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辰讀書」112：《笑傲江湖》：獨愛令狐沖的放浪不羈

撰文/夜辰·河南鄭州

編輯/渝夫·天津河東

【渝言不止】

同樣是看金庸的武俠小說，渝夫看的是江湖爭鬥和俠肝義膽，

夜辰

看的是人物性格和社會意義，兩相比較，高下立辯。

比如，夜辰對令狐沖性格的分析就很有意思。在他看來，令狐沖這個具有隱士情結的大俠，性格脾氣和行事風格很像《西遊記》裡的孫悟空。他還由此推測金庸先生在寫《笑傲江湖》時是不是參照了《西遊記》的創作手法。

金庸武俠小說，是我們“80後”，以至許多“60”“70後”年少時的精神寄託。“雙十一”收了一套全集，一直沒捨得看，實在忍不過了，左挑右揀，選中了《笑傲江湖》。

靜下來時，問自己為什麼選它？琢磨了許久，想來是因為最喜歡令狐沖。以前我只知道最喜歡的女主角，現在一品，男的就是令狐沖。金庸筆下的男主，感覺其他人都活得太累，不是為了權和名，就是為了情和義，要麼正得過正，要麼邪得過邪，就像韋小寶是為自己活，也算有性情，可實在太過市井猥瑣。一捧起金庸小說，我就無法釋手，這也是不敢隨意翻看的原因，生怕野馬發狂勒不住。這不，坐高鐵回家時帶了兩冊，結果一口氣讀完，第四卷撂在家裡，難受啊！沒辦法，最後還得看電子書止癮，有點吸毒的感覺。

這次看完《笑傲江湖》，突然生出一種顛倒感，簡直是莫大的諷刺。比如，“君子劍”嶽不群，內裡卻是陰險小人；出家人本是六根清淨，可不戒和尚娶了尼姑，又生下春心大動的儀琳小尼姑，就連衡山派的師太動輒怒氣沖天；左冷禪是五大派盟主，骨子裡卻卑鄙奸詐；魔教的眾人，從曲洋到黃河老祖、藍鳳凰、殺人神醫平一指等，反倒是光明磊落；桃谷六仙，看似傻里傻氣、胡攪蠻纏，卻顯得活靈活現；就連萬里獨行的田伯光這個採花大盜，從不掩飾慾望，幹壞事做個真惡人，“從良”後逛窯子，斷“根”後成了“不可不戒”，蠻露真性情。

金庸筆下的江湖，直把世間的道德善惡、真假美醜攪了個天翻地覆。而令狐沖兼具善惡、正邪、真假的雙重性，內心始終處於兩者的衝突之中，一面是從小生活在名門正派被灌輸下的君子正氣，一面是骨子裡不拘世俗禮儀率性而為的浪子情懷。

令狐沖的命運，總是讓我聯想到孫悟空。悟空一見如來和觀音，立馬變得乖巧順從，對於唐僧則是耐著性子百般哄著開心。《笑傲江湖》裡，嶽不群好像如來佛，甯中則像是觀音菩薩，嶽靈珊則是唐僧，令狐沖只要一見到師傅、師孃，調皮搗蛋的性子一下子就收了，如悟空一般雙手合十拜上，偶爾犯點錯，師傅像如來一樣給點訓斥，師孃如菩薩般來句“你個猴頭”。這麼一想，簡直如出一轍，當年金大俠是不是真就從《西遊記》裡套過來的？

至於嶽靈珊，令狐沖雖知她是個目光短淺、一無是處的草包蛋，可偏偏愛上了，就像悟空一樣沒辦法，誰讓人家唐僧是師傅，只得小心伺候，有時候耍個猴性鬧點脾氣，最後也得乖乖跑回來認錯。

再往下想，悟空當年見著各路神仙、妖魔鬼怪，那混得一個熟，如魚得水，白道黑道都給面子。一想令狐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少林方丈、武當掌門挺著罩著，魔教任我行、向問天，以及男女老少一干教眾，都是好兄弟、好姐妹，連田伯光這樣的都收了，可想而知那得多放浪不羈，這性子難道不是猴性？

解析令狐沖的性格，他打小是孤兒，幼年孤苦伶仃沒人疼，自然養成了一些痞性適應生存，被師傅師孃收養後，感受到了父母的疼愛，自此收斂性子，強行扭轉性格，發展成專屬性討好型人格。對師妹嶽靈姍的愛，更是一個媒介，一個可以真正融入這個大家庭的途徑。

父母的愛，家庭的愛，對令狐沖來說是一生最珍貴的東西，他永遠不想再失去。這個世界奇怪的就是，你喜愛什麼就受限於什麼，你鍾情於誰就受限於誰。令狐沖被師傅和師孃的愛牢牢捆綁著，嶽不群將其逐出師門亦不能解開這種情感束縛，即便對其精神和肉體反覆摧殘蹂躪，可只要露出一絲絲讓他迴歸的意願，令狐沖雖九死也在所不惜。這也說明，一個人童年留下的心靈創傷，需要一生的愛來治癒。

可真實的令狐沖是什麼樣子呢？我覺得最活靈活現的時候，就是與田伯光鬥在一起時。

第一次是在酒館裡救儀琳，令狐沖技不如人，只能智取，那時他已將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想方設法救下小尼姑。遇到田伯光這樣的惡人伯樂，也算是把他嬉笑怒罵、刁鑽古怪的性情全部激發了出來。

第二次是在思過崖上，田伯光被不戒和尚逼迫，挑著美酒請令狐沖下山，幾番比試，令狐沖雖一直落敗，可也把田的心理拿捏得妥妥的。洞中風清揚傳授其孤獨九劍，一學之下，方知師傅的教授如此呆板，此時學劍才是真性情顯露，劍隨心動，心隨意動，領略了無招勝有招的境界，這與做人實在是息息相通。幾個回合下來，田伯光已落了下風，這磨刀石的角色做得太稱職了。

說到令狐沖與盈盈的愛，生性對愛情靦腆的盈盈，反倒成了主動追求者，這個女子不尋常，敢於為愛犧牲一切，在這段情感裡她一直佔據主動，獵取令狐沖使她的愛獲得圓滿。反而令狐沖起初始終縈繞在嶽靈珊的情感中，魂不守舍，到最後斬斷羈絆，才珠聯璧合。

就算這樣，對於令狐沖這個浪子來說，愛情又是一段新的束縛。金庸在後記裡寫道，“盈盈的情得到圓滿，她是心滿意足的，令狐沖的自由卻被鎖住了。或許，只有在儀琳的片面愛情之中，他的個性才極少受到拘束”。

其實，儀琳的片面愛情是什麼愛情，不就是一味付出的愛情，單相思的愛情嗎？只要有愛，就會有愛的束縛，除非無愛，也就沒有了束縛。令狐沖對儀琳沒有愛情，自然不受束縛。

《笑傲江湖》主旨是在對映中國封建社會三千年的政治鬥爭和權力爭鬥，無論正邪，都極盡所能地追求權力的極致，你方唱罷我登場，每個人都做著“一統江湖”的春秋大夢。而令狐沖卻超脫於權力之外，如金庸所說“令狐沖是天生的‘隱士’，對權力沒興趣”。哎！難道隱士也有天生的？

人這一生很是短暫，短暫的一生用什麼來填充，是我們每個人都必須思考的問題。不過，前提是得清醒地認識到，生命有限，填滿了金錢、權力、名譽，也就放不下自由、浪漫、平凡，孰輕孰重，孰貴孰賤，各自衡量，各自選擇吧！

對於我來說，還真是羨慕令狐沖這“天生的隱士”，雖說咱沒有那天生的基因，可也勤奮修行知好歹、識貴賤，願意透過努力，爭做個自由自在的後天隱士。

【作者簡介】夜辰，本名張燁琛，“80後”，生於鹿城，軍裝在身，奔走四方；以勞作礪志，以讀書修行，以文章會友，涵養心智，求索人生，現已出版多部個人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