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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一枝枯荷對視

由 齊魯晚報網 發表于 運動2022-02-20
簡介胡楊從幼苗開始,就知道自己和那些生在肥土厚壤裡的親戚們不同,和那些水邊著了綠裝就只管婀娜的柳不同,他明白自己首先得活著,怎樣才能活著,他應該活成個什麼模樣,包括如何面對死亡,包括死後的模樣,胡楊對這些都有清晰的認知

繁寫楊字幾畫

與一枝枯荷對視

與一支枯荷對視

林念茲

朋友寫文,贊枯荷之美,我點贊。不意卻勾起我另外的想法。

以生命落敗之美震撼人心,撞擊人靈魂的,莫過於胡楊。胡楊,楊柳科楊屬植物,卻因為生存在大西北的荒漠裡,硬是活成錚錚鐵骨的模樣!他剛出幼苗就拼命地向下紮根,待到開始成長,他能一下竄到30多米高,拔地通天。老來,他毅然決然抖落一身的光環,自斷頭頂枝幹,縮到四五米高,依然枝繁葉茂,直到最後以枯木的形式,挺立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所有看到胡楊的人,沒有不被震撼到的。胡楊從幼苗開始,就知道自己和那些生在肥土厚壤裡的親戚們不同,和那些水邊著了綠裝就只管婀娜的柳不同,他明白自己首先得活著,怎樣才能活著,他應該活成個什麼模樣,包括如何面對死亡,包括死後的模樣,胡楊對這些都有清晰的認知。所以他一生該舍該得,清晰無比,毅然決然。胡楊是清醒把握自己命運的。一棵胡楊活了,就比歷史還長。

荷不然。荷走過春夏秋,經冬就凋。生命短促得令人來不及喟嘆。但她的死亡還是驚豔到許多人。攝影家用照相機來定格她;畫家用畫筆,文人用文字來讚美她。讚美她的什麼呢?

我也去看一池枯荷。我看到一池死亡的樣子。我和一支枯荷對視。她僅有一支幹枯的莖,乾枯得和這個季節裡所有枯乾的一截柴火毫無二致。只是莖的頂端,依然載著她的果實,一個碩大的蓮蓬。蓮蓬也是乾枯的,和莖一樣枯乾著,完全失了色澤,但可以看到她黑黑的籽,依然緊實飽滿。所以枯莖支撐她不住,垂下頭來。在水面形成倒影,清冷枝立。像個著了素衣素服清新寡慾的妙尼,清風明月裡立了,聽素琴有音。我知道攝影家為什麼要定格她,畫家為啥要對她施粉墨了。藝術家們讚的,是她的美,形象的美,神態的美,死亡樣子的美。

人類多不能將死亡演繹出震撼人心的生命之美來。我見識淺陋,嵇康算一位吧。馮友蘭贊他“思想清楚,邏輯性強”。我覺得他是活得清楚。他“越名教而任自然”活的清晰,他知道自己要什麼;與好友山濤決然而絕,他知道自己不要什麼;對鍾會不理不睬,他清楚他的生命裡該有什麼,不該有什麼。他最後又託孤向山濤,更是活的清楚明白。凡人要麼投親要麼靠友,他卻把唯一的遺孤託付給曾大事渲染公然絕交了的山巨源,山濤果然不負,嵇紹就真的不孤。他的人生了無遺憾,了無牽掛,他就在《廣陵散》的絕響裡,坦然灑脫地走向死亡。他的死亡沒有一點悲慼,悲壯,悲涼,沒有滄桑。他的死亡像是生命之花綻開,不驚豔,卻直戳人心。他用唯美的死亡來詮釋“生即死死即生”,他用唯美的死亡來證明,美好而豐富的生命不在短長,讓人對這樣的死亡竟心生嚮往。

他的《廣陵散》就沒有絕響。後人中不顧世俗,活出自己生命本來樣子的,是不是都在奏響了《廣陵散》?哪個時代這樣清晰認知生命的人多了,這個時代就清明,這個時代的人就活的更像人一些。這個時代就豎滿了人類的標杆,在人類歷史長河裡,熠熠生輝!

那支枯荷也是。她剝落所有的色澤,還生命成本來的樣子,超越了燦爛的春華,讓枯落美到極致。沒有傷悲,沒有哀怨,沒有嘆惋。充滿“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的平靜淡然。我從這份淡然的枯落裡,看得到她的春芽。春天,她抽出一芽,卻遲遲不再展葉。只是把根往水下的汙泥中扎去,等她蓄積到足夠的能量,她展開第一葉,就以兩倍的速度增長。第九天還是半池的樣子,第10天,就田田蓮葉滿荷塘。荷花也是。十幾天的時間,就亭亭滿塘。蓄積,瘋長,怒放。清晰的生命認知,清晰的生命過程。所以她是滿懷欣悅地等待凋落的,她是平靜幸福地死去的。死即生,生生不息,枯荷才美的動人心魄。

池塘裡並不都是這樣的枯荷。有一些枯莖斷裂,已爛在水裡。也有帶著葉子的,一併腐爛。除了外力讓她們有如此遭際,大都應該是她們自己如此的吧。她們未長成就遇凋落。活的棲慌,就有了對死亡的恐懼,就有了傷悲,就有了真的死亡。

想到世間更多的生命形式。人類自詡為萬物之靈長,就真活的比一株樹,一支荷還清楚明白麼? 不見得。動植物或許僅僅憑了本能,人類卻是應該有自省意識的。人若常自省,就總能有點滴覺悟,活得更像個人樣,才不枉了這一世生命形式的修行吧。

與一枝枯荷對視

林念茲,原名韓霞,濟南市作協會員。中學語文教師。

壹點號 林念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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