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晚年，若還是糾結過去，那就是給自己穿小鞋

文/菱花水鏡

全文共2926字

看到晚報一則社會新聞，說是有個老人莫名地襲擊了另一個老人，那人沒提防倒在地上捱了拳腳。打人者表現得很揚眉吐氣，嘟嘟囔囔：“我終於報仇啦！”

事情後來是警署處理的，沒出人命好解決一些。讓人感興趣的是起因，原來兩老頭年輕時認識的，一個老實，一個逞強。老實的吃了逞強的不少虧，可又扳不過逞強的。以後兩人分道揚鑣，老實的始終放不下這個心結。不想六七十歲了在街上碰著，老實的認出逞強的，不由得怒火攻心動了手。被推倒的人一時都還沒清楚怎回事……

我們幾個同齡人後來議起這件事，心理上能夠理解報仇的人，但行動上還是不贊成的，直言這樣沒必要，後續的麻煩太大，兩敗俱傷何必呢！

但是，劉芹說恨上心頭的事，誰會想那麼多，有時真想殺人呢！大家驚奇地看著她，莫非老朋友也有不愉快的事，那索性說出來吧，我們聽聽！

劉芹說，你們都知道馬加爵殺了四個同寢室的人吧？哎，都知道的，一個長得難看家裡又窮的大學生，殺了另外四個同學。為什麼，還不是欺人太甚被逼的？人嘛，年輕氣盛，控制力好的也就過去了，反之，就會鬧出亂子的！

邊上人說，是的，那你說的呢？

劉芹說，我說的也就是理解，凡事必有因，人還是要善良。聽說馬加爵本來還想結果第五個人的，但是想到這個同學曾經給自己買過飯，還堅決不收錢的往事，馬同學心軟了，放了他一命。後來，那個僥倖活下來的人，被有關人員說起此事，嚇得身體發軟。

劉芹終究沒給大家說自己的往事。是啊，結交不久的老年人，不是十分深刻了解的，何必讓人曉得自己心中不開心的事呢！萬一落下個心胸狹窄的印象，就不值當了。

不過，這麼多年，劉芹一旦記起這件不愉快的往事，心裡還是充滿鬱悶的痛。那個靜靜的夜裡，若不是翠萍兒夢囈止住了她心中的魔，說不定一把水果小刀就紮上翠萍兒下鋪睡得死死的齊胖子的喉嚨了。

當時，劉芹就在寢室門後書架前，兩邊是上下兩層的書架。她裝著起夜的樣子，握著把水果刀。就在她定定神屏口氣欲衝到齊胖子帳前行動時，上鋪的翠萍兒自言自語：“嗯，姆搞事體。”然後翻個身轉頭倒下又睡了。

這把劉芹嚇了一跳，本來就心慌的人，突然間聽懂了這句寧波夢話是“沒啥事的意思”，劉芹一個激靈，腦子醒了，是啊，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要捅死齊胖子嗎？她轉了個身，擰開斯別林鎖，真的去解手了。尿液帶走了感傷的火氣……

按理，老三屆大學生，天之驕子般的讓人羨慕，怎的系下這般死結的？那時有個很火的電影女明星，人稱“北影三朵花”之一的，報紙雜誌滿是對她的讚美。

可是齊胖子不喜歡，總是很多壞話。什麼演技過頭了，什麼狂妄了。這種話偶爾說下無妨，嘮叨無常就煩了。劉芹愛看戲，對角兒感興趣但不愛評論，總覺得幹什麼都不容易的，不喜歡不看就是了。所以當有一天齊胖子又滔滔不絕的時候，劉芹就這樣說了，不喜歡不看就是啦！千里迢迢的，你這裡說那裡聽不見。

齊胖子一聽臉就拉長了，沒料到一個寢室有不同的聲音，於是齊胖子就開始語言損劉芹，劉芹起初也是笑笑，邊上的同學也打哈哈分散這件事。可是齊胖子仗著她是社會青年考上大學的，總以為自己的能力勝過劉芹這些個應屆生，或許還想借題發揮，對同室的另幾個人考驗一番，語言促刻（方言，指促狹）的成分就更多了，什麼看過電影嗎，懂評論嗎，你不愛聽就別聽嘛，輪到你來打斷我……

別的同學沒有附和，但也沒幫腔，只是劉芹臉皮薄忍不住落淚，說你有完沒了啦？那天晚餐劉芹不知怎的沒吃，齊胖子得意地發笑。

齊胖子是蠻兇的，社會青年就是這個德性？總之後來兩天，寢室裡的空氣就不太對勁，似乎劉芹不入流了，這對一個剛上大學的女生來說，是很不好受的體驗。

巧了，還沒到週末大家都在學校呢。這天下午，劉芹剛出寢室門就遇到齊胖子和另外寢室但是同班同學的，一邊走向寢室一邊說著話，就聽得齊胖子說：“……伊氣煞了，夜飯也不吃，要絕食了……”

和劉芹眼光對上時，她住口了，但是還有不屑的意圖。

哎呀，這分明是說我！劉芹很痛苦，一時也還不出口，心裡就是不開心生悶氣，於是羞憤攻心，當晚上演了“刺殺未遂”事件。

好在劉芹屬於控制得住自己心情的人。後來的大學寢室生活，說愉快肯定是打折扣的。只是和齊胖子說不上話，和其他同學一般的好，很有分寸地相處。

如果說有什麼可書的事，就是在那個大學禁止談戀愛的時期，劉芹和一個男生很講得來，可以說是戀愛，老師也和劉芹提醒過的。劉芹心裡為自己辯解，哎，就是這樣才能轉移對齊胖子的恨呀。

那時的大學分配還是國家包下來的，若說關係戶開後門，不能說絕對沒有。就齊胖子那個德性，可能就是她那老幹部的父母運作的吧，居然成了某個行業大學的馬列主義教研室老師。

劉芹心情平靜，隨你國家怎樣指派好啦，本來讀的就是師範，到中學任教太正常了。於是就被分配當老師。

當老師，和學生打交道，兩大任務：傳道授業。劉芹可能這方面的能力還可以的，她在六七年的班主任過程裡，又累又不累！

怎說呢？就是在帶班還有學習成績等方面，保持居中的水品。像有的經驗豐富的班主任，帶出來的學生都帶有班主任的特點。

比如說吧，有個男生大考作弊，給監考老師發現了，教導主任處理這件事時，那個初中男生說的話讓人忍俊不禁，他說，我就怕自己考不好給班集體臉上抹黑……大家都笑了，還要表揚你集體榮譽感強啊？聯想起帶班的老師，也是一個處處要強的人，後來成了校長的！

劉芹呢，在意對學生品性的培養。她後來對大學寢室的同學說：

“我啊，這個老師做了一輩子，對帶出的幾個大學生我倒不怎麼看重，那最終是學生自己的奮鬥。

我比較滿意的是，自己將近退休的時候，對一個輔讀生的關心。在追求升學率的初中，輔讀生（不好聽的稱呼就是弱智學生）是不被看好的，但我樂意關心。獨生子女的，就一個孩子，全家的希望！

一個輔讀生的家長找到我說，他們家參觀世博館，孩子說，我們老師講的一百年前這裡是洋務運動的船場。我聽了很開心，不亞於升學啊！”

光陰荏苒，一轉眼，昔日的同班同學校慶逢五逢十時也聚會交談的。也有一個同寢室人病逝很久了，生命太不容易！健在的都退休啦，即使行政處級的，到了60歲，現在也退休回了家。

劉芹和翠萍兒按女性55歲的退休比處級的早了5年，於是結伴國內外遊了好幾次，後來處級的也來了，伴遊的多了，劉芹和讓她不開心的齊胖子同學是不太在一塊的。她們兩個自是心裡明白。別人清楚與否就不好說了。

對那個夜晚，劉芹也不想說，畢竟也是影響不好，臨老了還在糾結過去，是給自己穿小鞋！

不過有一回，在湘江一地流連忘返，那種橘子洲頭的情懷，加上對意氣風發青春時光的懷念，小酒微醺，不知怎的，同學就提起了大學裡的好些往事，包括寢室生活。

說著說著，就慨嘆當下流行的一句話：感謝上鋪，謝當年不殺之恩！言下之意，我們那個時候社會環境多好啊。

劉芹噗呲笑了，看了翠萍兒說，就是你一句夢話，驚醒了我，止住了我這個上鋪殺你的下鋪……

翠萍兒幾個立馬不笑，問劉芹怎麼回事。就像當年那夜，劉芹再次剋制了自己，只是說了你倆當年沒有落井下石，現在我們出來玩，多開心啊！

是啊，隨著年齡的老去，那些雞零狗碎的事該甩啦。有那費心的工夫，遨遊蒼山洱海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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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菱花水鏡（筆名），一位退休的中學老師，常懷惻隱之心愛人生。

本文編輯

情感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