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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口秀熬到第四年終於進入黑魔法圈套

由 工程款的經適房和速度快 發表于 遊戲2021-10-27
簡介如果說,曾經的持續勞動靠暴力來實現,現代社會則依靠人的“自我奴役”,只需製造足夠大的收入差距,給部分人不必要的奢華,並將這些安排闡釋成“規則的必然結果”,那麼,註定會有人“自覺”地接受規則、維繫規則,等他們意識到其中的悖論,也已無法掙脫

黑魔法書怎麼獲得

◎唐山

如果我取笑一名色盲症患者,將同學圍觀他的惡行,稱為觀摩“色盲表演藝術家”的表演;或者我挖苦一名相貌平平的女生,說她不適合搶銀行,因為有監控,而她又不上鏡;或者嘲笑一名殘疾人,說他的身高與戰鬥力會被小學生鄙夷……那麼,我的良心將會痛多久?會不會因此而“社死”?

然而,人性總有幽暗,它充滿誘惑力。越是被道德禁止,便越有嘗試它的意願。所以我被《脫口秀大會》第四季所吸引,幾次笑出了聲。

這是因為《脫口秀大會》第四季找到了有效的言說策略:找來色盲症患者、相貌平平的女生乃至殘疾人,讓他們主動“自黑”,在幽默的掩護下,我的人性惡得到了最大化的滿足。

同樣一句話,如果我說出來,就是“讓人噁心”,而他們說出來,就成了“自信的體現”。雖然同樣的話,社會功用完全不一樣——提供“懟得人無話可說”的“黑魔法”的爽感。作為觀眾,我真是為“自信的體現”而笑嗎?不,我是為“黑魔法”而笑。

必須佩服《脫口秀大會》第四季——這套“黑魔法”賣得巧妙,無痛無血。

我們為什麼喜歡“黑魔法”

所謂“黑魔法”,又稱黑巫術,是以傷害別人為目的,透過放蠱、詛咒、秘密儀式、書符等手段,達到迷惑、役使、嫁禍等目的,使人在不知不覺中受害。

“黑魔法”具有三大特點:

首先,泯滅個體判斷,使人不得不接受已有的結論。

其次,炫耀能力,使人對它盲目信任、盲目崇拜。

其三,與經驗、情感等弱理性因素連線,窒息人類的自我反省能力。

“黑魔法”最擅長的手段就是:你不覺得好笑嗎?你不覺得這也是一種才能嗎?為什麼你不笑呢?你笑了,不就證明你可以接受它嗎,為什麼還要裝模作樣?

這套話術能成功,因為它準確地擊中了公共教育中長期存在的兩個BUG:

一是理性是用來證真的,不是用來證偽的。只要不間斷地經歷考試、寫作業,堅持十多年,任何人都會堅信,世上萬事萬物都有唯一的正確答案。如果寫不出,只能得零分,而編造一個貌似合理的答案,總比零分強。理性的前提是懷疑,考試卻成功地將它變成相信。當理性被宗教化,個人經歷、神秘體驗、直覺等,統統會被收編成“證真”的方式。於是,“笑了”就代表一切,任何“笑了”之後還批評的人,就是虛偽。

一是無法分清群體與個體之間的界限。集體生活努力培養一種價值觀——集體的錯誤中必有個體的責任。教育者似乎堅信,即使你沒責任,感到內疚、害怕、壓力也是弊大於利,也是一種成長,至少可以提升責任感。可一個不確定性、恐懼的青春期,會讓人的心理無法走出某種怪圈,終生只能用自戀來冒充自尊。

一聲“不”就那麼難說嗎

《脫口秀大會》第四季的演員們要麼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要麼有留學海外的經歷,要麼有不錯的職業記錄……他們屬於文化素質更高的人群,有更清醒的自我意識,且瞭解更多的資訊,許多表演者還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為什麼在他們中,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這個梗違背了我的價值觀,我覺得噁心”?

就算是一道名菜,也會有人說“我不愛吃”。現實是,《脫口秀大會》第四季的演員們無人發出不同的聲音。

顯然,他們集體都已被“社會性說服”了。

這種“說服”有標準方法,被清晰地寫進MBA的教科書中,即:提供規範-創造聲譽-形成成功案例-無限複製。

這基本就是《脫口秀大會》的發展之路:將某種表演方式定義成“脫口秀”,找到一個能充分吸引眼球的平臺,包裝出流量明星,鼓勵後來者模仿明星。其中最大的成品,莫過於李雪琴——學霸,普通人,渴望成功,沒有基礎藝術訓練,足夠幽默,有平民氣質。

李雪琴不缺原創能力,但作為個體,很難具有銷售、包裝、持續高質量生產的能力,但商業化操作可以補足這些短板。於是,李雪琴成了“醜小鴨變天鵝”童話的現實版,成了解決不受關注、職場遭遇挫折、缺乏成就感、找不到職場目標等現實困境的金鑰匙。

一旦被這個捷徑所誘惑,就必須簽訂將個人良知與利益清晰分開的契約,並在現實的反覆揉搓下,形成“自覺性”。《脫口秀大會》並未明文規定:“可別提負面意見,可別跟我講道德,對違背道德的梗必須接受。”可任何“成熟”的人都知道,應該怎麼幹。

於是,不論個性如何,不論曾有怎樣的夢想與堅持,都難逃“社會性說服”的格式化。

大家都被套在了迴圈中

相信《脫口秀大會》第四季的節目製作方也不想販賣“黑魔法”,但總有一種力量,將大家都繫結在其中。

如果說,曾經的持續勞動靠暴力來實現,現代社會則依靠人的“自我奴役”,只需製造足夠大的收入差距,給部分人不必要的奢華,並將這些安排闡釋成“規則的必然結果”,那麼,註定會有人“自覺”地接受規則、維繫規則,等他們意識到其中的悖論,也已無法掙脫。

靠出新上位,《脫口秀大會》宿命是必須出新,可世上什麼東西能持續翻出新意呢?特別是這個“新”被規定,只能在狹窄的空間中舞蹈……那麼,《脫口秀大會》第四季也就只好用“偽創新”來替代創新。比如把街頭巷尾低素質人群對女性、殘疾人等的歧視,用保證安全的方式來表達。

這種表達是“批判社會”嗎?其實恰恰相反,它是對人性幽暗的加持與按摩,是將它們轉化成“必有的惡”“調侃一下就可以的一個小問題”。正如宋人也會在筆記小說中記些“河東獅吼”,卻不代表作者們同意男女平等。在傳統相聲中,有時也會調侃一下孔夫子等大人物,前提是無人會當真。在行業的實際交往中,傳統相聲業反而規範最嚴格、禮數最古板。

與梅菲斯特簽了契約,就必須接受其規則——作為職場人,必須按時焦慮、按時放鬆、不得不按市場價格去購買快樂、持續創造剩餘價值……這才有脫口秀的生存空間,在這個大迴圈中,沒有誰能真正自由。

表演與舞臺分離是致命傷

人類需要娛樂,沒必要把娛樂與道德感對立起來。

考慮到人性中有幽暗,且個體與社會之間存在著結構性的衝突,以及現代社會的種種困境,我們也確實需要“黑魔法”賦能。現實是,從不存在一個完全拒絕“黑魔法”的社會,百分之百完美的社會本身就是不完美的,會因喪失提升的餘地,使人類失去動力與方向,走向腐敗。

從這個意義上說,《脫口秀大會》是必要的。真正的問題在於:它明明只是“小吃”,卻被放進了美食城。

作為小吃,只有依靠走街串巷,才能生存下去。小吃沒有足夠的利潤空間,也不能匹配所有人的口味,低成本、高風險的運作模式逼迫它深入理解使用者需求,不斷完善自己。將小吃升格為大吃,既害了小吃,也害了美食城。

然而,《脫口秀大會》卻被放進精英文化的殿堂。表面看,脫口秀的“層次”提高了,有利於行業發展,可事實上,《脫口秀大會》因遠離普通人,已很難接上地氣,只好靠模仿、借鑑來續命。在《脫口秀大會》第四季中,越來越明顯的小品化,表演權重明顯增加,對跨界梗、點評的過度依賴……已呈現出表演與舞臺分離的惡果。

脫口秀源自美國,雖也在電視中播出,但屬成人節目,髒話、葷段子滿天飛,當然可以清潔化,但清潔化後,它真能變成“陽春白雪”?靠這樣的“陽春白雪”,助長的究竟是理性精神,還是反智主義?

脫口秀的格局太小,解構性遠強於建構性,很難承托起嚴肅話題。

所以,《脫口秀大會》第四季帶給觀眾的驚豔越來越少,老梗、濫梗、自黑梗氾濫,話題空間依然狹窄。這說明,脫口秀真正的舞臺在酒吧、小劇場、社群文化中心、企業年會等,這是脫口秀得到養分的土壤。漠視這個根本,勉強將它擺在大舞臺上,脫口秀會日漸退化成小品的“壓縮餅乾”,最終被觀眾們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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