身挎的荊條籠子中，再走進農家院裡，最後從這裡走向四面八面。

遠方的貴客到來時，栗子燉雞總是要有的；鄉村的孩子離家遠遊的時候，一把熱乎的炒栗子也總是要帶上；遠方過年不能回家的孩子，一包栗子也是必須要寄到的。

在家的人們就可以安心地想像：那些遠在千里之外的兒女們，從郵局的包裹裡把那些板栗輕輕地取出來，滿臉的幸福快樂。那個大甜糯的板栗，就是父母的牽掛與叮嚀，就是鄉村溫暖的陽光與濃濃的牽掛。

栗子樹總是在生長，村子還是那個村子，喚狗的喚狗，攆雞的攆雞，日子過得瑣瑣碎碎，細細長長。在粗大的幹上，長出了狹長的葉子和毛茸的慄花，然後結出了刺蝟一樣的慄蓬，最後落下了紫玉一樣的板栗，這就是一年中的必須的歷程啊！

慄林是不安分的，它們會隨著或大或小的風，湧動出一波一波的浪，一浪攆著一浪向前奔跑，不知疲倦——但也僅此而已，它們才不會真的跑掉，捨不得離開腳下這片土地。這一點，栗子樹就是比人強，不管是風還是雨，再大的誘惑它的根始終不會挪動半步。

我們是走出大山的孩子，雖然遠離了村莊，雖然有了城裡人的模樣，但我們都知道，無論走到哪裡，我們都是慄農的兒子，都是慄樹的兒子，都是那片大山的兒子。

其實，不管是一個人，還是一棵樹，只有瞭解自己，才能走好腳下的路，就如同一棵栗子樹，只有知道了自已樹幹的高度，知道了自己根的長度，才會向著太陽或者土地的方向，成長或者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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