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欣賞魯迅詩《自嘲》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魯迅書《自嘲》詩贈柳亞子

大意是：

交了倒黴運，還能有什麼順心的希求，連身都不敢翻，還是碰了頭。

過鬧市壓低破帽遮住臉，像乘坐裝酒的漏船泛中流，時有沒頂之險。

橫眉冷對那些喪盡天良、千夫所指的人，低下頭甘願做老百姓孺子牛。

躲進小樓就有了自己的一統天下，外面的世態炎涼由它去，那與我何干？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華蓋，最初是指權貴出行時，由侍者舉著遮陽避雨、類似傘之類的器具，後來演變成一種尊貴身份的象徵。運交華蓋，原本指飛黃騰達，詩人在這裡是反用，我交了倒黴運，還能有什麼順心的希求，躺在床上連身都不敢翻，卻還是碰了頭。詩人是說自己，身處險惡的處境，遭遇了困厄的命運，由此襯托詩人不畏強暴，碰壁不回頭的頑強精神。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詩人說自己破帽遮臉穿過熱鬧的集市，就像坐在裝酒的漏船上，在江心打轉，時有沒頂之險。漏船載酒，用了兩個典故，漏船句出《吳子·治兵》，“如坐漏船之中。”

就像

坐在漏船上。載酒，化用畢卓“酒船”的典故，語出《晉書·畢卓傳》畢卓曾經對人說：“得酒滿數百斛船，四時甘味置兩頭，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

這兩句詩形象地表現了詩人不畏艱險、奮不顧身的鬥爭精神，也讓我們看到了在惡劣條件下，詩人的英勇頑強和機智靈活的鬥爭技巧。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橫眉冷對，意思是用憎恨和輕蔑的態度對待。千夫指，意思是眾人譴責，典出《漢書·王嘉傳》，“千夫所指，無病而死”。孺子牛，出自《左傳·哀公六年》中記載的一個典故，齊景公非常疼愛兒子荼，有一次齊景公口銜繩子，讓荼牽著走，不料，兒子不小心跌倒，把齊景公的牙齒拉折了，齊景公臨死前遺命立荼為國君。

“橫眉冷對”和“俯首甘為”兩個短語集中體現了詩人鬥爭敵人，服務人民的世界觀。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小樓，是詩人居住的地方，“管他”二字，輕蔑、果斷，自信，有如投槍匕首。詩人在最後，重申了與反動勢力勢不兩立的態度，顯示了詩人不可動搖的鬥爭決心。“躲進小樓”就有了自己的一統天下，愛寫什麼，誰管得了？外面的世態炎涼且由它去，什麼春夏秋冬、雨雪風霜也由它去吧，全都與我無干！

《自嘲》這首詩講究音律，對仗工整，結構嚴謹，機智敏銳，邏輯性強，格調調侃，內容莊肅，富有戰鬥精神，顯示了魯迅特有的藝術風格。

《自嘲》是魯迅於1932年10月12日寫給柳亞子的，詩後題跋雲：“達夫賞飯，閒人打油，偷得半聯，湊成一律，以請亞子先生教正。”

《魯迅日記》1932年10月12日記載：“午後為柳亞子書一條幅，雲‘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舊帽遮顏過鬧市，破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達夫賞飯，閒人打油，偷得半聯，湊成一律以請。’”此詩後被收入《集外集》。

2022年9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