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揚】釋夢八講之三：夢的結構

說明：本文由@無著、@行者

根據

張維揚

在林紫機構“釋夢八講”微課語音整理而成。

整個八講的設定是循序漸進的。一開始是建立一些框架（第一階），然後逐漸進入如何跟夢進行工作的實際操作（第二階與第三階），後面還有一些反思（第三階）。這整個體系，如果前面的框架沒有建立，到後面就可能會（聽得感覺）雲裡霧裡。參加過我的網路或地面小組的成員，就會知道，我們現在的這種方法，並不是傳統意義的解夢，也不是傳統意義的精神分析的解夢。我個人認為，弗洛伊德1900年出版《夢的解析》，距今已經有一百多年了。他就是再偉大，我們作為後人，不應該什麼都不做，應該把他開創的道路繼續走下去。他相當於開了一扇門，我們不應該在門口徘徊。相比較而言，分析心理學的創始人榮格，雖然與弗洛伊德同時代，但他在弗洛伊德所開的這個門裡面已經大大的往前走了。榮格本人在世的時候，雖然有不少的追隨者，但基本上都是在一個小圈子裡，其實他的影響力跟他的成就相比，我覺得是並不相稱的，這跟他個人比較低調有關。還有就是，他的理論和實踐都遠遠的超出了他同時代的人，導致他的很多東西也沒有被真正的理解。我們有一些來聽課的朋友是非心理學專業的，在我看來也許並不是一個缺點。因為這樣，他可能有的是對夢的天然好奇，相反，我們一些學心理學的人，如果對夢的概念已經被一些知識所塑形或者說所僵化了，反倒對理解夢的意義是一個不利的因素。

前面的開場我覺得並不是廢話，它有其的意義和作用，實際上是幫助大家拓展一些空間（來容納）一些新的內容。因為我們意識的一個特性就是很害怕未知，一旦有未知進入腦海，我們第一個動作，而且採取這個動作完全是無意識的－－－快速用已有的經驗試圖把新的東西裝進去，裝不進去就塞進去。這樣的話，意識就獲得了一種踏實的感覺。第一講我們就分析過，我們平常以為（確定）的意識並不牢靠，有它本身的破綻。意識的破綻通常是靠邏輯、慣性和舊有的一些模式把它連線在一起，而我們的夢是試圖修正意識對於世界認識的偏差。

今天的主題是夢的特性和結構，我們首先要看夢的一個大的結構：關於夢的四個自我。（這個結構）非常重要，相當於一個容器，有了它，你才知道（為什麼夢給人感覺）非常真實，又非常虛幻。所謂非常真實，就是你沒醒的時候覺得夢境的體驗非常真實，虛幻就是醒了之後覺得好像抓不住，甚至於夢境你很快都忘記了。所以說這種真實和虛幻，以及我們現在聽課的意識之間的關係，就是從這四個自我來看的。

（一）夢的結構：關於夢的四個自我

這張圖展現了意識（與夢相關）的四個自我。

（1）清醒的我 （ Waking Ego）

最左邊的這個穿紅衣服的是清醒狀態的自我，也就是現在正在聽課的大家。這個很好理解，但是在這裡依然要提醒（大家），這個“我”對世界有很多的觀點和看法，比如他認為世界有些什麼規律，但是這些所有的觀點和看法都不一定是全面的、準確的。

（2）夢的導演 （ Dreamer）

第二個“我”是拿個話筒的，就是夢的導演，或者說是夢者。為什麼我們判斷有這樣一個角色存在呢？因為我們自己夢的經驗告訴我們，我們有很多的夢是重複的，還有很多的夢，看似非常的離奇和不可思議，甚至裡面出現一些不合常理的意象，但它又似乎具有某種目的。還有，關於夢的學說裡有兩個看法在爭論：夢到底是幫助睡眠的，還是干擾睡眠的？

夢幫助睡眠

當我們有什麼煩心的事情（比如失戀、考試不及格的時候，其實我們很難睡著的，有的人會直接失眠），當他一旦進入睡眠狀態的時候，而這個事又沒完，他可能一下就醒了，睡不踏實。但是夢會把他的焦慮以一種意象的方式在夢境中表達出來，這樣呢由於他的焦慮、他關心的事情就好像是又一次被意識想起來了，他就可以在夢中繼續意識想做的事情，於是他就用不著醒了。這樣從外面觀測，他實際上是保持在睡眠的狀態中。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夢是幫助你維持睡眠的。還有例子，比如說有人早上想上廁所，如果沒有夢他就直接醒來，但是夢可以讓他找廁所，有的人找了一個廁所不行又找，其實在找的過程中，他繼續在睡。所以說，夢境也有一種維持睡眠的功能。

夢境干擾睡眠

這個觀點也有很多擁護者。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我們做一些夢，情緒非常強烈，這種非常強烈的情緒直接導致我們從夢境中直接哭醒，或者嚇醒（比如被狼撲），或者是一些其他造成心理衝擊的狀況。這種情況，好像是夢干擾了我們的睡眠。

但是無論怎樣，我們發現夢是重複的、是有目的的、有幫助也有干擾睡眠的情況，這些都讓我們感覺到，夢有一個安排者或者推送者，就是我所說的夢的導演。

但要注意，夢的導演，絕不是我們的意識。我們對於夢的導演的意圖是並不清楚的，所以才覺得夢境奇怪。如果是我們的意思，我們就不會奇怪了，還有一點就是，夢境並不是意識說了算。比如有人說，我跟某某人感情很深但從來沒夢到過他，跟某某人沒有聯絡但是卻夢到他，這都說明導演有它獨立的自主性。

（3）夢中的自我 Dream Ego

在夢中有一個情境的觀察者和體驗者。有的時候，我們夢中並沒有一個具體的形體，好像看著但是沒有一個身體在看，有一個旁觀的感覺，但即便沒有一個身體在看，這個看到的東西依然令你有所感受。這個夢中的體驗者就稱為夢中的自我。

（4）夢境的記憶者 Recorder

這個是很容易被忽視的，但很重要。因為我們記得的夢，跟我們做過的夢，完全是兩回事，它們在數量、質量上都有很大差異。上次課我們講到，人一個晚上，90分鐘一個睡眠週期，一般有3-4個、甚至5個睡眠週期，每一個週期會做5-20分鐘的夢。我們記得的夢，畢竟是少數，比如5個夢裡記得1個。但是，就算是你記得的這1個夢，跟夢境依然有很大的差異，（例如）很多人說只記得夢境的一個片段，這是非常常見的。到底是誰來控制你記得多少呢？

（夢難以記憶的）原因我們也講過，因為記夢的是第一個自我：最後這個夢，透過這個夢的記憶者它的某種規則，傳遞給清醒的自我。比如說有人說“我來報個夢”或者“我跟你說個夢”，說這個話的人，都是醒著的，不可能是夢遊者的人在說。夢的記憶者，承擔的功能很多，比較主要的一個功能是避免夢境被你記得以後，造成對意識的很大沖擊。畢竟很多時候，真相是無法承受的。上次講到一點很重要：我們不記得夢也是有功能的，比如修復、表達。這些功能，就算不記得也是有價值的，但是如果裡面的一些體驗極大地衝擊了你對這個現有世界的認識，會危機到你清醒的自我的心理平衡，所以這個夢的記憶者，相當於一個熔斷機制一樣，它保護了意識的一個連續性。

大家要仔細去分辨，這四個我：（1）是不是不被互相取代？（2）每一個自我承擔什麼樣的功能，或者說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二）到底什麼是夢？夢到底包括什麼？

直接的夢境包括兩個範圍的內容：外顯的和內隱的。如果以後科學發達了，有一種技術，可以在你做夢的時候，旁邊放一個電視直播你的夢。你的夢能演的出來的部分就是外顯的，不能演出來的，就是內隱的。

外顯的部分

包括3個維度：

（1）場景 （可以理解為舞臺）

比如有人說夢到小時候的老家、上班的地方、山洞裡。不管怎樣，夢總要發生在一個時空之中。所謂空間就是要有個地方，所謂時間就是比如有的人說（夢裡）回到了以前。後面的課中會講到，所有的場景，也是你內在的、心理內容的意象化。

（2）演員 （誰在這個場景裡）

一般既然是你的夢，那總有一個所謂的“我”。就是我們說的夢中的自我是在場的。旁邊可能有人，可能沒有人。有的人夢境中是動物，或者是鬼怪等，就是現實生活中沒有。當然，也可能是人，而人又分很多類，比如陌生人、現實生活中有聯絡的人（親戚朋友）、現實生活中認識但沒有什麼聯絡的（明星、領導人）、神話人物（孫悟空）。

（3）情節 發生了什麼

夢境在情節的安排上，是非常考究的。它考慮到了你的意識的承載力，而且它具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一般的入場都是跟你的現實比較接近（當然夢裡面會有一些轉化）。進來的時候（夢開場的時候）不會讓你的意識一下子緊張度達到很高。比如榮格的那個夢，一開始就是比較平常，是他自己的家。然後他發現有一間房從來沒有進去過，他就打開了那個房，覺得很陌生，然後逐漸的下樓，他說這間房我都沒見過，那這棟樓我仔細得看一看。他就從二樓到一樓，從一樓到地下室，再到底下的一個洞穴。它是層層深入的，這也是夢的一個結構。所以從情節的轉變，夢比較注意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當然，也有上來就比較強的例子，但是不論怎樣，我們都能感覺到夢的一個節奏感，就是它都有一個異峰突起，或者說畫風突變的時候。從正常到異常，最後就好像電影，總有它的高潮部分。

內隱的部分

作為一個完整的夢境，並不僅僅只有這些（外顯的部分），更為重要的是內隱的部分。內隱的部分就是夢中的這個“我”作為這一切的觀察者和體驗者，它內在的體驗和感受。內隱的部分具體也為3個維度。

（1）體感

（“眼耳鼻舌身”這五官所感受到的）

一個人喝下一杯開水，但是在夢境中的體感可能並不熱。也就是說，這個感受是內隱的：還有，夢境中一個人不停地在吃，但是體感可能是，他不停的在吃，他還是不飽，他還是餓。這個體感，是一個內隱的資訊。在現實生活也很常見，就像有的人天氣很冷穿的很少，旁邊的人可能說你不冷嗎，他可能說不冷，所以說體感是個人化的。

（2）情緒 （夢境中的情緒）

看到一個人坐在老虎邊上，夢主在夢境的當下的時刻可能並不害怕。雖然應該害怕，雖然在現實中他坐在老虎旁邊他可能會害怕的，但他在夢中他可能不害怕。還有更離奇的，都是這樣的。所以這個（恐懼的）情緒是一種內隱的資訊。而這種內隱資訊與外部的（資訊可能並不協調），我們稱之為“反常”，這正好就是資訊所在的地方。

（3）心理活動 （夢境中想到了什麼）

我們還可能在夢境的當下心中有想法、有意圖，比如說我幹個什麼，待會兒我準備做個什麼，或者說夢境中想到了什麼。這種（心理活動）就是剛才我們說的那個神奇的電視機看不到的。

這兩個部分為什麼很重要呢？因為，很多人記夢不知道怎麼記，可能記了這個忘了那個，

可以根據這個結構建立一張表格來記夢，往裡面填：外顯3個維度，內隱3個維度。

這個是表面上的一個夢境，但是實際上，從結構上來說，夢還有一個延伸的維度，也是需要去工作的。但是對沒有經過訓練的人，可能有一定的困難，我也在這裡介紹一下。

（三）夢境的延伸部分

這個部分其實更隱蔽，也有3個維度。夢境中所有出現的元素（包括場景、演員、情節）都可以把它列出來，作為一個元素，每一個元素都有3個維度：

（1）元素的屬性（定義）

比如榮格的夢，他在最後發現了骷髏頭。骷髏頭作為一個元素有它的定義，比如死人的頭蓋骨。

（2）個人的聯絡：（夢中元素跟夢主的關係）

這一點可能需要一些聯想的工作。這一點特別的重要，它正是符號式解夢，或者說字典式解夢所缺失的。所謂符號式解夢，就是比如，（有人問）我昨天夢到蛇了，你說代表什麼？我真不知道代表什麼，因為蛇這個概念太抽象。夢中的蛇是小青蛇還是大蟒蛇？這個蛇是纏著你還是離你很遠？我並不知道你跟蛇的一個關係，比如你小時候見過蛇沒有？蛇對於你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這個東西就是所謂的個人聯絡。還有說，是不是你昨天去動物園剛好看到蛇了，或者看了一個恐怖片裡面全是蛇（所以夢到蛇）。我們在描述夢境的時候，精確而言，我們要把這個部分呈現出來。

（3）普遍的聯絡：（元素的象徵意義）

跟你的個人的聯絡無關，跟所有人都有關的，這一類就稱之為“一般的聯絡”。象徵意義跟所有人有關，比如紅色代表活力、危險。紅色代表危險是所有的人（都清楚的），比如交通燈（用紅燈）。

如果你把上述這9個方面都列出來的話，這個夢的資訊就相對比較完整。用這個方法記錄這個夢，就會發現，很簡單的一個夢，也有很龐雜的資訊。

那我們對哪些資訊應該特別注意呢？有三個方面需要注意，這個是夢在表達方式上的特性：

（1）重複的資訊

比如榮格的夢（有兩個重複的資訊）。第一個就是反覆的“下”：二樓到一樓，一樓到地下室，再到底下的一個坑洞裡。還有一個重複的，就是他每下到一個新的地方，那個房間的東西就變得更為遠古：一開始是維多利亞時代的，然後是古羅馬時代的，然後是原始遺蹟。

（2）反常

夢中的反常是特別多的。比如有人夢到老鼠長得像牛一樣大，還有人夢到某個動物開口講話，或者夢到他明明往一個方向走，但是卻走到了反方向的、背離的一個地點。

（3）特異性的符號

比如在夢中看到一個清晰的一個圖案，類似於某種圖騰，刻在一個門楣上面。還有，反覆出現的一些數字。還有呢，你在夢中千辛萬苦開啟一個盒子，上面寫著一句話。或者在整個夢境中有人以畫外音的方式（向你傳話），就是天空中傳來一句話。諸如此類，都是特異性的符號。後面在符號和象徵裡，我們會展開來講。

小結：今天的主要內容就是“一個四、四個三”。

“一個四”就是關於夢的四個自我。“四個三”包括夢境相關的三個系統（顯化的夢境、內隱的夢境、延伸的夢境），以及夢境中需要留意的三類資訊。

文章出自九州心理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