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旅遊

來自摩崖石刻上的文化印記

由 華輿 發表于 旅遊2022-09-01
簡介”(錄文參考張京華等《湖南朝陽岩石刻考釋》)這樣的石刻不僅儲存了李當、魏淙的唱和詩,而且記載了李當在官職遷轉過程中道經朝陽巖的情況,同時還留下了題刻的書寫者與觀覽者的場景

摩崖石刻 是怎麼刻上去的

詩歌題刻於石,唐代已經形成風氣,詩人也非常重視刻石,這是詩歌儲存與傳播的需要。中唐詩人羊士諤有一首詩的題目就說:“乾元初,嚴黃門自京兆少尹貶牧巴郡,以長才英氣,固多暇日,每遊郡之東山,山側精舍有盤石細泉,疏為浮杯之勝,苔深樹老,蒼然遺躅,士諤謬因出守,得繼茲賞,乃賦詩十四韻,刻於石壁。”說明賦詩以後當即刻石。古代石刻,型別複雜,品種繁多,最為特別者當屬摩崖石刻,因為將文字刻於摩崖,不僅刻之艱難,而且讀之不易。但這些石刻,尤其是唐代詩刻,具有重要的文學、文獻與文物價值。

摩崖上的唐詩能夠儲存唐詩原來的形制。摩崖詩刻往往是文人雅士遊覽之餘,留下佳作,然後刻於山崖或巖洞。更有大型詩會,聯章多首,刻之於石,極一時盛事。這些石刻,有的流傳千年而字跡如新,有的風化泐蝕而僅存拓片,但仍然能夠看出石刻與拓印的原貌。

儲存至今最為重要的摩崖詩刻是石淙詩會石刻。久視元年,武則天遊石淙,群臣扈從,群體作詩以頌盛會,集會之後,刻了石淙詩碑,現在還留存在登封石淙山。詩的第一首為武則天御製,接著是皇太子李顯、相王李旦、太子賓客武三思、內史狄仁傑等十七人詩作,前有詩序,表明作詩原委,詩與序的書法出於薛曜手筆。詩題都是“七言侍遊應制”,題下署刻作者的官銜與姓名。石淙唱和參與者,無論是皇親國戚如皇帝武則天、太子李顯、相王李旦,還是著名文人如李嶠、閻朝隱、沈佺期、崔融、蘇味道等,都無一例外地在這一濃厚的宮廷文學氛圍中擔任重要角色。他們的詩作構成文學發展不可缺少的環節,影響了唐詩的演變歷程和發展方向。類似的刻石還有唐高宗、武則天與群臣過棲巖寺所舉行的詩會作品,後來也在長安二年鐫刻上石。因為是咸亨二年集會作詩,而到了長安二年才鐫刻上石,就綿延了唐高宗和武則天兩個時期,摩崖石刻所用的文字就是武周新字。這樣的石刻不僅儲存了高宗時期的詩作,同時反映了武周時期重要的文字嬗變軌跡。

摩崖詩刻數量最多者是遊覽題刻。與詩會題刻相比,這類題刻個體因素更為顯著。如盧元輔《遊天竺寺》詩摩崖:“水田十里學袈裟,秋殿千金儼釋迦。遠客偏求月桂子,老人不記石蓮花。武林山價懸隋日,天竺經文隸漢家。苔壁媧皇煉來處,泐中修竹掃雲霞。”題署:“大唐杭州刺史盧元輔。”這首詩是杭州西湖的摩崖珍品,描寫的也是詩人遊覽天竺寺的切身感受。

摩崖題刻與詩路文化密切相關。這些題刻大多是古代詩人因為漫遊、為宦、貶謫經過名勝之地所留下的詩章。這裡舉浙東唐詩之路上詩刻為例。天寶八載諸暨縣令郭密之《使永嘉經謝公石門山作》及《永嘉懷古》詩刻,後者儲存較好:“永嘉東南盡,倚棹皆可究。帆引蒼海風,舟沿縉雲溜。群山何隱磷,萬物更森秀。地氣冬轉暄,瞑氛陰改晝。緬懷謝康樂,伊昔茲為守。逸興滿雲林,清詞冠宇宙。嘗遊石門裡,勝踐宛如舊。峭壁苔蘚濃,懸崖風雨驟。巖隈餘灌莽,□□空泉甃。物事人已非,瑤潭悽獨漱。”這是郭密之出使永嘉經過石門而作。建中年間縉雲縣令李[~符號~]《題阮客舊居》詩刻:“阮客身何在,仙雲洞口橫。人間不到處,今日此中行。”題刻在縉雲縣南宮山阮客洞,應是李[~符號~]作為地方長官巡視屬邑時所作。這些詩刻是浙東唐詩之路的重要實物印證。

摩崖刻詩,嶺南與湖南地區特別繁盛,並且有不少石刻群,自唐而後一直到近代都有詩作刻之,而唐詩尤其值得珍視。

嶺南地區唐代詩人李渤與李涉的南溪詩刻,非常具有代表性。唐敬宗寶曆二年,李渤因得罪宦官被貶桂州刺史、桂管觀察使,其兄李涉被貶康州刺史途經桂州,兄弟二人同遊南溪,李渤寫下《南溪詩》刻於南溪山玄巖,李涉作了《唐玄巖銘》同刻於此。《南溪詩》雲:“玄巖麗南溪,新泉發幽色。巖泉孕靈秀,雲煙紛崖壁。斜峰信天插,奇洞固神闢。窈窕去未窮,環回勢難極。玉池似無水,玄井昏不測。仙戶掩復開,乳膏凝更滴。丹砂有遺址,石徑無留跡。南眺蒼梧雲,北望洞庭客。蕭條風煙外,爽朗形神寂。若值浮丘翁,從此謝塵役。”表現南溪秀麗、清幽、靈動、奇險的絕佳風景,抒發自己辭謝塵役、逍遙物外的願望。詩前長敘交代作詩的緣由,與詩歌相得益彰。唐文宗大和元年,李渤離開桂州時,又作了《留別南溪》詩:“常嘆春泉去不回,我今此去更難來。欲知別後留情處,手種巖花次第開。”《留別隱山》詩:“如雲不厭蒼梧遠,似雁逢春又北歸。惟有隱山溪上月,年年相望兩依依。”這兩首詩分別刻於南溪和隱山的摩崖之上。值得注意的是,李渤的《南溪詩序》,《全唐詩》題款為“寶曆三年”,而石刻所署為“寶曆二年三月七日敘”,這是摩崖石刻訂正傳世文字之誤的例證。摩崖詩刻,有石上千秋之效。

湖南地區永州朝陽岩石刻群有三處唐詩石刻:一處是大曆十三年張舟《題朝陽巖傷故元中丞》詩刻,一處是牛嵸《題朝陽洞》詩刻,一處是李當、魏淙《題朝陽洞》唱和詩刻。特別是李、魏唱和詩刻,可以看出題刻的來龍去脈。《題朝陽洞》詩題署“義陽守李當”。詩云:“江上朝陽洞,無人肯暫過。今來愜心賞,回首戀煙羅。”魏淙《奉和左丞八舅題朝陽洞》,題署“從甥前高州軍事推官鄉貢進士魏淙”。詩云:“北闕飛新詔,東山喜更過。文星動巖夢,章句別杉蘿。”詩後還有魏淙的長篇敘事,述說李當自中書舍人出為湖南觀察使,除戶部侍郎,出為河南尹,又移宣歙觀察使、山南西道節度使,徵拜吏部侍郎、尚書左丞,出為道州刺史。在道州平定山賊,安定百姓。後自道州移守申州,到了朝陽巖,遊覽朝陽洞而題詩。這與李當詩題署“義陽守李當”適相吻合,因義陽就是申州。魏淙文末署記:“鹹通十四年十一日廿五日,魏淙題,進士崔鵬書。零陵縣令李璵鐫辶,處士唐元真看題,判官陳楚。”(錄文參考張京華等《湖南朝陽岩石刻考釋》)這樣的石刻不僅儲存了李當、魏淙的唱和詩,而且記載了李當在官職遷轉過程中道經朝陽巖的情況,同時還留下了題刻的書寫者與觀覽者的場景。石刻上的詩篇與魏淙的書事,清人所編的《全唐詩》和《全唐文》都沒有收錄,具有很高的輯佚價值。直到孫望先生編寫《全唐詩補逸》時才將其輯入,但輯錄時誤錄了詩的作者。

摩崖詩刻因為年代久遠,風雨泐蝕,部分文字詩雖已磨泐,但仍呈現出藝術之美,這樣的殘缺之美別具魅力。如日本學者戶崎哲彥發現桂林巖洞韋瓘《遊三乳洞》詩刻:“嘗聞三乳洞,地遠□容□。巧施造化力,完與人世殊。偶此奉明詔,因茲契鳳圖。邃沉窺水府,瑩靜適仙都。□□□寒氣,石床迸碎珠。□□□□□,淅瀝墜珊瑚。□□□□□,神□怪異□。興□□□□,薄暮勢稱扶。□縛如初□,蒸煩得暫蘇。終當辭薄宦,遁世侶樵夫。”題署:“五月廿日。桂管觀察使兼御史中丞韋瓘。”(《唐代嶺南文學與石刻考》)這首詩泐蝕嚴重,但仍可看出是一首五言十韻的排律。開頭兩聯描寫聽聞三乳洞而產生的嚮往之情,表現天然與人事的懸殊。三四兩聯說明遊三乳洞的契機,是奉詔視察當地民情而得到漫遊的機緣。五至八聯描寫三乳洞之景,雖然缺字甚多,但“石床迸碎珠”“淅瀝墜珊瑚”之句,“寒氣”“怪異”之詞,表現出巖洞之魅力無限而又寒氣森森的景象。九十兩聯抒寫自己的感慨,想要辭去卑微的官職而退隱於自然的天地。

摩崖石刻上的唐詩,不僅是唐詩文字的原生狀態,更重要的是蘊涵著超越文字的意義。它是唐詩與地理的融會,滲透了唐代詩人的生命體驗,凝定了詩路文化的部分軌跡,構成了一部石刻上的唐詩史。(完)(文章來源:光明日報)

作者/胡可先

推薦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