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農業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由 不值得影評 發表于 農業2022-06-25
簡介▲盧卡斯的狗狗芬妮成為群體暴力中的“獵物”之一在這之後,社會集體如何以正義之名“狩獵”個體,這才是電影丟擲來最核心的問題

盧卡斯提爾還活著嗎

十年來,人們對《狩獵》的討論就沒停過。

這是一個很簡單,又看似老套的故事。在北歐一個小鎮上,跟居民們其樂融融的老好人,盧卡斯,突然間被指控為性侵女童的嫌疑犯,成為眾矢之的。辱罵、毆打、憤怒與威脅,種種惡意瞬間淹沒了他。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麥斯·米科爾森在影片中出演盧卡斯一角

最終,性侵指控被證明是一個謊言,但小鎮居民們對盧卡斯的傷害,並沒有停止。

好人蒙冤的故事有很多。但《狩獵》是獨特的。它不以洗刷冤屈為故事主線,而是著重描繪蒙冤過程中,我們的正義、道德和高尚的社會責任感,如何扭曲、變異,演變成一場殘忍的迫害和獵殺。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狩獵》海報

除了創作上的才華,《狩獵》的成功,也因為題材本身,精準切中瞭如今時代最敏感的社會潮流:反性侵運動、假新聞與後真相,群體(網路)暴力,這些看似不搭界的話題,卻時不時重疊在一起,其中的道德、正義、野蠻和戾氣,相互媾和,混亂不堪。

說《狩獵》是一個寓言,並不為過。

《狩獵》的確有著豐富的討論維度,文字的高度開放性邀請每一位觀眾進入。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狩獵》豆瓣評分高達9。1

今天,我們就聊聊《狩獵》,十年後的今天,我們還可以從中獲得什麼。

01

十年前的寓言

十年後再看《狩獵》,發現它像是一部寓言,輻射到當今時代的方方面面。

故事中,主角盧卡斯在一家託兒所上班,他心地善良,深得小鎮居民的喜愛。但平淡的生活,很快被打破。

一個名為卡拉的小女孩,主動向他示好,盧卡斯婉拒了。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女孩卡拉向盧卡斯示好被婉拒

隨之而來的,是卡拉一個小小的謊言,把盧卡斯推上風口浪尖——卡拉指控盧卡斯性侵了她。

訊息在小鎮傳開,很快就炸開了鍋。

盧卡斯背上了性侵幼童的罵名,這個老好人的生活,瞬間崩塌。人們辱罵他,攻擊他。最信任的親友,也與之決裂。威脅無處不在,大石塊破窗而入,有人冷不丁在他背後放了冷槍。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盧卡斯的女友也在質問他

即便卡拉最終說出了實情,但依然沒有反轉這場迫害與狩獵。

其中涉及兩個如今社會司空見慣的議題:性侵與群體暴力。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因性侵幼童的謊言而引起的群體暴力貫穿整部影片

這兩個議題單拎出來都是重量級的存在,但導演好似有意讓它們共存、互相作用,讓影片的內涵變得複雜而迷離。

電影妙就妙在,它設定了一個“兩難”的局面:正義的反性侵,演變成了一場無休止的誤傷,人們高舉高尚之旗,卻盡顯愚昧和盲從。

你覺得電影中的群眾憤怒情有可原,畢竟涉及兒童性騷擾問題,放在現實沒人會理智;但這就意味著犧牲像盧卡斯這樣的個體,不惜訴諸暴力嗎?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盧卡斯在鎮上被暴力對待

放到現實語境下,這樣的問題更是複雜了。

這十年間,網路建設高歌猛進,資訊流通速度越來越快。相同的故事放到今天,經過網路,這種群體暴力可能會翻倍,讓盧卡斯更加無法承受。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盧卡斯被這種群體暴力擊垮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唐山燒烤店的事件發生後,網友開始指責女店主不勸架,她不得不錄影片求網友停止網暴。

《狩獵》所講述的,每天都在現實中上演。

所謂文明,是我們多數人選擇了一種道德的、正義的生活,並且進化出一套全方位的系統,以約束那些違背這種生活方式的行為。我們堅信,侵犯他人,尤其是女性、孩童,是不容於社會倫理和法律。道德上要譴責,法律上要禁止。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在群體暴力中,盧卡斯的生活徹底改變

但這位北歐導演迫使我們思考,我們一直堅信的此種正義,竟能在某種情況下變為彼種不義;本是同情與悲憫,一不小心會變成一場殘忍的獵殺。

《狩獵》要講的正是,我們揮舞的道德大棒,如何變成一種作惡的幫兇。

小鎮上的人們,並不在意性侵是否發生,而是藉此宣洩心中的正義感。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盧卡斯的狗狗芬妮成為群體暴力中的“獵物”之一

在這之後,社會集體如何以正義之名“狩獵”個體,這才是電影丟擲來最核心的問題。

影片的結尾,不知誰放的冷槍,差點打中盧卡斯。狩獵的驚悚並不在生命被剝奪,被時刻盯著、性命不知什麼時候被取走的不確定感更是可怕。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盧卡斯差點被槍殺卻不知施暴者是誰

對盧卡斯來說,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儘管他選擇寬容與和解,但傷害無法彌補,社會的惡意或許仍未消散,而是化作一杆時刻盯著他的獵槍。

這種冷槍,也會衝破螢幕,直指每個觀眾,也就是現代社會中的每個個體。

02

小謊言,大獵殺

盧卡斯的遭遇是誰之過?人性究竟是善還是惡?類似的討論在十年來就沒停過。

女孩卡拉年齡尚小,單純且幼稚。然而,她撒謊是在“報復”的邏輯下成立的——示好被拒後,出於一種朦朧的報復心態,撒了謊。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卡拉的謊言讓盧卡斯揹負罵名

導演用詭異的打光增強了這個孩子的惡意。她的臉在黑暗中,只有微弱的眼神光,隱去了卡拉孩童面孔的稚嫩感,反而變得十分驚悚可怕。

在某些瞬間,甚至分不清她撒謊是否帶著清醒的意識,儘管我們知道她是孩子,她的語氣也是吞吞吐吐,但從她的眼神與語氣中,人類孩童身上散發出純粹的“原初的惡”隱隱浮現。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女孩卡拉

惡童形象的塑造,在西方電影中比比皆是。不過在我看來,本片有意無意地強化這種這種原初之惡,其實略欠妥當。

無論卡拉的謊言是否有意無意,有一點是清晰的,她不知道小小謊言會引起怎樣的震盪。這遠遠超出了她對文明社會的理解範疇。

哪怕到後面卡拉說了好幾次自己撒謊,大人們也不把她當回事。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卡拉多次跟家長說自己只是亂說,但他們都認為事實存在

卡拉的父母,身為盧卡斯的多年好友,事情出來之後,他們甚至沒有與盧卡斯有過交流,就堅信盧卡斯對卡拉圖謀不軌。多年的友情與相熟相知,竟然如此脆弱,溝通與信任的力量卻讓位於偏執與莫名的憤怒。

小鎮上的其他居民更是怪異。在警方調查結束認定盧卡斯性侵犯兒童一事證據不足後,依然要站在制高點上對他表現惡意,來抒發他們心中自以為是的正義感。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鎮上的人們對盧卡斯有著極大的惡意

然而這什麼都算不上,僅僅是發洩,讓暴力與惡意找到一個看似合理的正義外衣。

幼稚的孩童撒謊實際上很常見,他們對謊言甚至沒有善惡判斷。

然而,成熟的大人本應有理性思考與分析的能力,社會層面也有著成熟的調查與取證機制。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在事情調查清楚後,仍然有人對盧卡斯施暴

小小謊言竟然到最後能引發如此大規模的獵殺,這背後是怎樣的社會心理——無知?盲從?自大?刻奇?導演留給觀眾無限的遐想。

也就是說,在我看來,《狩獵》討論的重點其實並非人性之惡,導演無意在人類的本性問題上大做文章。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狩獵》劇照

這位北歐導演,走得更遠。

題眼,就藏在片名裡。

狩獵,是前文明時代的生存手段,兇殘、野蠻,是它的特徵。

在電影中,我們能看到,人們將狩獵視作成人的儀式。此時的狩獵,已經變成現代人類的休閒娛樂活動。

導演這樣設計,自有用意。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狩獵》劇照

他想表明,儘管狩獵已經休閒化了,但本性裡的野蠻,其實沒變。電影中,參與狩獵是成年的標誌,正好說明,成年的本質,是喚醒沉睡的野蠻。

一個十分諷刺的圖景由此展開:古老的狩獵,以看似文明的方式,正在現代社會發生——“狩獵”盧卡斯。

03

值得再討論十年

人類文明發展到現在,狩獵已經不帶血了。

但它的本質並沒有變——對個體的追逐、圍捕、迫害,甚至揮舞著正義和道德的旗幟,以文明的名義對個體施加暴力——或許不傷害身體,但損害人在現代社會立足的基礎,造成精神上的折磨。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在身體和精神暴力下,盧卡斯經受著巨大的折磨

對影片中的人來說,狩獵是文明開化的人類的一項休閒活動,殊不知自己就參與其中,表現出狩獵的“血腥”本質,甚至更野蠻——曾經對動物的狩獵,現如今卻將目標鎖定在人上。

這一荒唐的反差,是電影最核心的反思,也是對觀眾的挑釁:我們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生活在一個有著高度文明的現代社會,如此原始的暴力,不但沒有消失,還換了一件外衣,司空見慣地發生著。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盧卡斯被毆打

文明社會之所以是文明社會,因為它發展出一套保護弱者的機制。導演溫特伯格提醒我們:這套機制,也可能成為一種新的迫害工具。

電影中,小鎮居民義憤填膺,他們表現得頗為高尚,有德道感,有同理心。對於生活在文明時代的他們來說,這種侵犯幼童的行為,是罪大惡極的,是不容於社會倫理和法度的。社會集體形成這樣的共識,本是一種艱難的進步。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小鎮的居民們對這件事義憤填膺

但是這種共識,其實又很脆弱,它摻雜謊言、盲從、無知與愚昧,一種無意識的惡,在群體的鼓動下,就會無限放大。

人類本性,自此顯形。

在網路暴力尚未氾濫的時代,這種反思,有如警世預言。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卡拉父親與卡拉對話

北歐導演似乎對這一問題情有獨鍾。也許是北歐社會的資本主義高度發展,讓他們總是敏感地思考著“文明社會中的野蠻”,在電影裡設定“社會實驗”,不斷衝擊觀眾的固有認知。

這是一種挑釁,動搖著每個人引以為傲的文明觀念。

同樣的“實驗”,拉斯馮提爾也做過,在《黑暗中的舞者》設定了一個類似的情境。用來保護個體權益的法律審判體系,不僅蒼白無力,甚至最終殺死了一顆金子般的心。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黑暗中的舞者》劇照

這是北歐導演的悲觀,在他們眼裡,人類不可能走向真正的文明,正如拉斯馮提爾在《狗鎮》中的警示,狗可以馴化,但人不可以。

拉斯馮提爾赤裸地衝撞這一觀念,但溫特伯格不一樣,《狩獵》中,他以壓抑而驚悚的影像風格,攪動了文明之下的靜水深流。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狩獵》委婉卻衝擊力極強

換個角度看,這種悲觀何嘗不是一種悲憫。唯有洞悉潛藏在文明外衣下的野蠻,人類才有可能成長。

創作並不提供答案。《狩獵》的悖論,是我們所有人的悖論。

要麼是不經意間當了獵人,被觀念與意識裹挾,不經意間參與了一場群體迫害;要麼是不小心跌入悖論中成了獵物,自我鮮活的主體性被剝奪,淪為這種邏輯的犧牲品。

它還能再討論十年

▲《狩獵》劇照

那麼置身事外呢?

電影裡,還是有個朋友相信盧卡斯,他沒有參與到這場社會的獵殺之中。他的動機是怎樣的,本應是一個解題的鑰匙,但導演沒有表現出來,他好似一出場就十分錨定盧卡斯是被冤枉的,對小孩子愛撒謊,他也看得十分透徹。

是信任嗎?是更理智嗎?我想,《狩獵》值得再討論一個十年。

推薦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