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藝術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由 鄭曉說歷史 發表于 藝術2022-07-17
簡介元代畫家將文人對理想人格的追求熔鑄於繪畫之中,呈現出以人品量畫品的品評風尚以及對君子題材的喜愛

人格精神指的是什麼

自古文人總是擁有對理想人格的追求。文人的理想人格,往往與我們通常所謂的政治人格、道德人格等外顯的社會人格不同,其呈現為一種對內在修養、氣度的追求。

他們所注重的是一種脫離世俗、寧靜淡然、瀟灑高逸、胸次曠達的性情陶養。

這種內化的人格精神,呈現於

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淡泊閒適,李白“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曠世氣度,蘇軾“竹杖芒鞋輕勝馬”的瀟灑淡泊之中。

元代畫家將文人對理想人格的追求熔鑄於繪畫之中,呈現出以人品量畫品的品評風尚以及對君子題材的喜愛。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一、繪畫品評的人格化——以人品量畫品

元代畫家將畫品與人品緊密相連,呈現出以人品量畫品的品評之風。

對人品之推崇源自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人物品藻。時人以“清”、“神”等為人物品評的標準,人物品藻之風盛興。魏晉南北朝的人物品藻僅僅圍繞對人本身的評價,雖然“清”、“神”等標準也被應用於藝術評價之中,但對於人品與藝品之間的關係,並未給予明確的說明。

人品與畫品關係的提出,來自於繪畫從再現向表現的轉變。當繪畫以再現為目的時,畫的品評標準便是“似與不似”。

畫家描摹地像則可稱之為上品。描摹地不像便淪落為下品。隨著繪畫表現功能的不斷擴大,尤其是宋、元兩代文人畫的興起和盛行,畫家不再以“似或不似”作為品評標準,轉而以“寄興”、“達意”為繪畫之目的。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寄何種興達何種意,便取決於畫家本身具有怎樣的人格精神。因而畫品與人品的聯絡變得尤為密切。

北宋畫家郭若虛明確提出了“人品”與畫中“氣韻”的關係,他認為只有“依仁遊藝”、“探賾鉤深”、“高雅之情”的賢才、逸士,才能創作出氣韻生動之佳品。

他曾提到繪畫大家之所以不可複製,是因為“系乎得自天機,出於靈府也。”。

“靈府”即為“心”,畫傳達的是畫家之心性,心性不同畫品自然也不同。這種以人品量畫品的論述,在元代頗為顯著。趙孟在《蘭亭序跋》中提到:“

右軍人品甚高,故書入神品。奴隸小夫、乳臭之子,朝學執筆,暮已自誇其能,薄俗可鄙!可鄙!”

趙孟認為王羲之的書作之所以可稱“神品”,源自於王羲之頗高的人品。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世說新語》中稱王羲之:“飄如遊雲,矯若驚龍。”。其人品超凡脫俗、瀟灑高逸,固其書法也遒美健秀、渾然天成。

“奴隸小夫、乳臭之子”之所以“薄俗可鄙”,不僅源於其朝學執筆、暮誇其能的學識之淺薄,更源於其與王羲之的人品相差甚遠。

談及以人品量畫品的品評之風,就不得不談到後世對元代畫家人品與畫品的一些看法,尤其要提到的便是以宋代遺逸身份入仕元朝的趙孟。明人董其昌對趙孟的人品評價較低,從而影響到他對趙孟書品、畫品地位的看法。

他在繪畫的南北宗論中,將趙孟移出南宗體系,並將他從元四家中剔除,另將倪瓚置入元四家之列。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董其昌以前論及元四家者,一般將趙孟置於首位。明人王世貞提到:

“松雪趙孟、梅道人吳鎮仲圭、大痴老人黃公望子久、黃鶴山樵王蒙叔明,元四大家也。”明人項元汴亦有同論

。但由於董其昌畫論影響較大,後世所傳元四家中便再無趙孟。

後人從政治選擇的角度來判別趙孟的人品,暫且不論其所謂的人品,是否真正地能夠影響畫品,僅就趙孟的政治人格而言,這樣的判別就不算公允。正

如行文中所涉及的趙孟之生平經歷、繪畫風格及畫論建設等諸多方面所呈現的。

趙孟雖然仕元,但其目的並非享受富貴榮華,而是以文人之達志為目的的。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他在朝廷任職期間致力改革、心憂民眾、清正廉潔,雖然他並非如其他文人一般歸隱田園,但他對魏晉文人瀟灑飄逸之風尚尤為讚賞,在書畫、詩文中頻頻展現出自己對魏晉風度的喜愛,對淵明隱世的追崇,這也從側面體現他仕元的矛盾心境。

元人虞集在趙孟《重巒疊嶂圖》中題詩:“昔者長江險,能生白髮哀。百年經濟盡,一日畫圖開。”。

他能在趙孟的畫中看出其內心之苦痛,又能夠知曉趙孟寄情書畫的真正原因,可謂對趙孟瞭解至深。近世徐復觀在《中國藝術精神》一書中,專作《趙松雪畫史地位的重估》一節為趙孟正名。可見董其昌等人因為不能瞭解趙孟的人格全貌,而僅僅因為他入仕元朝就認定其人品低下,確實有違事實。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需要進一步說明的是元人所謂的人品,實則並非董其昌等人所指的政治層面、道德層面等社會人格外顯,而

更加強調的是畫家主體性情、天質、品性等自然人格、生命人格的彰顯

從趙孟對王羲之“飄如遊雲,矯若驚龍”的俊逸瀟灑之性情的讚賞,以及楊維楨所謂的決定畫品的“性情神氣”、“天質超凡入聖”即可看出,元代所推崇的,是

畫家天質和性情之中不落世俗、超然於物、曠達坦蕩的清逸,

只有性情如此,畫品才能夠展現出元人所推崇的高潔、狷介、簡逸的風格。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這也就是為何趙孟雖然因政治選擇而備受爭議,但他個人仍然不時談及人品與畫品的關係,且元代其他畫家也依然給予趙孟人品、畫品較高的評價。

元代這種由自然人格、生命人格生髮出的性情人品論,較之從政治人格、道德人格出發的社會人品論,更加符合藝術發展的實情。

也更加容易解釋現實的藝術創作中道德人格與藝品不相符合的現象,比如蔡京曾在元符三年被降職杭州,期間修身養性與蘇軾共學書法,書品因而呈豪健、沉穩之風被時人所推崇,蔡京後來之所以能夠重獲要職,便是由於書作傳至宮中,引起了宋徽宗的注意。

元代對人品的獨特認識,呈現出畫家對純然本真的心性向往。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二、繪畫題材的人格化——君子題材的盛行

元代畫家對於自然人格的追求落實於繪畫之中,表現為梅、蘭、竹、菊、松、石等傳統君子題材的流行。竹

、梅等花木在中國古代文人心中,已經不僅僅是自然中的一物,而是一種精神符號,一種承載著清逸、狷介、堅韌、無畏等人格精神的符號。

元代畫竹者頗多,據夏文彥《圖繪寶鑑》載,凡所記載的元代179名畫家中,能畫竹者有86名。

元人畫竹實為將竹作為自我性情的象徵,以竹的高潔、堅韌展現人的品格。

元代專擅畫竹者有李衎、柯九思、顧安等,兼擅畫竹者有趙孟、高克恭、吳鎮、倪瓚、管道昇、王冕等。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元代的畫竹著作也頗多,李衎著有《竹譜詳錄》、柯九思著有《畫竹譜》、吳鎮著有《墨竹譜》、管道昇也著有《墨竹譜》一卷,均是介紹竹之畫法的論著。

元代畫竹者中以李衎及其所著《竹譜詳錄》最為著名。

李衎字仲賓,他早期師從王庭筠,後直接研習文同畫法,是“湖州竹派”的一位大家。

他的《竹譜詳錄》一書不僅介紹竹之畫法,還包含著對竹態、竹品的分析,可謂竹之百科全書。他喜愛畫竹的根源,在於他淡泊的本性與竹有相通之處。其他畫者對他畫竹的讚賞,也往往出於對其性情的肯定,

元人柯謙稱其:“公孕霄壤間清氣,胸次灑脫,精神峻潔,與此君(竹)意趣默相符契。”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亦道出李衎性情之中有與竹相契合的清、峻品性。

李衎的作品《四清圖》中畫有竹、蘭、秀石、梧桐,可謂君子圖的全面展現,

圖中兩塊秀石清潤渾厚,石間生出幾縷蘭草溫潤舒展,幾竿秀竹清健挺立、瀟灑俊逸,竹間拔出兩株梧桐,枝幹挺立葉如雲煙,君子之清、潔、堅、逸全然寓於其中。

王冕一生畫梅無數,詠梅詩作也有百餘首,傳世的《墨梅圖》可謂經典之作,一支寒梅自右側伸入畫面,數點梅花掛於枝頭,有肆意綻放者、有含苞待放者、也有剛露芽頭者,一整幅墨梅清清淡淡、純淨素雅,盡展一份飄逸與閒適。

王冕在此圖中自題:“吾家洗硯池頭樹,個個華開淡墨痕。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從王冕的詩畫之中,我們看到了一株清雅孤芳、遺世獨立的梅,亦看到了一個如梅一般的畫者。

元代畫蘭者亦頗多,以元初鄭思肖《墨蘭圖》寓意最深。

其所畫之蘭花根不著地,以表達其不仕異朝的志道精神,在這種外在的政治選擇之下,隱含的是畫家獨立、好潔、淡然的品性。

鄭思肖所畫蘭花枝葉舒展輕盈飄逸,柔和之中不乏韌性,盡顯蘭花處於幽谷的孤潔氣質。

元代繪畫中,文人的人格精神體現

三、總結

元代畫家對向內的性情陶養的推崇,勝過於對外向的社會人格的追逐。因此元代畫家無論在朝在野,都注重自我內在修養的完善,並將超脫世俗的狷介、高潔的品性,熔鑄於自己的畫品之中。另外

元代畫家對於梅、蘭、竹等君子題材的喜愛,源自於畫家性情之中與君子品性的切合

這種向內延伸的人格追求,不僅印證了中國古代文人內省式的修身之道,也是對文人人格精神的述說。他們將自我性情之中的清、逸、潔、樸付諸於對自然之物的刻畫上,以表現自己

無論身處朝廷還是鄉野,都具有君子之情志,能夠不與世俗相混流,保持自我獨立的人格。

推薦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