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在獄牆外的惡之花

晁源的寵妾小珍哥比素姐更像狐狸精。

美，有手段，還有風流的資本。

小珍哥是戲班裡的正旦，800兩銀子賣給晁源做妾。人物一般，做戲子的，心眼活泛，所以男人極愛她，說她是800兩銀子打就的銀人，活寶貝一樣。

冬至裡，晁源計劃打獵，珍哥也要去。不但要去，還要如唱戲那樣，戴金勒子，雉雞翎，蟒掛，戎妝了去。

愛她，處處想的周到妥帖。“與珍哥新做了一件大紅飛魚窄袖衫，一件石青坐蟒掛肩；三十六兩銀子買了一把貂皮，做了一個昭君臥兔；七錢銀做了一雙羊皮裡天青劈絲可腳的革翁鞋；定製了一根金黃絨辮醭蝕；帶了一把不長不短的11銀順刀；選了一匹青色騸馬，使人預先調習。”

為避狐狸精加害，瞞了爹孃和大老婆計氏，帶著珍哥進京。過年時，“自頭上以至腳下，自口裡以至肚中，無一不備。又到廟上與珍哥換了四兩雪白大珠，又買了些玉花玉結之類，又買了幾套灑線衣裳，又買了一匹大紅萬壽宮錦。”還花大價錢，買了會念經的貓和能說話的鸚鵡，哄她開心。珍哥自然不負他，先看買的東西，再笑話晁源沒眼力，買了上當的貓和鳥。背地裡悶了，跟帶的僕人晁住亂搞。回老家，又誣陷大老婆計氏養和尚，氣得計氏上了吊。

閨女死了，計家豈肯罷休，先哄著晁源花錢裝殮，一切停當，帶了一大家族上百號人，在晁家大砸一通。這樣危急時刻，晁源還怕珍哥吃了虧，預先把她藏到對門鄰居家裡，等事過了再出來。

這人命的事，一時半會兒咋能清呢！先是等了一個多月，晁家花錢打贏了官司。後來，逼勒計家出罰款，又惹出一場官司，輸了。把珍哥判了絞刑。

接下來還得過幾個堂。

在路上，晁源每人又送了二十兩銀子，差人才給他們開了枷手的刑具。負責押解的差人一路嫖娼喝酒作惡騙錢 。

等案子推問結束，晁源把了珍哥的手，送珍哥到了監門首，抱了頭哭得真也是天昏地暗。千叮嚀萬囑咐，託監獄的人照顧她。回到家，自己灰頭土臉，一身的傷病，啥也顧不上，先讓人給監獄裡的小珍哥送酒飯衣服，接下來，怕她住的不舒服，啥桌椅板凳用品都往裡面送。花大錢買通典吏，給她翻蓋房子。

“新壘牆翻蓋，乘機先與珍哥蓋了間半大大的向陽房子：一整間拆斷了做住屋，半間開了前後門，做過道乘涼。又在那屋後邊蓋了小小的一間廚房，糊了頂格，前後安了精緻明窗；北牆下磨磚合縫，打了個隔牆叨火的暖炕。另換了帳幔鋪陳桌椅器皿之類。”怕寂寞，還給珍哥在監獄裡大張旗鼓過生日。

舊時監獄，那可是黑得很。清散文家方苞在《獄中雜記》裡寫的明白，”旁四室則無之，而繫囚常二百餘。每薄暮下管鍵，矢溺皆閉其中與飲食之氣相薄。又隆冬，貧者席地而臥，春氣動，鮮不疫矣。”“牢房沒窗，關在裡面的犯人經常有二百多人。傍晚落了鎖，犯人的屎尿也都在牢房裡，同食物的氣味混在一起。嚴冬時節貧窮的犯人在地上睡覺，夜裡，活人跟死人腳並腳頭靠頭地躺臥，沒有辦法避開，天亮才開鎖。”

“凡死刑獄上，行刑者先俟於門外，使其黨入索財物，名曰“斯羅”。富者就其戚屬，貧則面語之。其極刑，曰：“順我，即先刺心；否則四肢解盡，心猶不死。”其絞縊，曰：“順我，始縊即氣絕；否則三縊加別械，然後得死。”惟大辟無可要，然猶質其首。”

看見沒，別說活著，就是死，都得掏錢買，才能死得利落。砍頭死的，家裡人還得掏錢從劊子手那裡買人頭。

由此可見，小珍哥在監獄裡住那麼舒服，得花多少錢！

晁源被人殺死後，他娘晁夫人接著照管珍哥，以前有晁源常去看她，還有相好的男僕人，現在雖在監獄裡衣食無缺，可是寂寞啊！於是又勾搭上一個管刑房的張瑞風，後來為做長久夫妻，張瑞風放了把火，找了個老婆子做替死鬼，救珍哥出監做了小老婆。

這事兒，有點像清末四大奇案裡的麻城案，都以為女的死了，沒想到在別人家藏著舒舒服服給人當小老婆呢！這樣的女子，是論什麼氣節的，只要能痛快活著，跟哪個男人過都行。何況，她原本就是個戲子，以前沒嫁進晁家前，那也是有名的風流俊扮人物，跟過的男人多的是，也有老頭子在她身上馬上風死翹翹的。

事兒總有洩露的時候，小珍哥被逮回，“不料按院審到珍哥跟前，二目暴睜，雙眉直豎，把幾根黃鬚扎煞起來，用驚堂木在案上拍了兩下，怪聲叫道：“怎麼天下有這等尤物！還要留他！”

拔下八枝籤，拿到丹墀下面，鴛鴦大板共是四十，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汪洋，止剩一口微氣。原差背了出來，與他貼了膏藥，僱了人夫，使門板抬了他回去。離縣還有五里，珍哥惡血攻心，發昏致命，頃刻身亡。”

一個妖嬈美貌的小女子，結束了她追求自由快活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