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尋覓和堅守獲得美好

在尋覓和堅守獲得美好

作者：秋聲馬蹄起

五歲之前記憶中午去睡覺，下午睡醒時門被媽媽鎖著，媽媽到田地裡幹活了。我和大妹一邊哭泣，再從鎖著門縫擠出來哭著找媽媽。鄰居叔叔經常對媽媽講幾個孩子快哭壞了，不能一去田裡那麼久。媽媽口頭應著，我們依然哭泣著從門縫擠出來找媽媽；後來我還得揹著二妹牽著大妹一起找媽媽。

直到六歲我去上學。本以為逃脫了被鎖著，可讀書放學之後就要到田裡除草，用手拔。等番薯收成後，又要摘番薯葉。有時候跟媽媽說要做作業或者頭疼等等逃跑了；回來免不了一頓打。印象最深的一次我已忘了做錯什麼，站在巷口媽媽拿掃把棍一直打，我哭了媽媽邊打邊罵忽然掃把棍打斷了，媽媽也大哭起來完全不顧在巷子口……。於是總盼望春天，春天是下雨的季節，幾乎天天下雨，也不用幹農活，可是吃什麼呢？

每年媽媽在冬天沒有下雨的日子，田地裡收成回來的包菜、蘿蔔、白菜、春菜等等洗淨切條曬乾。蘿蔔切成半曬乾成蘿蔔乾，十年以上的蘿蔔乾變黑切小粒撒在米上放些水蒸，起鍋趁熱加一兩勺豬油攪拌就可以吃了。包菜乾白菜乾春菜乾熬煮之前要泡水一兩個小時，肥五花肉切小塊先煎出豬油再下菜乾熬煮一兩小時，不管配番薯粥或者番薯飯都是極品。其中要數五花肉包菜乾最好吃。

春耕或秋耕的時候村裡無論大人小孩會有人跟在牛耕地釘耙人後尋捉一個小東西，叫 “ 土狗 ”。“土狗” 捉回來用水稍微沖洗後下鍋豬油煎炸，用鏟子把 “土狗 ” 的肚子按壓扁，再下一點醬油調味，反正我七歲之前就學會了煎炸這種美味。

春天無論是小溪還是大溝水草叢邊用小網或者洗菜篩子在水邊往草叢裡一網就能收穫滿滿一大碗小蝦。小蝦拿回來仍活潑亂跳的，洗淨煎炸一下子就吃完了。有時候還會去遠一點大溪邊釣蝦，挖蚯蚓綁在線上往大溪邊水流不急的地方甩下，蝦很快會吃蚯蚓，一下子就可以提上來，要快不然蝦又掉進水裡了。有時候能釣到大的一點的蝦一大碗，媽媽會讓我去買點麵粉和蝦攪拌一起，用豬油炸成脆脆的蝦餅。

夏天可能是一年四季最讓人快樂的，只因可以去游泳。無論小溪大溝裡，好像個個都是游泳強健，深潛憋氣從這邊到另一邊，不沉浸到嘴唇發黑不甘上岸。有時候星期天中午很熱在家拿了湯勺到田裡摘黃瓜，躲在瓜棚下挖著吃。媽媽知道我喜歡吃黃瓜就去買了酸梅汁。黃瓜去皮洗淨切小塊成條裝盤澆上酸梅汁，如果有白糖再下一點白糖就可以開吃了。

放學後如果有大人同行就會去大溝溪用洗菜篩子扒溝溪沙子裡的田螺和蜆子，田螺比較少，蜆子會很多，我和媽媽不一會就能篩到半小鍋。有時候篩到太多吃不完，媽媽會一半炒調味菜一半生醃；生醃我不敢吃，媽媽卻吃得津津有味。

秋天是火紅的季節，到處都在收割，媽媽就更忙碌了。我不大幫媽媽的忙，幾個妹妹就把農務包了。其實我也並不是不幫媽媽的忙，我到棉服小廠做棉衣裡面的棉，有時候帶大妹一起去，已經忘了一件是幾分錢酬勞。後來我賣“雪條”去了；有時候偷懶跟著鄰居一個哥哥去稻草叢裡抓“水雞”，抓“水雞”有難度的，稻草叢哥哥快速拿開，如果此時恰好有一隻趴著就要馬上跳去用雙手掌拍住，要是慢些它跳走了便很難再抓到；“水雞”抓回來扒皮洗淨，煲普寧豆乾很是鮮甜，起鍋之前下一些“金不換”；只是這道美味得去別人家裡吃才吃得到。

春菜和芥藍菜留籽開的花很漂亮，一大片一大片的黃菜花實在讓人陶醉。芥藍菜頭熬煮雜豬骨可能是至今最難忘的美食；也有可能一直都不是吃得很飽，以致成為一年之中最眷戀的。

冬天也算最美好的回憶，媽媽就是一直忙，忙著曬各種菜乾，忙著收拾菜籽。但媽媽也給我們燒窯番薯，紅薯的，看著媽媽用田裡幹泥土砌窯我也很快學會了。

放寒假的時候，田地裡到處都有人在燒窯番薯。飲煙繚繞，空氣中瀰漫著香甜可口的味道。有一次爸爸窯了一條魚回來，媽媽一直在說比煎煮的好吃。

爸爸坐船去 “逃港” ，剛去兩個月，家裡就揭不開鍋了。我讀小學四年級，大妹讀三年級，媽媽說她交不起學費了，我們需要輟學，我們說好的。開學幾天後，我們的老師到家裡答應學費先欠著，很快家裡也因為交不起電費電線被剪斷停電了。

我小時候很貪玩，傍晚出來總要玩到很晚才回家，住在老房子裡，村裡是圍起來的城堡，有東西南北門，村後門是南門，南門外已經有一些剛搬出去住的人家，以此常常去玩；南門邊的房子相傳吊死了人，每次從外面回來，一到南門，總會渾身發抖，著急跑過，以最快的速度跑過。後來見的事情多了，也明白了，這世界，有一些人比“鬼”還可怕。

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們才從老屋搬到新房；爸爸一直沒怎麼在家，從他開始 “ 逃港 ” 到我小學畢業，家裡就媽媽一個人打理，一個人忙裡忙外。媽媽有時候會等我們都睡沉了，偷偷地流淚低聲哭泣，在狹窄的老房子裡。搬到新房之後日子就好多了，可是大妹卻不想讀書。

這些過往記憶時常是鞭策我努力奮鬥的動力，而我，因為知道苦日子是什麼樣子，也從不敢去傷害什麼人，特別在感情上。我是能微笑走在風裡的人，從不懷憂喪志。然而在此之前吃的那些美味，也沒有再怎麼吃過，也許正因此就再也忘不了。

在一片翠綠稻田裡，若是有一小片地裡種滿了芥藍花，一直開著，好像一則美麗的傳說，那真是天賜芥藍的生命綻放著期許光芒；芥藍花應該也不負此生來過，和留芥藍花開放的人一樣，是相互成就了生命的美好，美得觸目驚心。人也一樣，若是遇見一個人，和你一起相互成就美好的愛情，沒有目的，沒有理由，無怨無悔地愛著，那是彼此的幸運，需要努力堅守珍惜……。

2022年9月17日。 紫墨軒。

原創作品，轉載請註明出處，抄襲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