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色流”綁架的直播

10月底，39歲的張強（化名）終於等來了法院判決。今年4月11日，剛過完生日的他在家中被警方帶走。他開發和控制的直播App存在淫穢表演。警方調查顯示，從3月至被查獲期間，該直播平臺進賬45萬餘元。

前不久，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張強向中國青年報·中青線上記者說起了自己的創業過程。

“第一桶金”

出生在江蘇句容一個小城鎮的張強，從小熱愛美術。由於家庭貧困，他在老家的技校讀了一學期，就輟學了。輟學後，他決定北上闖一闖。2006年，他開始接觸網際網路。

在一篇媒體專訪中，他表示，因為工作需要，他曾“被逼”自學程式設計、寫程式碼。經歷了一段“痛苦”的日子之後，他成了“技術達人”。

兩年後，他註冊成立一家網路科技公司。工商資料顯示，該公司實繳資本120萬元，其中張強佔股80%。公司簡介顯示“國內最大的電子商務軟體及服務提供商之一”。

2012年，張強成立杭州分公司，活躍在多個創業大賽。這個33歲的農村青年開始“包裝自己”，初中畢業的他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畢業於某藝術類高校。因為從藝術領域“跨界”到網際網路創業，他的經歷受到媒體關注。

同時，他的導購網站知名度也不斷提升。這個網站的功能就是為淘寶商家導流。

他的專案亮點是，為淘寶商家解決銷售的煩惱。他的專案在有的創業大賽中受到關注。一期創業雜誌上，一位知名創業人士還評價他是一個很實在、特立獨行的人。

張強以一位著名企業家為榜樣，表示“第一桶金”來源於與淘寶的合作。

2013年，他的公司出現危機，網上出現了諸多公司“拖欠淘寶賣家押金”的帖子。網帖顯示，要求加入會員需要繳納押金，承諾推廣無效會返還押金。然而，數十名賣家申請退押金時發現，平臺遲遲不受理，客服無人應答。

張強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押金退還需按照流程進行，公司執照俱全。直到今年，仍有不少賣家在張強僅存的幾條微博下評論，要求還錢。

2014年起，他設立在杭州的分公司連續3年被列入企業經營異常名錄，之後營業執照被吊銷。2014年3月，他換了一家公司經營。僅1年後，這家公司也被列入經營異常名錄。

直播平臺的“規則”

2016年，張強在江蘇常州又創立一家網際網路科技公司，轉型移動客戶端的開發。“什麼流行做什麼，就想賺點小錢。”他說。

隨著網際網路直播行業的不斷升溫，張強感覺直播行業“大有可為”。儘管直播平臺開發有一定技術門檻，但他自行開發的“微笑直播”App剛上線，便有了幾萬的註冊會員。他說做直播平臺的初衷僅為娛樂。

但是，該直播平臺上涉及色情的內容越來越多。2017年2月，該直播平臺因涉黃，被常州市文廣新局罰款和追繳違法金共30萬元。

幾個月後，他又重新開發了新的直播軟體。2017年11月，“微笑××”App上線運營。“當時軟體死不死活不活，就想搞點噱頭，增加點人氣。”張強說。

今年2月底，張強在平臺中開發了群播功能，並招募直播女。直播功能向所有使用者開放，而使用者只有在付費50元，刷下“跑車”後才能看群播。直播時使用者只能聽到主播聲音，而在群播功能下，使用者可以到指定主播的“房間”與主播“面對面”聊天。後來，他又開發了私播模式，則是主播開啟收費模式，按照200積分一分鐘付費，遊客付費就可進去。

一輛“跑車”需要5000分，買100積分要花1元，也就是說一個“跑車”需要50元。積分能用來給主播刷禮物，除了“跑車”，還有7種禮物，“鮮花”10分，“咖啡”30分，“漢堡”50分，“紅酒”100分，“鑽戒”1000分，“金鞋”3000分，“悍馬”10000分。

遊客看直播不能發言，會員看直播能發言。線上開通會員每月10元，每日主播有10多人。因為曾被罰款，平臺重新上線後，張強一度加強監管，可隨之而來的是接連數月虧錢，於是張強在監管規則上進行了調整。

警方筆錄顯示，“微笑××”App自群播功能上線後便主要以淫穢表演獲利，並有10餘名固定女主播長期線上從事淫穢表演。直播過程中，張強制定直播規則和分賬規則，平臺和直播女對半分成，示意監管允許直播女晚間7點至第二天早上7點在直播、群播過程中從事淫穢表演獲利。

“表演”的尺度

該平臺一名主播嘉嘉的筆錄顯示，群播功能上線後，平臺的尺度就變大了。她在白天直播日常生活，晚上進行淫穢表演。

該平臺也設立“巡查”機制，並非像其他直播平臺查處“黃播”問題，相反，他們查的是“不黃播”。此外，為了不影響平臺流量，那些私自留下聯絡方式的行為也被平臺禁止。嘉嘉就曾因留微訊號被封號。

該平臺的客服俞先生供述，開會時，張強專門讓大家關注“直播有沒有騙錢”，張強告訴大家，“讓遊客刷禮物進群聊，不淫穢表演、不給遊客福利就是騙錢”。

張強的哥哥張軍（化名）也表示，因為公司一直虧錢，張強就說監管稍微松點。“這之後平臺收入開始增加，充值會員變多了”。

公司主管之一張紅（化名）原是其他直播平臺的一名主播，後來被張強“請到公司”，每月工資8000元。每天，會有客服“盯著”直播記錄，第二天會把記錄結果放在張紅的桌子上。

張紅的筆錄顯示，白天早上7點到晚上7點直播女直播或群播、私播不能裸露隱私部位等，如果違反規定會被關閉賬號十幾分鍾。而從晚上7點到第二天早上7點，主播可以裸露隱私部位，還可自慰，但是不能和男子發生性關係，如果看到會立即關閉。

張紅介紹，今年3月增加群播功能之後，直播女尺度明顯增大。她當時跟張強報告此事，對方意思是放任她們大尺度表演。“我們客觀只有9部手機，所以不能對所有直播女監管”。

中國青年報·中青線上記者看到，“交接班記錄簿”詳細記錄了監管資訊，比如叫“鳳凰涅槃”的直播女在凌晨2點48分“直播黃片”，“你的小可愛”在晚上11點47分“啪啪”……

今年5月，張強因涉嫌組織淫穢表演罪，被常州市公安局武進分局依法逮捕。警方共擷取直播女淫穢表演片段76段，該平臺3月至被查獲期間會員消費45。4萬元，開通會員5500人。

張強的判決書顯示，被告人組織淫穢表演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並處罰金人民幣五萬元。

“網際網路不是法外之地，現實世界禁止的行為，網路世界同樣不能例外，作為連線網路主播與公眾的傳播媒介，網路直播平臺理應肩負起其應有的社會責任。”常州市武進區人民檢察院辦案檢察官張雪梅說，“網路直播平臺進行淫穢表演危害性極大，它們面向的物件是不特定的社會公眾，極有可能危害青少年身心健康。”

中國青年報·中青線上記者 李超 通訊員 傅瑤池 李小芳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