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並非穆念慈之子？看金庸“射鵰三部曲”不同版本的變化

前幾日，王晶釋出他《新倚天屠龍記》電影的劇照，陣容強大，卻也槽點滿滿，主要集中在演員年齡問題，41歲的林峰飾張無忌，32歲的文詠珊演趙敏，被戲稱為《張無忌的中年生活》看到由被網友調侃為中老年版武俠片。

但我依然期待這部影片的面世，因為王晶說這部電影將比原來1993年那部更加黑暗，張無忌的性格也會有所不同。相對於劇版裡優柔寡斷、慈悲心腸的張無忌，我一直比較喜歡王晶電影裡面刻畫的張無忌——腹黑而強大，這樣更符合他身負血海深仇、歷經人世冷暖的人設。

其實《倚天屠龍記》最早在《明報》上連載時，張無忌的性格便屬於陰狠毒辣的小惡魔型別，後面經過幾番修改，才有瞭如今我們看到的那個慈悲心腸的張無忌。這樣的修改，在金庸的作品裡不算少數，作為一代武林神話的締造者金庸，17年奮筆疾書，卻只有15部長、短篇武俠小說，與他花了大量時間在作品修訂上分不開，其中第一次的修訂便花費了近10年的時間。

今天我們便來看看金庸對於他“射鵰三部曲”——《射鵰英雄傳》、《神鵰俠侶》和《倚天屠龍記》前後修訂的部分進行梳理。

“千古書生俠客夢”金庸創作概述

“千古書生俠客夢”，1955年，出身於書香世家，自幼博覽群書，才華橫溢的查良鏞應羅孚之約，開始以“金庸”之名，進行武俠小說的創作。最開始創作的武俠小說《書劍恩仇錄》和《雪山飛狐》在《新晚報》上連載，而後《射鵰英雄傳》和《碧血劍》在《香港商報》上連載。1959年金庸開始自立門戶，與沈寶新合辦《明報》，往後的《神鵰俠侶》到封筆之作《鹿鼎記》等10部小說，皆在《明報》上連載。

歷經17年的創作，金庸武俠小說造詣之高可用北大教授孔慶東的評述一言蔽之：“儒釋道宗，文史哲禪，無一不通；琴棋書畫，酒茶食居，無一不備”

［1］

。金庸作為近現代新武俠小說的集大成者，儘管只創作了15部小說作品，但是依然享譽中外，並深刻地影響著中國近現代武俠小說的發展。究其原因，除了其作品擁有深刻的文化底蘊外，還有他對於自己作品的多次修改。

金庸對這些作品的修訂，所花費的時間不亞於創作的時間，他曾先後兩次對自己作品進行大的修訂，其中第一次的修訂便花費了近10年的時間。這兩次修訂的內容，涵蓋面非常之廣，不僅有文字的潤色，情節的修改，人物性格和心理的完善，還有武學源流的梳理，並增加了諸多的註釋。

從修訂程度來看，《書劍恩仇錄》、《射鵰英雄傳》、《神鵰俠侶》、《倚天屠龍記》、《天龍八部》修訂程度最深，且各版本的修訂內容均有不同。接下來便看看這有“射鵰三部曲”之稱的《射鵰英雄傳》、《神鵰俠侶》和《倚天屠龍記》各版本的修訂。

《射鵰英雄傳》新舊版本的梳理及分析

《射鵰英雄傳》創作於1957年到1959年期間，初創之時在《香港商報》上進行連載，原名為《大漠英雄傳》

［2］

，從“舊版”到“新版”再到“新修版”的《射鵰英雄傳》來看，作品的內容修改不算大。主要在四個方面：

其一，對作品的開頭進行了修改。

在“舊版”中，作品以宋詞《題臨安邸》作為開頭：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南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當汴州。

［3］

緊接著郭嘯天、楊鐵心、丘處機和江南七怪出場。

而在“修訂版”和“新修版”中，開頭以文學意蘊濃厚的景物描寫開始，故事則以說書的方式引出：

錢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無窮無休的從臨安牛家村邊繞過，東流入海。

……

那說話人五十來歲年紀，一件青布長袍早洗得褪成了藍灰色。只聽他兩片梨花木板碰了幾下，左手中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連聲。唱道：“小桃無主自開花，菸草茫茫帶晚鴉。幾處敗垣圍故井，向來一一是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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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修改，雖不如出版的開門見山的簡單明瞭，但是卻也有著別樣的滋味，撲朔迷離的感覺，提升了小說的戲劇性和厚重感。

其二，將人物性格統一化，消除了“舊版”中人物性格的矛盾。

“舊版”中郭靖少年時期筋骨強壯，且聰明伶俐，如在哲別逃到他家中之時，他不僅幫助哲別躲起來，還機敏地應付了前來追哲別的士兵。但在長大後，郭靖則變得較為直魯愚笨，可愚笨之下又是個武林奇才，在“降龍十八掌”15招的基礎上再自創三招，旁觀一燈大師治療之時了悟“一陽指”。

在“修訂版”中，郭靖則從小時候便是個呆頭呆腦的笨小孩，處理哲別的事情時候傻傻愣愣的，也刪除了長大後自創三招“降龍十八掌”，以及自學“一陽指”的片段。可說“修訂版”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郭靖性格前後不一的矛盾。

其三，對於人物的形象進行了調整，對部分人物形象進行了整合。

這其中最為典型的是秦南琴和穆念慈，也是該作品中改動最大的部分。

在“舊版”中，楊過的母親並非穆念慈，而是秦南琴。秦南琴是一個深愛著郭靖的捕蛇女，但是後來被裘千仞擄去，又被楊康玷汙，楊過則是她和楊康之子。黃蓉也並非殺死楊康之人，是穆念慈不忍看楊康身中劇毒，將其殺死，隨後殉情自殺。

在“修訂版”中，將秦南琴這一角色和穆念慈進行了合併，穆念慈被楊康所玷汙，隨後生下了楊過，楊康被黃蓉所殺，穆念慈沒有殉情。雖然在“修訂版”中穆念慈這一角色更加立體而豐滿了，但是卻也導致了楊過這一角色有諸多的矛盾。

如：楊過始終不知自己身世，秦南琴憎恨楊康，故不告知，可以理解，但這事兒放在穆念慈身上便有些不合情理；再如穆念慈是楊鐵心的養女，楊鐵心臨終前將其託付給郭靖照顧，穆念慈與郭靖、黃蓉之間的淵源頗深，但郭黃兩人十多年未曾尋找過穆念慈母子不符合其為人，而郭黃兩人與秦南琴並無多少情分，但卻還是將全真心法相授，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不尋二人合乎情理。

此外，在第二次修訂時對於黃藥師和梅超風兩人的感情關係進行了改寫。在“新修版”中，增加了黃藥師對梅超風的戀慕情愫，這一版本中，黃藥師變成了一個自相矛盾的人，時而我行我素，時而又平庸濫好，有點兒失去了黃藥師往日風采。

其四，對部分的故事情節進行了修改。

在“修訂版”中，故事情節的改變主要以“刪”、“改”為主。

“刪”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是刪去了“舊版”中較為血腥的情節，如刪除了丘處機在殺死王道幹之後，將其心、肝剁碎了配酒的情節。二是刪除了“舊版”中神物異事的情節，如刪除了“蛙蛤大戰”、“神奇血鳥”的情節。同時還刪除了一些冗長的情節，如在“新修版”中，刪除了大段描述郭靖和黃河四鬼對打的情節。

“改”則有多處，如將“舊版”中歐陽鋒在冰柱中生存三天改為三個時辰；將穆念慈不忍楊康因身中劇毒，將其殺死，改為楊康被黃蓉的軟蝟甲之毒所殺等。

而在“新修版”中以“改”和“增”為主。

其“改”主要體現在對於武學的修改，如將馬鈺“三花蓋頂掌法”改成“履霜破冰掌法”；將“九陰神爪”改為陰毒狠辣的武功等。“增”主要體現在對於武學源流的闡述，如在“新修版”中增加了兩頁的篇幅，來詳細描述“降龍十八掌”的武功要義，以及“降龍十八掌”的根本在於“亢龍有悔”，此掌也並非一味的剛猛，而是一套剛柔並濟的武學；此外還增加了諸多的註釋，如“新修版”的註釋，比“舊版”更加詳細，而且對於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有一些幫助，如在“新修版”中增加了葉洪生所提出的“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來源，指出其來源於《鍾呂傳道記》。

總體來說，金庸對於《射鵰英雄傳》的修訂，使其版本的特色更加分明，“舊版”的小說，簡單直接，劇情跌宕起伏，但是因其連載等原因，人物性格存在著一定的矛盾；“修訂版”中將其性格進行了統一，對其文字進行的潤色，使其文化意蘊更加濃烈，但是也對人物形象的重新刻畫，使其形象特點更加複雜，缺失了純粹感；“新修版”主要是對於“修訂版”中的源流和矛盾進行梳理，使其更具有易讀性。

（未完待續，下期將繼續解析“射鵰三部曲”另外兩部《神鵰俠侶》和《倚天屠龍記》不同版本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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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孔慶東．金庸評傳。 重慶：重慶出版社，2009

［2］

倪匡。我看金庸小說。 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1997

［3］

金庸。射鵰英雄傳。臺北：眾利書店，1990

［4］

金庸。射鵰英雄傳。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