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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鑫 | 中短篇系六:芥川龍之介(24)《地獄圖》

由 趙鑫音樂劇 發表于 藝術2022-08-02
簡介”——太可怕了······“但是,在這許多軼事當中,最使人驚心動魄的,大概就是一直到現在還在老爺府上珍藏的畫著地獄圖的屏風的來歷了

趙鑫是哪裡人

趙鑫 | 中短篇系六:芥川龍之介(24)《地獄圖》

趙鑫 | 中短篇系六:

芥川龍之介(24)《地獄圖》

開篇渲染奇人。

“老爺車子的牛脫了韁繩,把當時過路的一個老人撞傷了,但是這個老人反而合手相拜,感謝給老爺的牛撞了。”——怎麼覺得像反諷?

“他把自己最寵愛的侍童,作為長良橋的橋柱,埋到下邊去;······這些事真是多得不計其數。”——太可怕了······

“但是,在這許多軼事當中,最使人驚心動魄的,大概就是一直到現在還在老爺府上珍藏的畫著地獄圖的屏風的來歷了。就連一向不露聲色的老爺,當時似乎也為之震驚。侍奉在近側的我們這些人嚇得魂飛魄散,就更用不著去說了。尤其是像我這樣的人,雖說侍奉老爺已經二十多年了,但從來也沒碰到過那樣可怕的情況。”——終於切到正題了。逐漸可怕的渲染啊······

“乍一看,矮個子,瘦得皮包骨,像是心地不良的老頭。······人品顯得至為卑劣,不知道為什麼,他那和老年人很不相稱的嘴唇,紅得刺眼,樣子很使人討厭,覺得他簡直像匹野獸。有人說,他嘴唇那麼紅,是因為舔畫筆舔的,不過這說法令人費解。有人特別好挖苦,說良秀的舉止動作像個猴子,就給他送了個“猴秀”的諢名。”——絕非善類~

“‘它是個畜生……’姑娘又說了一遍,泛出淒涼的微笑,‘再說,一聽別人喊它良秀,我就覺得好像父親捱了一頓訓斥,實在是心裡難受。’姑娘好像下了最後的決心似的這麼說。這使得少爺也軟了下來。”——緣分開始。

“從此,良秀的女兒和這個小猴子就成了要好的朋友。······有時候姑娘患感冒臥床不起,小猴就規規矩矩坐在枕頭旁邊,一副心神不寧的臉色,頻頻咬著爪子。這以後,也真奇怪,誰也不像過去那樣去欺負這個小猴了。不但這樣,人們漸漸覺得它很可愛,······根據老爺的尊意,這時賞給了姑娘一件紅襯衣。而小猴也學著姑娘的樣兒,恭恭敬敬地拜受了這件襯衣。老爺一看,更是欣喜萬分。”——神奇的關係。

“老爺對良秀女兒的偏愛,······而決不像世人流傳的那樣,是喜歡女色。當然啦,這些流言蜚語的乍起,也不是毫無情由。這些事等我到後邊,再慢慢來說。”——埋下伏筆。

“現在橫川的僧都一談到良秀,就好像碰到了魔障,臉色大變,憎惡油然而生。” ——往魔的方向引。

“至於良秀本人,不只是外貌卑劣,而更有使人討厭的惡癖。這也完全是自作自受,毫無辦法。”——為恐怖的結局作準備。

“說起這種惡癖,那就是吝嗇、冷酷、無恥、懶惰、貪婪。而更甚的是——他傲慢自尊,目空一切,總是以本朝第一畫師自居。······但是這個人為了不服輸,把世間的習慣啦、傳統啦等等,一概不放在眼裡。······”——這種極端的性格容易出事。

“正因為他是這樣一個人,他畫吉祥天的時候,就畫出了一幅卑賤的妓女嘴臉;在畫不動明王的時候,就摹繪成釋放惡棍的形象,幹出了不少冒瀆神佛的舉動。”——預示著危險。

“後來他奉老爺之命畫的侍女的肖像畫,被畫的那些人,不到三年,一個個就像被奪去了魂似的害病死了。認為良秀是壞人的那些人,當然會說:這是中了良秀繪畫的邪道的最好的證明啊!”——近妖似魔。

“這種剛愎自用在他反而自鳴得意,有一次老爺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這個人好像特別喜歡醜惡。’他一邊活動著和他的年齡極不相稱的鮮紅的嘴唇,令人可怖地笑著,一邊傲慢尊大地說道:‘的確如此。淺陋的畫師一般說來對醜惡的美,是根本不懂的!’”——想起“舞踏”~

“我要說的是,良秀簡直像發瘋般地痛愛著他那做了侍女的獨生女兒的事。”——可能太瘋了~

“但是良秀疼愛女兒,僅僅是疼愛罷了。他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快些給女兒找個好女婿。”——所以不是真的。

“良秀恭恭敬敬,不料卻不知天高地厚地脫口說:‘請賜還我的女兒吧!’······寬宏大量的老爺也有些不高興了,沉默了一會兒,看著良秀的面孔,冒出一句話:‘那可不行!’站起身來匆匆而去。這種事,前後大概有四五次吧。現在回想起來,老爺對良秀的態度,一次比一次冷淡。······於是老爺愛上了良秀的女兒一類的流言,傳播得越來越廣了。其中有的流言還說,地獄圖屏風的起因,實際上是因為姑娘拒不依從老爺的意思發生的。但是這種事壓根兒不可能有。”——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不知道是由於什麼打算,老爺突然把良秀找來,吩咐他畫地獄圖的屏風。”——毀滅開始了~

“因為良秀在這些罪人裡,從上至公卿貴族,下到乞食賤民,把各種身份的人都摹寫下來了。”——對現實的抨擊。

“但是,這之中頂叫人驚心動魄的,是······裡邊有個好似妃嬪、一身綾羅的宮女,長長的黑髮在火焰中飄散著,歪扭著白皙的脖頸,顯出萬分痛苦的神情。從這個宮女的形象,直到燃燒的牛車,無一不使人聯想起烈火熊熊的地獄裡的苦難。可以說,偌大一個畫面最可怕的,都集中到這一個人物身上啦!這畫畫得真是高明,你看著這個女官,就真會疑心自己的耳朵聽到了淒厲的呼叫。咳,你可知道,就是為了畫這個場面,才發生了那樁可怕的事件。如果不是因為那樁可怕的事件,任憑良秀怎麼高明,也畫不出這麼栩栩如生的地獄的苦難啊!畫師完成了這幅屏風,卻落了個連性命都丟了的悽慘下場。可以說,這幅畫上的地獄,也是本朝天下第一畫師良秀本人不知幾時要掉進去的地獄……”——恐怖的前兆啊······

“他是那麼樣地疼愛女兒,但是一到畫畫的時間,連看一眼女兒的意思都沒有,這不是很奇特的嗎?聽前邊我講過的那個弟子說,這個人一畫起畫來,就好像讓狐狸給迷住了。······在良秀前後左右,不是一個,而是圍了一大群。······除了畫畫之外,大概什麼都忘了。······特別是在屏風上畫地獄圖的時候,這種著迷的勁頭兒就更大了。······”——走火入魔。

“枕著胳膊酣然入睡了。但是不到半個時辰,坐在枕頭旁邊的弟子,就聽到了一種簡直沒法描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真的嗎~

“在那張大了的嘴裡,有什麼東西好像是用線牽著似的,在激烈地活動著,啊,那不就是良秀的舌頭嗎!時斷時續的話語,原來就是從這個舌頭說出來的。”——心理作用、裝神弄鬼、還是“附體”?

“這時候弟子的眼裡,好像看到模模糊糊的奇怪的陰影,掠過屏風畫面落了下來,使他膽戰心驚。”——真的假的~

“他突然朝弟子轉過身來說:‘辛苦你,還是請你脫光了身子吧!’良秀緊皺著眉頭說:‘我想看看被鎖鏈捆起來的人的樣子,暫時使你受點委屈,照我的意思辦吧!’你簡直看不出他有什麼抱歉的樣子,口氣冷冰冰的。······甚至在事後,他一談起這件事,也仍然心有餘悸,翻來覆去地說:‘我以為師傅是瘋了,大概是想殺了我!’······他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出一條細鐵鏈子,嘩啦嘩啦地抓在手裡,擺出猛撲的架勢,一下子撲到弟子的背後,不容分說使勁把兩隻手臂扭起來,一道一道緊緊地捆起來。同時還抓著鏈頭,狠狠地緊勒······”——著魔了~

“管是手呀腳呀,都被結結實實扭綁在一起,能動的只有脖頸了。弟子肥胖身體的血液,由於鐵鏈子的捆綁,迴圈不通暢,臉也罷,身子也罷,所有面板的顏色,都變成紫色了。“良秀對這些都不放在心上,······ ”——殘忍······

“後來聽說,這條蛇也是良秀為了臨摹,特意飼養的。”——到了變態的程度~

“只要有隙可乘,就驀地向眼睛啄去。······把師傅的屋子錯認成深山野林裡充滿了妖氣的洞窟。······更使他驚嚇萬分的,是師傅良秀用一臉冷漠的表情,看著這場亂子,慢吞吞地在那兒把紙鋪好,舔著筆,臨摹這個像少女般的少年人遭受怪鳥折磨時的可怕慘相。弟子一看到這種場面,萬般恐怖突然襲來,他一霎時竟以為性命真的要斷送在師傅手裡了。”——變態啊~

十一

“實際上他也很可能被師傅殺死的。良秀那天晚上特地把弟子叫來,確實是搞了詭計,······貓頭鷹身上,從脖頸到一隻翅膀,被一條漆黑的蛇緊緊地纏住了。”······黑吃黑~

十二

“那就是剛愎自用的這個老頭子,不知怎麼變得特別脆弱,不時在沒有人的地方獨自哭泣。······看到師傅呆呆站在廊下,眺望著春日將近的天空,雙眼含滿了淚水。······另一方面良秀的女兒不知怎的日漸憂鬱,在我們面前也是淚珠漣漣。······小猴露出雪白的牙齒,緊皺鼻尖,簡直有點像瘋了似的尖叫著。······我聽到附近房子裡好像有人在撕鬥著,慌慌張張,又奇怪地沒有聲響了。”——又鬧鬼了~

十三

“這時候有個人影在我眼前一閃——喲,更使我大吃一驚的,是從屋裡還飛也似的衝出了一個女子。她迎面而來,險些和我撞個滿懷,就摔倒在門外。可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膝蓋著地,一邊喘著氣,一邊戰戰兢兢地看著我的臉,好像看到了可怕的東西似的。這就是良秀的女兒,······那天晚上這女孩子好像變了一個人,······兩眼圓睜,目光閃閃。兩頰燒得通紅。再加上扯亂了裙褲和內衫,完全改變了平時孩兒氣的樣子,增添了無限的豔麗。······一邊朝著慌慌張張走遠了的那個人的腳步聲,暗暗用手指著,悄悄使眼色,詢問他是誰。姑娘馬上咬著嘴唇,默默地搖了搖頭。那表情好像很受委屈。”——是被人、還是鬼侵犯了?

這裡如此具體的“我”指一個侍女,那麼前面很多時候是在用全息視角的~

十四

“‘一般說來,我不看實物,是畫不出畫來的。如果勉強畫出來,也不會稱心如意。’”——其實很多時候都體現出一種極端的藝術觀。

十五

“突然他大聲叫喊起來:‘燒起一輛蒲葵車給我看看,行吧?如果能辦到的話——’老爺的臉好像陰沉起來,可是突然尖聲大笑起來。他一邊笑得透不過氣來,一邊說:‘好啊,一切照你的意思辦吧!沒有什麼必要講辦得到辦不到。’”——恐怖成真~

“事實上老爺嘴角流著白沫子,眉尖劇烈地抖動著,看去簡直是受了良秀瘋狂的傳染,樣子實在不比平時。當他的話頭一完,好像什麼爆裂了似的,張大嘴巴哈哈地大笑起來,並且說:‘好吧,給蒲葵車點起火!同時讓一個華麗的女子穿上高貴的衣裳,坐在車子裡邊好了!遭受煙燻火燒的折磨,車裡的女子痛苦地死去——你想畫這樣的形象,真是天下第一的畫師呀!應該獎賞你,噢,應該獎賞你啊!”——中邪了······ 比著殘忍~是得不到就要毀掉嗎······

“聽了老爺這番話,良秀驟然失色,激動得直喘氣,嘴唇顫動,接著好像身子癱了下來,軟軟地把兩手支在鋪席上。‘謝謝您的恩賜。’良秀畢恭畢敬地感謝老爺,但是聲音低到聽也聽不清的程度。這大概是由於老爺的一番話,使得自己設想的那種恐怖,活靈活現地浮現在面前的緣故吧。我生平只有這一次覺得良秀是個可憐人。”——殘酷的命運~

十六

“靠近廊下落座的老爺,······其中有一個人頗引人注意,他當年在陸奧之戰時曾因飢餓而吃過人肉,打那以後他甚至能抓住活鹿,劈開兩角,這個力大過人的武士身穿輕便鎧甲,腰間的大刀鞘尖翹起,威風凜凜地蹲在廊下······使人驚駭恐懼。”——已經失去了人性。

十七

“那時我看到老爺和他旁邊的什麼人,互相會意地微笑了一下。”——殘忍。

“這是我平時坐的車子呀!······——我打算把這輛車子點火燒了,在眼前顯現出火焰燒騰的地獄。”——也許達成某種想象的報復。

“接著他忽然發出令人十分厭惡的調子:‘在這輛車子裡綁著一個有罪的婦女。如果車子點著了火,這個娘們兒一定會被燒得肉爛骨焦,會在痛苦難熬的折磨裡死掉。在完成你的屏風繪畫上,這可是再好不過的摹本了!你可千萬別錯過機會,看雪白細嫩的面板被火燒焦的樣子啊!你也仔細看看黑髮變成火星子,飛騰直上的樣子啊!’老爺第三次停下了話頭,不知想起了什麼,這時只是晃著肩膀,露著笑臉接著說:‘這可真是永世也看不到的事呀!我也在這裡看吧!喂喂,把簾子揭開,讓良秀看看裡邊的女人!’”——“有罪”?什麼罪?難道真的是不肯委身嗎?那這是縱火殺人!

“在車子的坐鋪上悽慘地綁著一個婦女——啊,還會有什麼人能把她認錯嗎!儘管華麗的帶刺繡的粉紅色女禮服上,低垂著油亮烏黑的結髮,斜插著的金釵,閃耀著美麗燦爛的光輝,但是打扮不同的這嬌小玲瓏的身段兒,雪白的脖頸,以及淒涼和恭謹的面孔側影,無疑就是良秀的女兒。我差一點兒喊叫起來。”——悲慘的命運······

“正在這時候,在我對面的一個武士慌忙站起身來,一隻手按著鑲花的刀把,兩眼虎虎地盯著良秀。”——怕他反抗嗎?

“我吃驚地想,良秀大半會精神失常吧。一直跪坐著的良秀,突然跳起來,向前伸出兩手,不由得想跑到車子跟前去。······但是就在一眨眼工夫,在我面前出現了驚惶失色的良秀的面孔,良秀的整個身子好像被什麼無形的力量給吸上半空似的,忽地從陰影裡跑出來。正在這時,隨著老爺一聲:‘點火!’姑娘坐著的蒲葵車被聽差雜役們投去的松明點著了,火焰熊熊地燃燒起來。”——老爺真是惡魔!

十八

“不由地想跑到車子跟前的良秀,在車子著火的那個時刻,就停住了腳步,手仍然向前伸著,兩眼圓睜,死死地盯著吞沒著車子的火焰,他整個身子照在火光裡,滿是皺紋的醜臉,連每根鬍子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不管是睜得滾圓的眼睛,還是歪扭著的嘴唇,抑或是不斷痙攣顫抖著的兩頰的筋肉,良秀內心交織在一起的恐懼、悲哀、驚嚇,都清清楚楚刻畫在他的臉上了。他那痛苦的神色,就是被砍頭時的強盜,被拉上閻王殿的十惡不赦的罪人也比不了的。他那樣子甚至使強悍的武士也不覺變了臉色,惶恐不安地仰望著老爺。”——已經超越極限······

“然而,老爺緊緊咬著嘴唇,不時發著可怕的獰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車子。”——老爺這個惡魔!

“姑娘咬著嘴裡的東西,甚至連捆她的鐵鎖鏈子都似乎能被她遭受痛苦折磨的身子所扭斷,這種景象真不免使人懷疑是不是地獄裡的大苦大難顯現在眼前,從我以至強悍的武士也都不由得汗毛直立起來了。”——一直拿吃過人的武士做襯托。

“這聲音行將消逝在夜空的當兒,忽然有一個黑影,既不落到地上,也不飛到天上,而是像球兒似的蹦跳著,從正殿屋頂直跳進火焰燒得正旺的車子裡。正當車子兩側硃紅色的格子窗噼噼啪啪著了火掉下來的那個時刻,它抱著仰倒下去的姑娘的肩膀,發出像帛錦撕裂般的尖叫聲。從濃煙裡冒出來的、充滿無法形容的痛苦的聲音拉得那麼長,接著又連續叫了兩三聲——大家不由自主地“哎呀!”一聲同時叫了起來。因為在那面火牆前面抱著姑娘肩頭的,正是拴在堀川府邸裡的那個諢名叫良秀的小猴!那個小猴是從什麼地方怎麼偷偷跑到府邸來的,自然誰也不知道。但是,正是為了這個平時寵愛自己的姑娘,小猴才和她一起跳進火焰中去的吧。”——人不如畜生。

十九

“在火柱子前邊,像僵住了似的站著的良秀——說起來也太奇怪了!方才好像受過地獄折磨的良秀,現在在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光輝,彷彿是出神銷魂般的禪悅一樣的光輝;他大概忘記是在老爺面前,竟然在胸前緊緊地抱著兩臂,站在那兒!在良秀的眼睛裡,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女兒遭受折磨死掉的樣子。他所看到的景色,只有美麗的火焰的顏色,以及在火焰裡遭受痛苦的女人的樣子,只有這些給了他無限的喜悅。”——又一次走火入魔。

“令人奇怪的不僅是良秀用高興的眼色,看著獨生女兒臨終的痛苦。那時候良秀身上不知道為什麼具備一種奇怪的威嚴,不像是凡人,倒像是夢裡見到的憤怒的獅子。因此,我覺得連受到突然的火勢驚嚇,一邊喧鬧著一邊盤旋的無數的夜間的鳥兒,好像也沒在良秀的軟烏帽子周圍打轉轉。這些天真的鳥兒,大概也看到了良秀頭上懸著光圈似的不可思議的威嚴吧!”——小的仇恨變成了更大的東西。

“連鳥兒都這樣,何況是我們,甚至差役們也都屏住氣息,內心戰慄,充滿著異乎尋常的、激動到極點的情緒,就像看開光的佛像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良秀。噼噼啪啪響徹高空的車子的火和奪去靈魂的、驚呆不動的良秀——都是多麼莊嚴、多麼歡喜啊!但是,其中一個人——只有坐在廊上的老爺,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臉色鐵青,嘴角流著白沫,“兩手緊緊抓住穿著紫褲子的膝蓋,簡直像匹乾渴的野獸那樣在不停地喘氣……”——因罪惡被詛咒。

二十

“第一,最多的一種流言說,老爺為什麼要把良秀的女兒燒死呢?——是因為不能如願以償之愛,而懷恨在心。然而,老爺的尊意,卻完全是想懲罰為畫屏風而不惜燒車殺人的那個畫師的乖僻性情吧。我本人曾經親耳聽老爺這麼說過。”——老爺詭辯。

“其次是良秀,女兒在他面前活活被燒死,他卻仍然專心畫屏風的那副鐵石心腸,也似乎受到不少批評。······簡直是人面獸心的敗類。‘不管藝術造詣多麼高,一個人連五常都不辨,只能下地獄!’”——當時他即使想救,就得下來嗎?又一次探討藝術觀。

“這之後過一個月左右,屏風上的地獄圖終於完成了,良秀很快把它送到府上,恭恭敬敬請老爺過目。恰好僧都那時也在座,一看那幅屏風畫,立刻就被那漫天蓋地的烈火風暴的恐怖驚住了!在這之前僧都一直繃著面孔,眼睛直盯著良秀,這時情不自禁地拍著膝蓋說:‘太好啦!’現在我還記得聽了僧都的話,老爺露出了苦笑的樣子。”——恭恭敬敬vs苦笑。

“從此以後,說良秀壞話的人,至少在府邸裡幾乎是一個也沒有了。恐怕不論是誰看到了那幅屏風,哪怕是平時多麼憎惡良秀的人,也會被不可思議的莊嚴之心所打動,而真實地感受到烈火熾騰的地獄裡的大苦大難的緣故吧。”——藝術成就了。

“然而到了那個時候,良秀已經不在人世了。他在完成屏風畫的第二天夜裡,在自己的屋樑上結上繩子,上吊死了。使獨生女兒先死去了的良秀,大概是不堪在悠閒的生活裡活下去的吧!他的遺骨至今還埋在他住過的家裡,但是那塊小小碑石,註定在往後的幾十年裡,經受風吹雨打,長滿了青苔,早就認不出是什麼人的墳墓了。”——老爺為什麼沒有因為畫成而死?!

* * *

拋開所有的神秘色彩,拋開所有藝術的外衣,在世俗層面觀照,這是怎樣的一個故事呢?——

來頭極大、權勢極高的老爺,未經同意,強迫把一位畫師美麗的女兒囚在家中作侍女。畫師多次請求歸還,老爺拒不放人。期間,老爺企圖侵犯畫師的女兒,被女兒善待的猴子請來救兵,強姦未遂。畫師性格乖張,畫畫走火入魔,為完成老爺讓畫的《地獄圖》申請看燒著的車。老爺因得不到就毀滅,把畫師的女兒綁在車裡,讓畫師親眼目睹人和車一起燒燬。

實際上這就是:楊白勞、喜兒和黃世仁的關係,《白毛女》的日本版。只不過結局不同:喜兒報了仇,而這裡父女都被毀滅了。

以上是第一個層面。抨擊了那時的日本社會,權貴無法無天、為所欲為、欺男霸女、罪惡滔天、逍遙法外。

第二層面,來看藝術觀。作者再一次以小說的形式,討論了一種極致的藝術觀。

生命和藝術,哪個重要?

親情和藝術,哪個重要?

道德和藝術,哪個重要?

······

顯然,對於作品中的畫師來說,藝術比什麼都重要。

那作者呢?

那讀者呢?

這的確以一種極端的形式,逼問所有和藝術有關的人。

第三個層面,芥川龍之介的寫作體現了日本人的一種“集體無意識”——或者我們可以稱之為一種所謂的“殘酷美學”吧,所謂“菊與刀”的精神。

這種美學在本篇中已經比較淋漓盡致:殘忍、冷酷、恐怖、極端、沒有底線······ 我們比較中庸的人大概會覺得這很“變態”······

這種所謂日本“殘酷美學”比較直觀的視覺感,可以在大島渚、北野武、包括巖井俊二等日本導演的影片中看到。還有日本那麼多人自殺,特別是剖腹自殺也可見一斑。

綜合來看,本篇在芥川龍之介的作品中也屬比較奇葩的。在寫法上,一直在一個勁兒過度渲染,過於直白,顯得強弩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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