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苦藠百樣味》黎強

從小到大至如今，苦藠一直都伴隨著我的生活。其貌不揚的苦藠，可做家常泡菜、可配海帶燉湯、可佐調料涼拌，為一日三餐平添了幾分或清香、或辛辣的味道，在味蕾上交織碰撞，極大地誘導食慾，使清貧、儉樸的小日子頃刻間有了飯香菜美湯也鮮的昇華。無論是兒時的食不果腹，還是現在的衣食無憂，苦藠總在我的一粥一飯中。

說實在話，小時候，最初對苦藠是存在抗拒的，主要是受不了那刺鼻的辛辣氣，會在不經意間刺激得眼淚長流。吃罷苦藠，滿嘴都是一種怪怪的味道，偶爾一個飽嗝，湧上來的也是辣辣的氣味。但，家庭條件如此，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因為苦藠是很廉價、又易於儲存、還能變著花樣做菜的蔬菜類植物，正是勤儉持家的母親可以接受的採購之物。

起初，在老灶房的一角，母親會用一個大大的玻璃罈子，在清水裡加些幹海椒、花椒、碘鹽後製作鹽水，泡一些青菜頭、紅蘿蔔，再把洗得顆顆如珍珠般白生生的苦藠放進罈子裡，浸泡幾天，就可以作為早餐下稀飯的菜餚了。母親有時也直接在一個小瓦罐裡醃製苦藠，把乾淨的苦藠放在罐裡，再抓一把食鹽、花椒，均勻攪拌後放置陰涼處，醃製的苦藠也別有一番風味。那時我還小，對苦藠只是牴觸式的接受，總是用筷子選擇鹹菜碗中最小最嫩的夾，並屏住呼吸，就著碗裡的稀飯咕嚕咕嚕吞下去。有時咀嚼到一顆半生半熟的苦藠，鼻腔被刺激，眼淚就噙滿眼眶。那滋味，確實難受。只不過好歹把肚子填飽了，父母親看著揹著小書包，蹦蹦跳跳上學去的娃兒很有精氣神，是打心眼兒高興的。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病痛不少，醫院、診所是我經常光顧的地方。長年經常性打針，還導致我左腿曾經短暫瘸過近半年時間。我的病說來就來，常常無緣無故鬧肚子疼、鬧胃疼，而且一發作就疼得滿臉通紅、虛汗直冒。母親聽信街坊鄰居說的偏方，讓我用水吞過花椒，說止痛。這招用久了，好像也失靈啦。不知道母親又聽誰說的，生苦藠用水吞服，可以治肚子痛。小娃兒哪想吃這麼難吃的生苦藠喲，死活不從，惹得母親氣上心來，捏著我的鼻子，強行送服生苦藠下去。還別說，不知道是苦藠的作用，還是我哭累了的緣故，一覺醒來，肚子真的就不痛了。以後，凡是我肚子痛，母親如法炮製，我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療法。

在河壩街老街居住時，挨鄰隔近的都是木板房、夾壁房和吊腳樓，誰家炒盤蒜苗回鍋肉、燉點雞湯，那香味是能夠穿牆破屋的，直饞得大人娃兒流口水。母親見我仨兄弟饞得慌，也會去市場買回一隻老鴨子，親手宰殺後，噼噼啪啪砍成小坨，汆水後爆炒，再入大鐵鼎鍋燉制。而入鍋燉制的配料就是海帶和苦藠。一見苦藠，我的小嘴兒噘得老高，心想，這麼好吃的鴨嘎嘎湯，咋又放些討厭的苦藠喲？等到父親下班回家，一家人圍坐在桌上，母親從灶房端出一大瓷盆熱絡絡、香噴噴、油亮亮的海帶苦藠老鴨湯，那香味香氣一下子席捲了整間屋子。母親用湯勺連肉帶湯，分別給仨兄弟舀了一大碗，再把鴨頭舀給父親下酒。而我，母親另外給我舀了一碗燉得熟爛軟香的苦藠，說，一會把苦藠吃了，再喝點湯，養胃。不然二天肚皮再痛，不得管你哈！

當下，生活美好得像芝麻開花節節高，想吃點啥，完全不成問題，只有人們想不到的，沒有人們吃不到的。豐衣足食後，我的小家庭一直有苦藠陪伴。有時在做菜燉湯時，一開啟冰箱，發現苦藠用完了，還真是有點手足無措的。必然會差遣人去鄰居借點，或去超市買點回來，再行烹飪。苦藠一物，在有意無意間，早已經成為我家的必需品了。

秋茄子上市，我會買上幾個，用蒸籠蒸熟待用。抓一把苦藠，在砧板上剁細，加入鹽、油辣子海椒、花椒、味精，再加上生菜油，夾著秋茄子蘸著下飯。天啦，那苦藠清香味作用下的秋茄子，真的可以蓋過世間所有的美味珍饈。在做家常紅燒茄子時，拍幾顆苦藠入鍋燜燒，菜餚之美，簡直溢於言表。或是，逢年過節時，我會去市場上選購新鮮的、肥實的鵝掌，再輔之以顆粒飽滿、碩大的苦藠，給家裡人燉上一鍋鮮味四溢的“苦藠鵝掌湯”。有朋友來家做客，我會剝開幾個皮蛋，再抓幾顆生鮮苦藠切成碎末，拌在皮蛋裡，一道“苦藠松花皮蛋”，讓朋友們讚口不絕，把小酒喝得格外有滋有味的。

母親曾經告訴我說，老祖宗認為吃苦藠可以延年益壽，所以把苦藠比作菜中的靈芝。可以說苦藠做的菜，是地道的藥膳，一個家，缺啥都行，苦藠缺不得喲！別看它普普通通，其實很有食用價值和實用價值的。

現在，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苦藠對於我，給了我小日子的調料，給了我小家庭的養料，“一樣苦藠，百樣味道”，值得擁有……

作者簡介：

黎強，中國音樂文學學會理事，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會員，重慶市音樂文學學會理事，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現任中國太平洋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辦公室高階經理。已在全國各類報刊網路發表散文、詩歌、隨筆、歌詞（曲）作品1500餘首（篇）。在全國各類徵集活動中獲獎無數。著有歌詞集《愛在心底流淌》、《愛的音符生動點綴》。代表作《老家在中國》曾在中央電視臺音樂頻道播出，美國北美電視臺播出之後在華人中引起廣泛好評。近年來，相繼創作出《美麗中國》、《中國故事》、《我的名字叫七一》、《爺爺的履歷表》等作品廣泛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