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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印:吳昌碩“缶廬”,吳昌碩的精神氣質

由 談藝錄 發表于 旅遊2023-01-19
簡介1882年,吳昌碩42歲,好友金傑(字俯將)知吳昌碩愛缶,以家藏古缶相贈(當然,來而不往非禮也,吳昌碩替他寫了一幅書法:“道在瓦甓”),吳昌碩在自己的另一方舊作白文“缶廬”補上了邊款詩以表達了自己的心聲:(另一方“缶廬”印及邊款)以缶為廬廬

傲廬怎麼讀

就像文學作品是為了表達作家的情懷,叫作“文如其人”;書法家的作品也常常被人說“字如其人”,

篆刻家的作品最終成為優秀的作品,其最重要的特質就是這些作品要表達篆刻家的思想感情

,也就是說,篆刻最終成其為藝術作品,要表達作者的情感的,如同文學家寫小說,其中一定有他自己情感、情緒的影子,有他的態度在內。

所以,我們讀吳昌碩的篆刻作品,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了解吳昌碩這個人,瞭解他的精神氣質,進而體會他的作品中要表達的情懷。

讀印:吳昌碩“缶廬”,吳昌碩的精神氣質

(吳昌碩故居)

吳昌碩是書香世家(曾經“一門四進士”),只是到他這一代,家道已經敗落,他只能跟隨父親耕田為生,這使他浸染上了農民樸實、厚道的底色,這很重要,因為他終其一生,他的作品都在表達大氣、厚重、堅實、樸素……

他經歷過太平天國運動引起的戰爭,為了謀生,他四處逃難,甚至“虎口餘生”(他有這方印);他還親歷過中日甲午戰爭,眼看著清政府在中日國戰中的無力退敗;他還做過小官,由此也進入了士大夫階層,但卻由此目睹了官僚們的頹廢、腐敗……

他有自己的人生目標,他想奮鬥,但在人生途中,他遭遇得更多的是挫敗,他想奮起而不能,他在人生向上的奮鬥中深深感到無力,這使他在心底積澱了太多的不平與憤懣,這種不平與憤懣,漸次累積,這就是帶有男性底色的雄壯、鬱勃之氣……這種氣息,是他篆刻作品中最重要的精神氣息之一。

他是士大夫,也是農民;他是藝人,也是酸寒小吏。他不願意向人生低頭,人生越是催迫於他,他越是逆流而上,當他在世俗的道路上無處可逃時,他把精力全部投入到藝術,他在藝術上孜孜以求,終於走通了屬於自己的藝術家之路,他成了晚清到民國最重要的藝術家,他是詩、書、畫、印“四絕”的一代宗師,他終於在人類歷史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跡,濃墨而重彩!

本文要讀的這方印,是1879年冬天吳昌碩所刻的雙面印的其中一面,這一年,吳昌碩整36歲,是他的“本命年”,年底,吳昌碩盤點自己的前半生(實際上還早,他活了80多歲,只是男人對自己的盤點與回顧,多在年底,特別是在本命年的歲末)。

先看印面和邊款:

讀印:吳昌碩“缶廬”,吳昌碩的精神氣質

(吳昌碩的兩面印)

我們同系列文章中,第72篇我們曾經讀過白文這一方,足夠精彩。本文,我們把著重點放在朱文“缶廬”,但卻不得不提一下與白文印關係更緊密的邊款內容。

“餘既闢蕪園,又縛草亭為延眺處,每當霜落風高,永珍森露,與松柏同青者惟此蕪耳。己卯冬倉碩刻於樸巢。”

吳昌碩雖是書香出身,但卻不忘農人本色,文人們開園忙著植花,吳昌碩卻種蕪菁,不但種菜,他還以此為傲,他還拿蕪菁同松柏相比,其實,他這樣說,最主要是以蕪菁自比,他普通,但卻能如蕪菁一樣,不但能飢時飽人,而且能在霜落風高、北風凜冽時與松柏同青。他是一個樸素,但卻有氣節的人,他崇尚的正是這種人品氣質,最終,

這種“原始的、樸素的、雄強的高潔”也成為他的精神氣質。

這種氣質也帶入他的作品。

與白文印的極盡曲折不同,這方朱文印印面只有兩字,大道至簡,憨憨樸樸,就左右各一個字,用最原始的石刻文字——石鼓文——篆法,看似簡簡單單,呆呆直直,實則妙趣無窮。

讀印:吳昌碩“缶廬”,吳昌碩的精神氣質

(缶廬)

“缶”字極簡,許慎認為是象形字,依吳昌碩的理解,似乎還原了它以杵制器的會意屬性(“缶”的造字法有爭議,《字源》認為它是形聲字,但不確),但無論是形聲還是會意

亦或

是象形,“缶”所表達的都是最原始的農具,或用以汲水,或用以盛物,或用以舂米;“廬”則是田中農人臨時棲息的遮陽蔽雨之所,《說文》說:“廬,寄也。”吳昌碩以“缶廬”為號,實際上一方面宣示自己不忘農人本色的用意,一方面表達自己人生如寄的通達心態。

或許多年之後的缶廬詩更能顯性地表達吳昌碩以缶廬為號的用意。

1882年,吳昌碩42歲,好友金傑(字俯將)知吳昌碩愛缶,以家藏古缶相贈(當然,來而不往非禮也,吳昌碩替他寫了一幅書法:“道在瓦甓”),吳昌碩在自己的另一方舊作白文“缶廬”

補上

了邊款詩以表達了自己的心聲:

讀印:吳昌碩“缶廬”,吳昌碩的精神氣質

(另一方“缶廬”印及邊款)

以缶為廬廬即缶,廬中歲月缶為壽。俯將持贈情獨厚,時維壬午四月九。雷文斑駁類蝌蚪,眇無文字鐫俗手。即虛其中守厥口,十石五石頗能受。興酣一擊洪鐘吼,廿年塵夢驚回首。出門四顧牛馬走,拔劍或似王郎偶。昨日龍湖今虎阜,豈不懷歸畏朋友。吾廬風雨飄搖久,暫頓傢俱從吾苟。質釵還釀復鬥鈕,西家器重提樑卣。考文作記定誰某,此缶不落周秦後。吾廬位置儕箕帚,雖不求美亦不醜。君不見江干茅屋杜陵叟!

是的,他窮,但不墜青雲之志,他仍懷“兼濟天下”之心,自己住著草廬,依然想著自己能像杜甫一樣心懷天下。“缶”雖不像商周重器一樣金貴,卻自有它自己骨子裡的高貴,它大肚能容,虛懷若谷。所以,吳昌碩也以缶自喻,以缶自許,以缶自傲!

說多了,轉回來,說這方印。

這兩個字天然有疏密對比。“缶”字極簡,卻筆筆

交代

清楚,筆畫部件之間留足空地,更顯其疏朗,這是“虛”處;“廬”字極密,卻讓中部兩個“田”緊密壘疊在一起,更顯其密,這是“實”處。當然,這是最直接的章法資訊,此外還有妙處,“缶”字上部向左攲斜,“廬”字下部向右頂入,兩字又呈咬合之態。是所謂“平整中見欹斜”,拙味十足。如圖:

讀印:吳昌碩“缶廬”,吳昌碩的精神氣質

(疏密與咬合)

更精彩的,是“缶”字中心一點的加粗,這是“突現塊面”的應用,這一筆的處理,不但平衡了原本朱文左重右輕的平衡,也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使印面氣息多出了變化,生出了趣味。同時,這一點,重重拙拙,渾圓如錘,樸厚堅實,如老農,不言不語,敦實安詳,這其實也是吳昌碩的人品氣格。

讀印:吳昌碩“缶廬”,吳昌碩的精神氣質

(邊欄與團點)

邊欄也值得一說,“缶”字在虛處,以團點點睛,但必得給虛處屆畫出邊界,於是,“缶”字側的邊欄雖為右筆衝破,但底部仍是留出了一線邊欄。而“廬”字因其繁密雄壯,反而衝破了左下的邊欄的阻攔。這也如同吳昌碩一樣,他是傳統的文人,受幾千年傳統文化所約束,但他又是一位性情不羈的人,他總有他自己的一身傲氣,想著衝破藩籬。

(【布丁讀印】之143,部分圖片源自網路,版權歸原版權方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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