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白髮如霜降？

有人說，霜降的霜，並不是從天上降落下來的。而是大地上的水汽凝結而成。對此我深以為然。但是我仍然喜歡這個“降”字。

這些年一直對於霜降這個節氣有著特殊的感受。這個節氣一來，不免總有些感慨湧上心頭，也不免，往來時的路上回一回頭。

我是農曆庚戌狗年霜降第二日來到這個冰冷的人間的，還以為生在九月的人都有菊花“我花開後百花殺”的傲骨。

可是我從小體弱怯寒，每當這個涼嗖嗖的節氣來臨，就開始手腳冰冷，只有早早裹上厚厚的棉衣，跟只小凍貓一樣，恨不得瑟縮成小小的一團。

小的時候卻總是因為不耐寒冷而生病。十幾歲上開始讀《紅樓夢》，看到黛玉嬌弱多病由不得顧影自憐，每次生完病回校後還被語文老師取笑：“喲，林小姐又生病啦？”

這些年行走世間，寒涼之中，總喜歡靠近那些帶來溫暖的人。所幸，上天待我不薄。在我冷得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總會有溫暖的手向我伸過來。

如今人到中年，世間的冷暖炎涼經歷了四十幾多個輪迴。覺得自己彷彿一棵站在曠野中的秋天的樹。經歷了春夏時絢爛熱烈繁茂的好年華，慢慢地迎來了葉底秋風，枕上的落髮，恰似風吹的葉子。鬢邊的銀白，恰似寒霜忽降。想留住些什麼，卻終究，無能為力。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也是多事之年。春節期間孩子腳骨骨折，休養八週才回學校。三月份母親因腰椎不好做了手術，至今還在拄著拐行走。九月份父親因心臟不好而住院，出院後一直離不開藥物。因意外而生病或離去的故人訊息也不斷傳來，果真是和秋天的樹一樣，“一日秋風一日疏”了。

日暮黃昏，騎腳踏車下班回家。走過那些樹影斑駁的街道，總想起一些曾經的人曾經的事。往事遠走，只留回憶了。聽到小區裡有幾個老人在樓下唱戲：“未開言不由人珠淚滾滾……”老生的唱腔在暮色中聽起來分外蒼涼。一如人到中年心底的蒼涼，荒煙漫草般無邊無際。

年少時聽京戲，喜歡青衣花旦唱腔的明亮清脆，而今，歷經歲月，卻喜歡老生的滄桑與渾厚了。夜奔的林沖，發配的秦瓊，託孤的劉備，探母的楊延輝，昭關前的伍子胥，坐困空城的諸葛亮……是一種不動聲色間卻已摧心斷腸的入骨悲愴，一唱三嘆，餘味悠長。

夜晚躺在床上，睡眠輕淺，夜就顯得格外漫長，窗外有聲颯颯。摸過手機，看到微信上有人曬紅葉的圖片。霜降過後的幾天，正是紅葉最好看的時節。秋天的樹們，把一年中最絢爛的色彩都賣力地捧了出來。之後，便是漸漸凋零。

所謂“霜葉紅於二月花”，是最後的悲壯和掙扎了。之後，便是長長的，長長的冬季，萬物在等待中沉寂。

趁滿山紅葉未落，也該，出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