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加冕成為法國王后的布列塔尼，為了家鄉獨立卻淪為生育工具

文：夢貘貘

2018年4月中旬的一天，法國媒體突然報導：位於法國南特的托馬斯·多佈雷博物館遭受了一夥盜賊的光顧，他們偷走了一件16世紀的金飾。

這件橢圓型的金飾做工精美，它的頂端有一頂金冠，上面有九朵百合狀的皇家圖案。這無疑是一件傑作，它已經在這個博物館裡展出了120多年。

金飾上還篆刻著一段古老的法語銘文：“在這個由純金組成的小容器裡，安息著一顆世界上最偉大的女人的心。”

是的，這個小容器中，裝著一顆經過防腐處理的心臟，心臟的主人就是我們今天這個故事的主角——歷史上唯一一位兩次戴上法國王后桂冠的安娜·弗賴茲·安妮·德·布列塔尼女士，我們今天一般稱呼她為布列塔尼的安妮。

01

公元1477年1月25日，在布列塔尼公國的南特城堡內，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出生了，她的父親是布列塔尼公爵弗朗西斯二世，她的母親是父親的第二任妻子瑪格麗特。

她的出生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儘管她不是大家所期望的兒子，布列塔尼的法律允許女性成為統治者，因此她的出生標誌著弗朗西斯二世有了一個繼承人。她的父親給她取名安妮。一年後，母親瑪格麗特又誕下了第二個女兒，父親給這個女兒取名伊莎貝爾。

布列塔尼公國位於現代法國西北處的一座半島，它西臨大西洋，北臨英吉利海峽。從1365年開始，法國國王休·卡佩特的後裔德魯-蒙福爾家族就成為這個領地的統治者。

弗朗西斯二世一直在法國虎視眈眈的覬覦之下，謀求布列塔尼公國的長期獨立。為了得到英格蘭人的支援，公元1483年，弗朗西斯二世決定讓自己的愛女安妮，與英格蘭國王愛德華四世的兒子威爾士王子愛德華訂婚。

可惜的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就在同一年，愛德華四世謝世，兒子愛德華五世短暫地當了一段時間國王，隨即被他的叔叔理查德三世趕下了王位，失去王位之後，這位年僅13歲的王子和他的兄弟從此就從公眾的視野中消失了，許多人推測他們已經被理查德三世秘密地殺害。

未婚夫的死亡似乎並沒有給童年的安妮帶來什麼煩惱，她才思敏捷，除了法國文學，她還在學習拉丁文和希臘語。她喜愛藝術、刺繡、唱歌和跳舞。不過她長得過於瘦弱，還患有先天性髖關節缺損，為了掩飾這種缺陷，她從小就在自己的一隻鞋中塞進一個增高墊。除了這點掛心的事情之外，安妮大概只是為母親那日漸衰落的身體感到揪心了。

安妮九歲的時候，她的母親瑪格麗特去世了。父親宣佈她成為自己的繼承人。從此安妮平靜的生活被打破，她在父親的帶領下到處旅行，接見各種政治盟友。就在這一時期，她與父親接受了路易·德奧萊公爵的幾次探視。此時的德奧萊公爵已經被迫在安妮出生的前一年和法王路易十一世患有殘疾的女兒瓊結婚了，同時瓊也是現任法王查理八世的姐姐。此刻的倆人也許不會想到，將來的他們會發生怎樣的交集。

02

公元1488年，法國軍隊持續騷擾布列塔尼地區，弗朗西斯二世急忙尋求各位盟友的援助，但是英格蘭國王亨利七世除了口頭表示支援之外，拒絕派出任何軍隊，奧地利的馬克西米利安一世也只派出了1500人的軍隊前來支援。

軍事力量的懸殊讓這場戰役沒有任何懸念，同年的7月弗朗西斯二世戰敗，8月10日，弗朗西斯二世被迫簽署了不平等的“弗格條約”。根據條約的條款，公爵被迫把自己和他的公國作為法國國王的附庸，同時不得不接受未經法國人同意他不能私自決定女兒安妮和伊莎貝爾婚姻這樣的條款。

也許是受到的打擊過大，一個月之後，父親弗朗西斯二世就死於一場事故。年僅11歲的安妮成為布列塔尼女公爵。

此時法王查理八世派譴大使來到布列塔尼，他們向安妮和伊莎貝爾表示哀悼的同時還向兩人提議：

①鑑於兩個女孩年齡過小，查理八世願意成為她們的監護人；

②成立一個委員會來仲裁有關公國所有權的爭議；

③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必須離開這個地區。

安妮斷然拒絕了對方所有的建議。

由於此前的戰爭，布列塔尼的國庫已經見底了，瘟疫也在整個公國肆虐，法國軍隊隨時等著進攻，而安妮的大臣們卻在此刻鬧內訌。就在這個時候，安妮唯一的親人——伊莎貝爾也離開了人世。

陷入絕境中的安妮明白，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自己的實力都太弱了，她無法在臣僚面前立威，也無法和強敵對抗，於是她的婚事就變得至關重要起來。她想透過婚姻給自己、給國家找一個堅強的後盾。

公元1490年，安妮決定嫁給已經喪偶的馬克西米利安一世，從這個決定來看，她對自己的婚姻還是有許多少女的期許，因為在此之前，她曾經嚴詞拒絕了一位莽撞的求婚者。

馬克西米利安一世是哈布斯堡家族早期的領導者，他還沒有遺傳到家族後期所特有的“哈布斯堡唇”，從外表上看，馬克西米利安一世英俊瀟灑。

雖然這位鰥夫此時已經32歲，但是他於1477年的第一次婚姻一直是貴族階層的談資，因為他的妻子，勃艮第公爵的獨女瑪麗被他用一顆耀眼的鑽石戒指贏取了芳心。據稱這顆鑽戒是歷史上第一顆鑽石訂婚戒指。由此可見只要他用心，少女還是會淪陷在他浪漫多情的攻勢之下。

1490年12月的一天，在布列塔尼的雷恩大教堂中舉行了一場秘密婚禮，新娘是年僅14歲的安妮，新郎馬克西米利安一世並沒有親自到場，而是讓一位代理人代表自己舉行了儀式。儀式結束後，安妮成為神聖羅馬帝國的王后。

可是很快訊息就洩露出去了，怒不可遏的查理八世派軍隊進攻布列塔尼，能夠與之抗衡的馬克西米利安一世正在與匈牙利人作戰，因此法國人很快就征服了孤立無援的布列塔尼。

面對著法國人的強橫，安妮只能屈服，她接受了查理八世的求婚。而這位“霸道總裁”式的求婚者卻是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準女婿，為了迎娶安妮，他馬上和年幼的未婚妻解除了婚約。

公元1491年12月6日安妮再次走進了教堂，第二年的2月，她加冕成為法國王后。此後她不得不放棄布列塔尼公爵夫人的頭銜。

安妮和查理八世之間的婚姻契約規定，他們中間無論誰比另一方長壽，都將會繼承布列塔尼的遺產。同時查理八世還在契約上加上了一條：如果查理和安妮沒有男性繼承人，查理又首先去世，安妮還要嫁給查理八世的繼承人。

在與查理八世七年的婚姻生活中，安妮如一臺生育機器般誕下了七個子女，但是所有的孩子都夭折了，這種煉獄式的生活在1498年4月因查理八世意外的去世戛然而止。

因為查理八世沒有繼承人，法國王位傳到了查理八世的妹夫路易·德奧萊公爵頭上，安妮不禁心中竊喜，她可以不用履行那個所謂的契約了。

03

安妮重新獲得對布列塔尼的主權，為了勸說法國軍隊從自己的領地上撤軍，她數次會晤已經成為法國路易十二世國王的妹夫。這位妹夫卻另有打算，他希望安妮嫁給自己。

面對如此無禮的請求，安妮只能假裝同意，她向對方許諾：只要路易十二世在一年之內和自己的妻子瓊的婚姻關係被正式廢除，她就會接受對方的求婚。

1498年10月，她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利用這次機會，她在自己的領地裡到處旅行，去自己之前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參觀，此時的她明白了父親為什麼終其一生都在爭取布列塔尼的完全獨立，這也將成為她今後的奮鬥目標。

可是兩個月後，從法國巴黎傳來了不好的訊息，路易十二世和教皇亞歷山大六世私下達成了交易，為了自己兒子凱撒·博爾賈的前途，教皇宣佈路易十二世和瓊廢除了婚約。

公元1499年1月，安妮只好回到法國履行與路易十二世之前的承諾，再一次成為法國王后，在這次婚禮上，她穿著白色的禮服，這是西方結婚儀式上，新娘穿白色婚紗的肇始。

這一次婚禮和上一次完全不同，她不再是一個還處於懵懂時期的孩子，她已經成長為一個渴望擁有繼承權的女王，婚禮前的談判讓她保留住“布列塔尼公爵夫人”的稱號，儘管她的新任丈夫在布列塔尼行使了統治者的權力。

婚禮後九個月安妮生下了自己的大女兒——克勞德，之後她至少又生育過六次，除了1510年生下來的女兒勒內，其他的孩子都沒能活下來。

為了讓自己的領地重新獨立，公元1501年，她安排只有三歲的女兒克勞德與盧森堡的查爾斯訂婚，然而，當路易十二世明白安妮很可能不會生育男性繼承人時，就斷絕了這場婚姻的可能，計劃將克勞德嫁給自己的順位繼承人弗朗索瓦。

安妮明白這將敲響布列塔尼公國的喪鐘，為了捍衛領地的獨立，她堅決反對這種聯姻，她一直在力求改變丈夫的決心，甚至威脅對方說，如果不能讓丈夫改變主意，她會讓小女兒勒內繼承自己的公國，丈夫卻對她的威脅嗤之以鼻。

1514年1月9日，安妮被腎結石的病痛折磨致死，應安妮生前的要求，她的心臟被取出放進了一個金器裡，然後運到南特，存放在她父母的墳墓裡。

在法國大革命期間，安妮的心被人從安息之處移走，直到1819年，這件遺物才又被歸還給了南特，從1896年起，這件遺物一直被收藏在托馬斯·多佈雷博物館。

安妮死後幾個月，女兒克勞德就和弗朗索瓦舉行了婚禮。很快丈夫也再婚了，不過樂極生悲的是，新婚後幾個月路易十二世就去世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弗朗索瓦選擇在安妮38歲生日那天舉行了加冕禮。

克勞德接替她的母親成為布列塔尼公爵夫人，公元1532年，布列塔尼終於成為法國的一個省，而此時，布列塔尼最後一位女公爵，安妮的繼承人克勞德已經去世了九年。

即便是安妮活著的時候，查理八世和路易十二世的皇家宣傳都把布列塔尼的安妮描繪成心甘情願的王后，試圖粉飾著法國和布列塔尼公爵領地之間的團結與和平。但是經過的幾個世紀的洗滌，歷史逐漸露出了它本來的崢嶸。

策劃：魚羊史記 監製：魚公子

撰文：夢貘貘 製作：吃硬碟吧、發達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