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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一文隨筆|說衣

由 郴山流雲 發表于 人文2022-01-14
簡介隨著歲月的流逝,衣服的意義也在不斷地演變,成了財富、地位、身份的象徵,一個人在社會上的“位置”可以明確地表現在衣服的材料、質地和款式上

榮宗耀祖是什麼動物

郭一文隨筆|說衣

亞當和夏娃當年行為不檢,被逐出伊甸園,兩片無花果樹的葉子飄然而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他們的私處。這對糊塗男女起初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到人頭攢動的地球即恍然大悟,明白了上帝的一片苦心。可見在文明人的眼裡,衣服的第一功能是遮羞而不是禦寒。

當然,那兩片無花果的葉子不只暗示著羞恥是人類特有的感覺,更是衣服的“源頭”。隨著歲月的流逝,衣服的意義也在不斷地演變,成了財富、地位、身份的象徵,一個人在社會上的“位置”可以明確地表現在衣服的材料、質地和款式上。國人似乎特別在意榮宗耀祖,含辛茹苦離鄉背井,只是為了有一天能揚眉吐氣衣錦榮歸。想當年,那西楚霸王直抒胸臆,道出了多少人的心聲:“富貴不還鄉,如衣錦夜行。”

如今衣服的名堂多了,看得人眼花繚亂,反倒讓人見怪不怪無動於衷。“新人類”動輒就以不穿衣服來表達觀點,像是保護動物人士,為抗議裘皮服裝的製作與銷售,赤身裸體畫上老虎的斑紋,悠然臥於鬧市,以喚醒“輕裘肥馬”愛好者的良知。也有人純粹為了宣洩情緒,比如看球賽看得忘乎所以,非衝進綠茵場裸奔一番不能表示其快樂。這些都頗能說明目前服裝設計已經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除了從頭迴圈,別無良策。好比髮型越來越複雜,也越來越沒有意義,索性返樸歸真剃成“葫蘆”倒能絕處逢生。

郭一文隨筆|說衣

我喜歡聽文人對服裝的議論,為的是他們多半是外行卻又不懂裝懂。王了一在抗戰期間拿衣服說事,大發牢騷,抨擊時政。當時他雖是教授,出門卻無衣可換。“假如我是一個時裝圖樣專家,趁此時機,我將有一種新奇的設計。明清兩朝的官員有所謂的補服,在胸前和背後各補上一塊綢緞,上面繡有仙鶴麒麟之類。我將設計一種新式的補服,補的部位移在褲子的後襠和袖子的兩腕,不必繡個仙鶴麒麟之類,只須用黑線縫成一隻米老鼠。”

林語堂更是咳唾成珠。這個一肚子洋水的人,居然對洋裝恨之入骨。“男子的脖頸,社會總認為不美觀不道德,非用領子扣起來不可。帶這領子,冬天妨礙卸寒,夏天也妨礙通氣,而四季都妨礙思想,令人自由不得。文人居家為文,總是先把這條領子脫下,居家而尚不敢脫領,那便是懼內之徒,另有苦衷了。”與此同時,他又把中式服裝吹得天上有地下無,說中國衣服的好處不但是能通毛孔呼吸,而且“無論冬夏皆寬適如意,四通八達,何部癢處,皆搔得著。”此高論應與他對中西握手方式不同的評說相參照方才更有意思:洋人見面是握對方的手,而中國人見面則是各握各的手(抱拳拱手),以衛生而論,中國人顯然要高明得多。

張愛玲則是一個例外,她是道道地地的行家,可以自行設計、裁剪,喜歡在公開的場合身著自己的作品亮相。她還喜歡以衣料送人,表達一份特殊的心意。僅僅把她的《更衣記》看成是懷舊的文字是遠遠不夠的,儘管她一開頭就喟然長嘆:“如果當初世代相傳的衣服沒有大批賣給收舊貨的,一年一度六月裡曬衣裳,該是一件輝煌熱鬧的事罷。”以女性的視角打量服裝,而且看得如此透徹,迄今為止怕是無人能望其項背:“裙上的細褶是女人的儀態最嚴格的試驗。家教好的姑娘,蓮步姍姍,百褶裙雖不至於紋絲不動,也只限於最輕微的搖顫。不慣穿裙的小家碧玉走起路來便給人以驚濤駭浪的印象。更為苛刻的是新娘的紅裙,裙腰垂下一條條半寸來寬的飄帶,帶端繫著鈴。行動時只許有一點隱約的叮噹,象遠山上寶塔的風鈴。”她認為“元寶領”是一個“各趨極端的時代”的產物。“一向心平氣和的古國從來沒有如此騷動過。在那歇斯底里的氣氛裡,‘元寶領’這東西產生了——高得與鼻尖平行的硬領……逼迫女人們伸長了脖子。這嚇人的衣服與下面的一捻柳腰完全不相稱,頭重腳輕,無均衡的性質正象徵了那個時代。”張愛玲寫這篇文章的時候還是個名副其實的窈窕淑女,你無法想像她年紀輕輕就成了“精”,聲調中竟透著老祖母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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