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最打動你的眼睛是什麼樣的？

“你見過最打動你的眼睛是什麼樣的？”

當我寫下這個題目時，腦海裡就立刻浮現出二十年前，在某個瓢潑大雨的夜晚，在乘坐的公交車上，看到的一位中年大哥的眼睛。這位大哥大約三十六七歲，也跟我現在的年紀差不多。從他黝黑的面板和衣著，我可以斷定他是工地上幹活的農民工。

事件的經過是這樣的，那時我還在讀高一完了的暑假，跟做生意的同村馬大姐一起，搭乘她家的大貨車到昆明，找當時在雲南民族學院讀書的表姐玩。

原因是表姐暑假沒回滇東北老家，她在一家電腦公司打暑假工，她曾許諾我假期上省城來找她玩，她帶我去爬西山上龍門。那時的我頗為貪玩，也想借此機會出來見見世面，買幾套衣服，正好同村馬大姐要上省城進貨，我就跟著她來了。

到了省城，表姐在雙龍橋接到我，我便跟她一起回到了她的學校去住。表姐請了兩天假陪我去玩，正好馬大姐她們也有事要兩天之後才回去，因為我還要跟她一起搭車，正好時間上吻合，所以那兩天時間我陪感珍惜。

表姐其實也才大我三歲，從小玩得來，咱倆又是同村，經常粘在一起。自從她考到省城讀書，我就一直不習慣。但暗下卻把她當成我學習的榜樣，表姐的學習非常好。

馬姐有一位哥哥，當時在昆明土橋村承包了一家焊管廠，專做鋼材生意。馬姐她們上昆明都住在他哥哥的廠裡，又方便停車。到了第三天下午，我才跟表姐在滇池邊趕回她的學校拿我的包裹。

我跟表姐在學校門口飯館裡匆匆吃過晚飯，就準備趕到馬姐的住地去，第二天天不亮就要出發，趕往滇東北老家卸貨，準備當時的發貨集日子。

表姐的學校當時在昆明五華區，而馬姐的住地在官渡區，坐公交還要一個多小時。眼看天快黑了，表姐執意要送我，但是末班車到九點就沒了，她如果送我，根本趕不上末班車回校。而且馬姐的住地當時還屬郊區，計程車也少不好打到，即便第二天表姐回校去，也趕不回公司上班。所以我執著不要表姐送，我準備自己獨自坐公交車去找馬姐。

還好，當時從表姐學校附近搭乘186路車，可以直達馬姐住地土橋村站，而且她哥哥的焊管廠正好在公交站旁，下車便可直接進入廠大門。之前走過一次，還有下車時的印象。

表姐送我上了公交車，天已經全黑了，城市一片萬家燈火，看到處都差不多一樣，我生怕坐過站或是下錯站，人生地不熟，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天又那麼晚了，去的又是郊區，而且身上帶來的錢已經花完，只剩十幾塊了。一旦坐過站或下錯站，後果不堪設想。

要知道這是二十年前，那時網路和手機都不像現在這麼方便

，我根本也沒有手機。

那時年輕，從來不會考慮後果，不過當時在公交車上還是有些緊張。所以廣播裡報的每一個公交站我都豎起耳朵聽著。可就在這種緊張的情緒之中，半路卻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公交車裡顯得特別擁堵，人群隨著車速東倒西歪，報站的廣播也時斷時續，加上雨聲很大，有兩個站我根本沒有聽清楚。看窗外景緻，我下意識到差不多該要到目的地了。

當時我坐的那路公交車，還是一部很舊的公交車了，當時除了司機，還要一位女售票員，胖胖的，看上去一臉兇相，坐在前門靠窗的位置。我正好站在中間段過道的位置，等快到了下一站，我立馬問女售票員：“請問到土橋村站了嗎？”

沒想到胖女售票員兇巴巴地衝我吼道：“到了，你不會聽報站嗎？”那一聲暴吼，比窗外的雷聲還要大，把全車人都整個安靜了下來。我不知道她當時為什麼要發那麼大的脾氣，也有可能跑了一天累了。

我當時還只是個孩子，又一心想著怕下錯站，所以對於女胖售票員那一聲暴吼全然不在意。心想這下該咋咋的了，所以我平靜地保持沉默。

而就在此時，站在我旁邊的一位大哥，很真誠地對我說：“不怕，土橋村還有一個站，到站了我會告訴你。”我抬眼一看，這位農民工大哥，左臉上有一道如蚯蚓般的又大又長的疤痕，整個臉看上去幾乎看不到任何表情，但我一看他的那雙眼睛，非常清澈純靜，透過深深的眸子，我能看到一種真誠和信任。莫名其妙的，我突然感覺特別踏實和心安，一點也不怕了。

後面真的到了土橋村站，但車還沒停下到站的前一分鐘，這位大哥告訴我說：“土橋村站到了，你做好下車準備。”我點點頭。

等車剛到站停下，這時胖女售票員也溫和地衝我說：“土橋村站到了，快下車吧！”這與她之前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有可能在為她之前的

言行表示歉意。

其實這些態度問題都不是我關心的問題，當時的心境都是擔憂怕下錯車這件事上。而那位陌生的刀疤大哥，甚至看上去有些瘮人的面部上，是他那雙真誠的眼晴救了我。

儘管出門前大人就交待不要隨便相信陌生人，但是他那雙眼睛沒有說謊，讓我選擇相信了他，以此獲得了心靈的安穩，讓我不再慌亂緊張。

事隔N年了，如今我也變成了城裡人，生活工作在城裡，也好些年不再坐公交車了。這座城市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年少時坐公交車那段往事，卻仍然記憶猶新。

那位陌生的中年大哥來自哪裡，如今怎樣，不得而知。但是，每當我看到身旁路過的農民工兄弟，我都會從心底湧出一股深深的敬意！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話不假。一個人無論外表美醜，只要眼睛充滿真誠和善意，人就會變得美麗高大起來。

願我們，都有一雙明亮清澈、純淨善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