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舌尖上的鄉愁復興場苞谷粑

鄉愁是生養你的地方，幾間老屋、一口老井、一條彎彎的石板路；鄉愁也是餵養你的飯食，一碗保靖槓子面、一籠復興苞谷粑……這些帶有家鄉符號的美味，經過歲月的沉澱與發酵，早已成為鄉愁的一部分。

復興，湖南西部的一個小鎮，泱泱酉水繞鎮而過，千百年來舟來楫往，形成了保靖南大門一個重要的商埠碼頭。因得集市之便，老復興人在長河邊種三五畝玉米，待得玉米籽兒飽含厚厚一層漿，早早地掰回家剝開，用石磨碾了做成又香又甜的苞谷粑，端著曬籃在圩場兜售，成為趕場人果腹的口糧。

物質匱乏年代，場北的楊勇、賈長英夫婦和許許多多同齡人一樣，自小吃著母親在煤油燈下做的苞谷粑長大，儘管石磨推得漿粗細不一，卻滋養了一代人的體魄和記憶，甜絲絲的口感讓人難以忘記。

楊勇 賈長英夫婦成家後，楊勇在家種地，賈長英在復興附近的廠礦做工，以此盤兒育女，維持生計。後來，工廠搬遷，賈長英失去了一份穩定的收入，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似乎很多事再也無法左右，日子過得手忙腳亂，一地雞毛。

有人說小時候幸福很簡單，長大後簡單就是幸福。為了這份簡單的幸福，楊勇和賈長英開始為生活四處奔波。一次，一個在外務工的親人給楊勇打電話，說想吃苞谷粑了。夫婦倆當天做了一鍋，真空包裝郵寄過去，剩下的一部分還沒背到保靖縣城就在車上被搶購一空。

初窺商機，二人自此便以做苞谷粑為業，起早摸黑上花垣、下保靖零賣，生活慢慢改善，夫婦倆看到了希望，日子有了奔頭。

復興鎮臨近張花高速S10入口，209國道穿鎮而過，加上境內溼潤多霧，土地天然富硒，種出來的玉米鮮嫩多汁。有了好食材，夫婦倆做的苞谷粑香甜可口，名聲遠揚，不少人慕名驅車上門購買。於是二人開始在家門口擺起夫妻攤，結束了販夫走卒的日子，開上了復興村路邊首家苞谷粑銷售門店。

苞谷粑一條街之後七年，在楊勇和賈長英的帶動下，3000餘米的復興長街，如雨後春筍般，林立起四五十家“復興苞谷粑”店，形成了湘渝黔鄂邊區有名的“苞谷粑路”。復興苞谷粑銷量一路飆升，至今年銷售收入已逾六百餘萬，小小包穀粑，數百年鄉村灶臺蒸煮出來的鄉愁，成為當下人們的“搶手貨”。

楊勇勇挑重擔，擔起復興包穀粑協會會長，和鄉親們一起天天琢磨如何開啟苞谷粑市場，讓包穀粑香甜的口感留住客人。人的腸胃是有記憶功能的，一個人在年少時喜歡吃的美食，在他的味覺裡會留下深深的烙印。

以前農村種玉米是自留種，這樣的玉米迴歸自然，產量低，但做出來的包穀粑口感卻極佳；而今雜交玉米仍然採用傳統耕作方法，楊勇發現，苞谷粑卻找不到兒時的味道了。

為了保證優質玉米的供應，讓香甜的苞谷粑留住回頭客，楊勇和幾十家苞谷粑作坊主聚在一起，對每一款玉米中做出的苞谷粑進行嘗試和對比，終於發現鄂玉16號最適合復興鎮的小氣候，而且做出來的包穀粑又香又糯，口感舒爽。

好食材是復興苞谷粑的“大後方”。復興村以前拋荒了的土地如今又成了金疙瘩，烏泱烏泱的全種上了玉米，像一片茂密的森林。苞谷粑大戶不僅自己種玉米，還提供玉米種，發動周邊農戶一起種，1000元一畝包回收。他們種早玉米，也種遲玉米（麥稈苞谷），不僅在平地種，也在高山種。這樣有序錯開了玉米成熟的高峰期，也保證了食材供應的連續性。

天麻麻亮，薄霧在河面升起，趁玉米林還有些夜晚的清涼，楊勇和賈長英背起背籠早早地就去打苞谷。今年是個好年成，莊稼又豐產了！如果不及時摘下來，玉米老熟了，就失去苞谷粑軟糯的原味。

兩口子將玉米運回家，賈長英一邊嫻熟地將玉米皮捋好洗淨，一邊同孩子將玉米粒剝開，然後剔除雜質，磨漿，調味，包葉定型，柴火蒸煮，開啟蒸籠，一鍋又一鍋黃橙橙的苞谷粑就出爐了。

“小時候條件不好，長輩們都會做苞谷粑給娃兒吃，所以我們自小就會做了，一直到今天，我們還傳承老一輩留下來的手藝謀生。”賈長英享受著每天製作苞谷粑的快樂，“我會一直做下去，讓大家不要忘了我們復興還有這種地道的民族美食存在。而且經過這麼多年的經營，我們也有了不少的忠實顧客，他們也在吃著我們做的食物緬懷過往時光。”

有一位長年在長沙工作的客人，平常很少回保靖，但每一次回來都要親自跑一趟復興。他說，十多年前，我在家鄉做工地的時候，工作強度大，每天的早餐就是四個苞谷粑，分量大，味道好，不然撐不到中午肚子就會餓。後來到了長沙，就再也吃不到苞谷粑了。有一次，偶然間在朋友圈到了一位友人曬出的熱氣騰騰的復興苞谷粑，他驅車到幾百公里開外的復興場去吃，瞬間就讓沉寂已久的味蕾煥發了活力。實際上，苞谷粑還是那苞谷粑，主要是太想家。

如今，快樂豁達的復興苞谷粑老闆們把心思全都放在了這一個個苞谷粑上，就等著食客前去品嚐。不管客人們對於家鄉美食的感受是一種味道，還是一種對家鄉記憶，當心急如焚地和苞谷粑相見，就已經有無數食客在等著蒸鍋中的美味出籠，若是擠不到最前面，只好耐心地再等下一鍋苞谷粑出籠。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食物對於我們僅僅只是入口填肚之物罷了，大口吞嚥，匆匆擱筷了事，讓口腹之慾慢慢遠離了初衷。所幸依然有人在為一道簡單的美食，這一份沉甸甸的鄉愁努力，就如復興場上這最讓人不能拒絕的普普通通的苞谷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