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名家張可久，面對元朝的壓迫統治很無奈，只能是一聲嘆息了

在宋詞中，我喜歡晏幾道；於元曲中，我喜歡張可久。巧合的是，這兩人的號都是“小山”，晏幾道有《小山詞》，張可久有《小山樂府》，真是雙星閃耀，璧合珏對。讀張可久曲，最喜歡的幾句是“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每每讀來讓人心醉，一想起在遠離塵囂的山中，享受那“偶來松樹下，高枕石頭眠”的愜意自在，頓起神往之意，更何況有酒，有茶。

張可久，出生在南宋時期，且為漢人，但卻生活在元朝，且也為元朝統治者服務過。但是，他的事蹟經歷並不是非常豐富，他時隱時仕、在輾轉辛勞中度過了不得志的一生。由於在仕途上失意，於是他只能將大部分時光消磨於詩酒之中，創作了各種詩詞曲共計800多首，為元曲作家中數量之冠。

張可久的作品影響深遠，在元朝時已廣為傳頌，大有柳永“凡有進水處，皆能歌柳詞”一般。不僅是百姓傳唱日盛，就連上層亦很是喜歡，甚至連元武宗在皇宮賞月時，也令宮女傳唱他的曲兒，這說明他的作品在元代已獲得了廣泛的認可。

浙江文叢：張可久集校注（套裝上下冊）

檢視

張可久的作品之所以能夠深入人心，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思想認識有深度。張可久作為一個宦途失意者，使他能用比較冷靜的眼光來看待歷史上的興亡成敗。他的許多作品，能從許多蓋世英雄的成功與失敗中總結到，隨著時間的過去，他們的一切都過去了，生活中，只有民眾卻總是千古一律地在遭受著苦難，永遠不能脫離水深火熱處境。這其中較為著名的就有《賣花聲·懷古》二首：

其一：阿房舞殿翻羅袖，金谷名園起玉樓，隋堤古柳纜龍舟。不堪回首，東風還又，野花開暮春時候。

其二：美人自刎烏江岸，戰火曾燒赤壁山，將軍空老玉門關。傷心秦漢，生民塗炭，讀書人一聲長嘆。

這兩首曲子詠史用典，寄託歷史興衰之感嘆，對勞苦大眾的歷史命運給予深切的同情。兩曲都採用對比手法，前曲以悽清景象和繁華盛事對比，後曲以普通百姓和帝王將相對比。語言凝練含蓄，具有高度的概括性，發無限感慨於不發感慨中，前曲典雅工巧，代表了張可久散曲的特色；後者不避口語，暢達潑辣，幾近俚語，脫口而出，妙語天成，體現了“曲野”的本色精神。

我們先來看看第一首。

開頭三句“阿房舞殿翻羅袖，金谷名園起玉樓，隋堤古柳纜龍舟。”，並列三件史實：秦始皇築阿房宮徵歌宴樂，兩晉富豪石崇建金谷園蓄妓尋歡，隋煬帝命沿大運河植柳，乘龍舟下揚州行幸。這三位或帝王或巨宦，都死於非命，以侈靡始，以敗亡告終。

接著由歷史回到現實，以“不堪回首，東風還又，野花開暮春時候”的景物描寫作結。這春意闌珊的悽清景象，恰與前三句的繁華奢侈情狀形成尖銳的對比，造成意念上的極大反差，蘊含著無盡的感慨。開篇所列三事，彼此並無必然聯絡，其中深藏的盛極而衰的淒涼結局是通過後半幅暮春景象的提示顯現出來的。

相比較而言，第二首更有新意。

這首在手法上似乎與前首相同，開頭三句“美人自刎烏江岸，戰火曾燒赤壁山，將軍空老玉門關。”，也是列舉三事：一是霸王別姬的故事，表明了這個事情是楚漢之爭的關鍵結局。二是吳蜀破曹的故事，指出這是一場三國鼎立的關鍵戰役。三是班超從戎的故事，這帶來平定西域的多年戰爭。這裡面提到的人都是顯赫一時之人物；當中的事都是彪炳史冊的大事。這裡的列舉歷史事件，為下文的議論做了鋪墊。

接著“傷心秦漢”一句，是對上面排比的三項古人古事的總結性的慨嘆，因為它們都是在秦漢時代發生的戰爭。那麼，作者為什麼要“傷心”呢？再來一次鋪

接著點明是“生民塗炭”，這才是他傷心之所至。藉以抒發對元統治者憑藉武力奪取政權之後殘酷統治人民的無比激憤。

元朝統治者對於漢人及其知識分子尤其嚴厲地進行奴役和鎮壓，這才是“讀書人一聲長嘆”的實際內容。

縱觀這兩首懷古元曲，無論是抨擊社會現實，還是審視歷史，都稱得上是佳作。作者借古喻今，意在言外，十分含蓄地表達了對元統治者的憤恨和對被壓迫人民的同情。

在這兩首曲裡，作者能夠從歷史的表象中發掘出“生民塗炭”的本質，並善於將歷史事件的陳述與生活本質的揭示有機地統一起來，表現出深刻的認識能力和高超的藝術表現才能。全曲感情深沉，句法整齊，語言莊重，具有一種端謹的藝術格調。這就使這首小令成為《小山樂府》中熠熠閃光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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