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林黛玉是水芙蓉還是木芙蓉，這個細節或可說明！

《紅樓夢》：林黛玉是水芙蓉還是木芙蓉，這個細節或可說明！

文：子凡shine

《紅樓夢》一向有以花喻人的傳統，尤其是“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一節，將每個女孩子與花對應起來了。林黛玉抽到的是一支芙蓉花籤，上面題著“風露清愁”四字，那面一句舊詩，道是：莫怨東風當自嗟。注云：“自飲一杯，牡丹陪飲一杯。”眾人笑說：“這個好極。除了他，別人不配作芙蓉。”那麼，比喻林黛玉的芙蓉花是究竟是水芙蓉還是木芙蓉呢？還存在著很大的爭議。

一直以來，有一種說法“晴為黛影”，晴雯病夭，賈寶玉寫了一篇情深意切的誄文《芙蓉女兒誄》。脂批曰，“又當知雖誄晴雯，而又實誄黛玉也。奇幻至此！若雲必因晴雯誄，則呆之至矣。”而晴雯是木芙蓉，因為誄文明確說了“蓉桂竟芳之月”，是八月，正是木芙蓉盛開的季節，那麼林黛玉的花語也應該是木芙蓉了。然而，花簽上的“芙蓉”指的卻是荷花。

芙蓉本是荷花的別稱。魏晉時期的詩人文士曹植、潘岳、鮑照均作過《芙蓉賦》，直至唐代，荷花還常被叫作芙蓉，例如我們熟知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指的就是荷花。木芙蓉是因為它紅豔如荷花，故借用了“芙蓉”的名字，唐代人對於二者區別還是很嚴謹的，曰芙蓉必是荷花，而木芙蓉才是我們今天所說的芙蓉花。

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有這樣一首詩：“晚涼思飲兩三杯，召得江頭酒客來。莫怕秋無伴醉物，水蓮花盡木蓮開。”“水蓮”指荷花，而“木蓮”指木芙蓉。

林黛玉花簽上寫的“風露清愁”，“風露”一般都形容秋季，例如“為誰風露立中霄”，“風露溼行雲”，“風露透窗紗”等，都是指淒涼的秋季風露更添愁思。而“莫怨東風當自嗟”一句最早出自唐代詩人高蟾的《下第後上永崇高侍郎》：“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高蟾落第之後自比高潔的荷花，說天上的碧桃，日邊的紅杏都因為有人照拂才得以盛開，而生長在秋天的荷花，又怎麼能開放呢？不要埋怨東風吹不到自己，表達了自己生不逢時的鬱悶之情。後人因此才演化出了“莫怨東風當自嗟”的詩句。

如此，我們便可以看出，林黛玉是水芙蓉，而不是木芙蓉。荷花是花中君子，自古以來便是高潔志士的象徵，以花中君子荷花比擬林黛玉的高風亮節，再恰當不過了。

如果說晴為黛影，那麼林黛玉為水芙蓉，晴雯為木芙蓉，也是很合適的，因為木芙蓉花的名字來自於水芙蓉，林黛玉為主，而晴雯為輔，二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作者為什麼要混淆芙蓉的稱呼，令讀者產生歧義呢？因為《紅樓夢》裡的官名、地名，很多都是尊古制，半古半今，為了模糊朝代紀年，不幹時政的寫作宗旨，芙蓉花也是在唐代以前比較嚴格地指荷花。

其實，我們從故事情節中也可以找到一處輔證，來證明林黛玉的花語為水芙蓉。第三十一回，史湘雲到賈府做客，來怡紅院，路上和丫鬟翠縷論陰陽：

翠縷道：“這荷花怎麼還不開？”史湘雲道：“時候沒到。”翠縷道：“這也和咱們家池子裡的一樣，也是樓子花？”湘雲道：“他們這個還不如咱們的。”翠縷道：“他們那邊有棵石榴，接連四五枝，真是樓子上起樓子，這也難為他長。”史湘雲道：“花草也是同人一樣，氣脈充足，長的就好。”

史湘雲和翠縷談論陰陽，翠縷只問到了兩種花，一種是荷花，一種是石榴花。賈府的荷花沒有史家開

的

好，而石榴花卻是盛極一時。眾所周知，石榴花指的是賈元春，“榴花開處照宮闈”，說明此時賈元春風頭正勁，聖眷昌隆；而荷花卻還沒有開，史湘雲說時候未到，是不是有“生不逢時”的意蘊，荷花長在了賈府，沒有地利，也就沒有開放了，這個荷花指的正是林黛玉。而且史湘雲說“花草也是同人一樣，氣脈充足，長

的

就好”，我們知道林黛玉的身體是先天性的孱弱，生來不足，又怎麼會生命力旺盛呢？另外，賈元春代表著王夫人的勢力，王夫人是傾向於薛寶釵的，那麼石榴花越盛，對於荷花的林黛玉越為不利。

《紅樓夢》還有一個明確地以荷花做喻的女孩子，就是甄英蓮，後來的香菱、秋菱。她的名字即有“蓮”字，判詞是：“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香菱抽到的花籤是並蒂花，題著“聯春繞瑞”，那面寫著一句詩，道是：“連理枝頭花正開。”香菱和夏金桂的名字也充滿了相生相剋的內涵，夏金桂為香菱更名為秋菱，蓮花、菱花都應該盛開在夏天，偏偏叫“秋”，而夏金桂又何嘗不是如此，桂花本應盛開在秋季，偏偏姓夏，她們兩個的悲劇也是生不逢時的悲劇。

從晴雯、香菱到林黛玉，都蘊含著一脈相承的悲劇因子，她們在命運上，在個人品格上都有相似的地方，都是真誠善良，潔身自好，不畏流俗的女孩子，她們的結局都是芳華早逝，病夭而亡，因此，她們的花語既有區別，也有聯絡，將黛玉稱為“芙蓉”或許就是為了區別於香菱的“荷花”，她們其實是同一種花，而黛玉與晴雯花語一致，卻不是同一種花，這也是一種錯落有致的寫法，引發讀者更多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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