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湖語絲

七月的香港，炎熱而喧囂。於是應友人宋軍之邀一路向北向北，躲進他的上都湖生態牧場。汽車駛入內蒙古錫林格勒正藍旗境內，眼前映出一片綠茵茵的草原，連線著蒼茫的遠山。散落在草原上的羊群和懸掛在藍天上的白雲交相映輝。黃昏時分，到了上都湖。在落日餘暉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就像一面鑲嵌在草原上的明鏡。湖邊一座後現代風格的建築兀然聳立，遠看像一隻雄鷹撲向天空，又像一個蒙古包靜靜地坐落在草原上，這就是我們的目的地——牧場的東樓。一下車，習習涼風撲面而來，此刻的氣溫只有十七八攝氏度。想起剛剛逃離的香港高溫，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猛回頭，夜幕已經降臨到草原。夜色中，東樓的燈火和天上的星星交織在一起，人間和天堂打成一片。

次日清晨，太陽從遠山背後冉冉升起，沿著湖邊的棧道漫步。棧道的一頭伸進湖中央，平靜的湖面上有幾隻水鳥飛起，濺起一道道水波。在湖中央的平臺上坐禪，很快就人境兩忘。棧道的另一頭逶迤曲折地通向草原。近處的小樹林，鳥語聲聲；遠處的蒙古包，炊煙裊裊。草原上盛開著一簇簇野花，赤橙黃白青藍紫。粉紅色的乾枝梅，只有花朵，沒有綠葉，據說採來插在花瓶裡，幾年都不會凋謝。金黃色的金蓮花，花冠就像一朵具體而微的蓮花。在元上都遺址的草原上鋪滿了這種金蓮花，遠望如同金色的海洋，因此名為金蓮川草原。牧場草原上有幾匹駿馬在吃草，偶爾昂首遠眺，似乎在等待著騎手揚鞭策騎。一陣陣清風掠過草原，捲起綠色的波濤。眼前的這一切都讓人心曠神怡，上都湖牧場是一處難得的世外桃源。

三十公里以外就是元上都遺址。當年這裡是蒙古帝國的統治中心，忽必烈在此登基建立了元朝。在遼闊的金蓮川草原上聳立著一座氣派宏大的都城，漢族的樓臺亭閣和遊牧民族的蒙古包建築錯落有致。六百多年前，紅巾軍的一把大火燒燬了元上都的宮闕，留下一堆被悽悽荒草逐漸吞沒的廢墟。站在遺址的黃土堆上發思古之幽情，彷彿看到蒙古鐵騎在中原大地、歐洲平原、頓河流域肆意踐踏；又似乎聽見成吉思汗的子孫在紅巾軍復仇的烈火中哀號。星轉鬥移，盛極而衰，沒有一個封建王朝可以千秋萬代。

傍晚，坐在二樓大廳的沙發上，面對著向湖的落地玻璃大窗，湖光草色一覽無餘。最讓我陶醉的是湖面上天色的變幻。瓦藍瓦藍的天空上慢慢堆起了白雲，雲層越積越厚，越壓越低，光線逐漸暗淡，白雲不經意間變成了烏雲。突然間，一個血紅的火球鑽出了烏雲，給雲朵鑲上一道金邊。落日逐漸下沉，直到消失在遠山背後，此時西邊透出一片火焰般的紅光。紅光消退之後，天空變得越來越黑，最後終於進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草原之夜。其實，人生的美景也像上都湖的夕陽一樣留不住。人生無論如何變幻莫測，最後終將落幕。（魏承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