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我有一種偏見，我認為文學作品永遠不是唱讚歌的工具

最近方方日記引發了極大的爭議，且不說我們普通人對此的態度，就是在作家內部也是有不少爭議，有人認為講真話或揭露社會陰暗面是作家的基本素質或要求。

也是因為這樣的爭議，曾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莫言早年的一段話再次引發了人們的關注。

莫言

2005年12月，莫言在接受香港公開大學的榮譽博士學位時，作了《我怎麼成為作家》演講，演講中，他這樣說道：

當然，剛才校長閣下也說，我是一個敢於講實話的作家，這一點我確實是同意的。如果因為我說實話，授予我榮譽博士的話，我倒認為當之無愧……

我認為講真話毫無疑問是一個作家寶貴的素質。

如果一個作家不講真話，那麼這個作家就勢必要講假話。講假話的作家，不但對社會無益，對老百姓無益，也會大大影響文學的品格。因為一部好的文學作品，肯定是有一個真實的東西在裡面。它應該是來源於生活的，真實地反映下層人民的生活面貌。

如果有誰想用文學來粉飾現實，用作品來讚美社會，我覺得這個作品是很值得懷疑的。

我有一種偏見，我認為文學作品永遠不是唱讚歌的工具。文學藝術就是應該暴露黑暗，揭示社會的不公正，也包括揭示人類心靈深處的陰暗面，揭示惡的成分。

所以我的小說發表以後，有的讀者不高興，因為我把人性醜的部分暴露得太過厲害，把社會上一些地方暴露得太真實了。對於這些觸及人類靈魂、暴露人類靈魂醜惡的作品，他們覺得很受刺激。 　　

我最近寫了一部長篇小說，後記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哪怕只剩下一個讀者，我也要這樣寫。”

我不可能因為某些讀者不喜歡我這樣的寫法，就改變我自己的文學主張。

莫言在香港公開大學的這篇演講，可謂“震驚四座”，這段是表示他對講真話的態度，同時他在回顧自己創作生涯的時候，說道“想象力來自於飢餓和恐懼”，回憶起上個世紀60年代家鄉餓死人的情況，可以說暴露了當時的陰暗一面。

莫言

莫言的這段話被很多支援方方的人拿過來為她站臺，表達立場。

然而方方日記裡內容並不代表方方講的就是真話，“聽朋友說”是她常用的詞彙，不是親身經歷的如何又是實話和真話呢？她的批判是不是已有了誇大的成分？

“我有一種偏見，我認為文學作品永遠不是唱讚歌的工具。文學藝術就是應該暴露黑暗，揭示社會的不公正，也包括揭示人類心靈深處的陰暗面，揭示惡的成分。”

莫言如是說。

我個人覺得這句話是有失偏頗的，就如莫言自己說的那樣，這是

“一種偏見”。

我覺得文字是一種手段，能記錄社會不公的一面，自然也能記錄社會光明的一面，甚至暴露黑暗也正是為了謳歌光明。

現實主義是很多文學作品常見的風格，然而真實客觀地再現社會現實，這是現實主義術語的最根本的意義。

真實客觀的現實，那就是有陰暗面，也有光明面的。

任何國度、任何社會，在需要批判現實的作品同時，也都需要一些勵志、激勵人心的作品。

莫泊桑

莫泊桑創作的三百多部中短篇小說中，有大量揭露上層統治者及其毒化下的社會風氣的作品，也有同情小人物的作品，還有描寫普法戰爭中法國人民愛國主義的作品。

契訶夫，俄國批判現實主義大師，他一生中創作了太多的抨擊沙皇統治下的不公平、不合理的社會制度和醜惡現象作品，但也有反映人們對美好社會嚮往的作品，也有極具樂觀主義的作品。

契訶夫

只不過，批判現實主義文學，更受文學評論家和讀者歡迎。

“如果有誰想用文學來粉飾現實，用作品來讚美社會，我覺得這個作品是很值得懷疑的。 ”

如果只是一味的粉飾，自然值得懷疑。

然而既然是現實，有陰暗的現實，也就有光明的現實。這個社會不可能只有光明，就如不可能只有黑暗一樣。

在反法西斯戰爭的時候，你能對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而一味盯著那些賣國者、貪生畏死者，只是去批判他們的惡與陰暗？

也許批判他們的惡與陰暗正是為了宣揚善與光明，那又豈能如直接弘揚鬥士的抵抗更能激勵人心呢？

二戰期間和戰後，各國都有宣揚正面故事的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

為什麼？

因為國家、社會需要正能量，這並不是單純的粉飾或“唱讚歌”。

文學作品不能選擇性失明，社會有不公，需要批判，社會有正義，也需要弘揚。

方方

批判現實，不意味你可以標新立異，譁眾取寵；讚美光明，不意味你就是粉飾太平，阿世媚俗。

無論是批判，還是讚美，都應該有個度，這個度只能由作家本人先把握好。而事實是，文學創作是藝術加工，批判或讚美都會有“誇大”的成分，因為你需要昇華。

莫言的演講中的這段話，我們還是放在整篇演講中來看待，單獨抽取這一段，不免有些斷章取義。

最後，還是那句話：真實客觀地再現社會現實，這是現實主義術語的最根本的意義。

真實的社會現實是陰暗與光明並存的現實，你可以批評揭露陰暗的那一面，但也不能忽視還存在的光明高尚的那一面。

社會容許批評，但批判現實陰暗，不能成為一個作家造謠、放大，成為他國抹黑國家的藉口。

至少當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你不能置身事外，拿這個當迴避的藉口、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