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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散文」母親的油燈
老油燈盞怎麼寫
母親與我不能相見已過三十六年了。那年是一九八三年的五月,一個極為普通的日子,天空時有布穀鳥的叫聲,鏡面般的稻田裡赤腳躬身的人們,三五成群,手持秧苗,身前留下一片泛綠的秧田,這是南方的初夏。
母親的模樣我早已模糊,曾多次努力回想仍無濟於事,偶爾夢見也是霧裡看花,只能清晰記得她同我一起做過的事情。小油燈是我唯一能找見她的燈塔,於我而言,油燈就是母親,母親就是油燈。唉!只記得這盞油燈了。
天黑的時候,順著泛黃的丁點亮光,在廚房、在雞舍、在豬圈,她忙碌著;在柴堆、在菜園、在屋前,她忙碌著。需要亮光的時候,她手裡端著油燈,不需亮光的時候,她把油燈固定在旮旯,藉著微光,穿梭一般,每天重複做著同樣的家務,更像電影裡的阿甘,一直在奔跑。我睡覺前看見她在燈下做鞋,我醒來時她還在燈下縫衣。燈就是她,她就是燈。我無法判斷她夜裡休息了沒有?幾時休息過?
終日沒有停歇地勞作,母親的雙手似枯樹皮,不滿四十歲,她的雙手早已佈滿深淺不一的面板裂口,螺紋般深刻在手面,血絲鑲嵌在中間,掌心凸出老繭,乾枯沒有一絲亮光。感覺她有揪心的痛,但她從沒有在我面前流露過。止痛她自己有偏方,弄點豬油摻和草木灰,做成一支蠟筆大小的油棒,藉著燈芯的熱量融化,手上的裂口對準油棒下面,高溫的油滴帶著熱汽瞬間融進裂口,油滴落下的一瞬,母親的手都會不自主地顫抖一下,滲進裂口的油滴發出嗤嗤的聲音,帶著凝固痛苦的面容。她嘴裡唸叨著,好多了,好多了。我問她:“媽,你不疼嗎?”母親回答:“疼一下就不皴了。”我一臉茫然。
油燈是母親的雙眼,家裡只要有光照亮的地方,她是不會讓它佈滿塵埃的。兩間老屋,青瓦土牆,粘土地面,一絲不染。白天她沒有時間顧及,夜晚她必須打掃,這是她的規矩,家窮房子必須整潔,油燈自然又成了她的眼睛。每晚臨睡前,做完了家務,母親習慣左手端油燈,右手握掃帚,躬著腰,挨著房間,悄悄地,從火房掃到正屋,從正屋掃到床旁,然後坐下,把油燈擱在床旁的桌上,找出針線包,眯著眼,對著燈,穿上縫線,找到我們穿破的棉鞋縫補。昏暗的油燈下,印著她疲憊的臉龐,時而頻頻點頭,打著瞌睡,縫針扎到左手,會猛然驚醒,她用嘴唇吮一下手上的針眼,緩解一下疼痛,便若無其事繼續縫啊補啊。
夢她百遍我現在依然不能看清她的面容,沒有照片,唯有油燈讓我時時記起她。現實告訴我,母親走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三十五年的時光,她最小的孩子,如今都已經超過了她在世的年齡。一人獨坐在家裡,看著潔淨的地板,望著屋頂的圓燈,想著母親手裡的油燈,已是雙眼朦朧,淚水奔流。
日月星辰,不捨光陰;水潤萬物,寥寥無聲;新紀習元,乾坤朗朗。假若蒼天有靈,假若時光能倒流,天堂裡的媽媽,我現在欣慰地告訴您,如今的家園不是四十年前的人民公社,也不是您那時辛苦一天才掙幾分錢的生產大隊,更不是您忙碌一年卻仍難以支撐的貧困家庭。現在的國家,神舟遨遊太空、蛟龍潛行深海、高鐵馳騁中華、長龍飛架三地;現在的國家,綠水青山、國泰民安;老有所依、少有所養;人民富裕、社會安寧。恰似您從前給我講的童話,而我現在卻成了童話故事中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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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
| 火箭軍政治工作部
主辦 | 宣傳文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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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期 | 第 123 期
監製:毛勳正主編:吳 浩
毛勳正
專欄編輯:楊新龍
遠端編輯:顧 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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