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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記(完):我氣走前男友,次日閨蜜跑來勸我:他晚上睡的我家

由 火星君故事會 發表于 旅遊2022-08-17
簡介我說:“你是想打我嗎

樂呵呵的呵怎麼寫

離婚記(完):我氣走前男友,次日閨蜜跑來勸我:他晚上睡的我家

這天晚上毛峰迴到家,我鍋裡煮的烏冬麵已經瀕臨出鍋。毛峰聳著鼻子叫道:“這什麼怪味兒啊!”

我舉著血淋呼啦的湯勺兒得意揚揚地出來迎接他,說:“韓式乳酪辣牛肉烏冬麵,香吧?”

毛峰嬌嗔一聲說:“哎,呀!你把湯都滴在地上了!”

我異常傲嬌地轉身回了廚房,毛峰蹲在地上一臉焦慮的表情,尚未沿著我的行進軌跡把地板擦乾淨,我便已經端著烏冬麵走出了廚房。

除了一大鍋熱氣騰騰的烏冬麵(裡面燉著豆腐、花蛤、牛肉片和豆芽),桌子上還擺著四樣小菜(辣白菜、辣蘿蔔、醃黃姜、涼拌菠菜)。這簡直是一幅美不勝收的風景畫,我陶醉地掏出手機拍了個照發了朋友圈(給親愛的做的愛心料理),聽到後面一聲哀號:“徐小五!你是在廚房裡打仗了嗎?!”

這個渾蛋迎接著貌美如花身穿可愛圍裙的我,桌上擺著令人垂涎三尺的韓式美食,竟然臭著一張臉委屈地坐了下來。

我心想沒關係,原諒他,於是說:“親愛的,我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韓式料理,這不是簡單的料理這是我對你的愛呀!”

毛峰說:“徐小五我打小就最討厭吃韓國料理,我他媽吃朝鮮冷麵嗆到過,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我置若罔聞地說:“啊,好香啊,開動嘍!”

毛峰怒視我十秒,深深嘆了口氣說:“哎,這要是一碗牛肉麵多好啊……”

聽到此處我忍無可忍地摔了筷子吼道:“老子生平第一次做韓國料理,老子容易嗎?你給點面子能死啊?!老子不是你丫的女神嗎?現在是女神下面給你吃,你竟然不趕緊跪舔?!”

毛峰可愛的臉露出一絲鄙夷說:“女神?誰家的女神叉著腿看電視,一邊摳腳一邊放屁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氣不打一處來。我伸手奪過毛峰的碗說:“去去去自己出去吃驢火燒去!”

毛峰樂呵呵地說:“哎呀,你怎麼生氣啦?哎哎哎,給我呀,我還一口沒吃呢!”

總之,我精心醞釀的氣氛(暫且不談我本來想醞釀什麼氣氛)就這樣被毛峰打破了。我們倆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著架,火爆地吃完了烏冬麵,然後我一邊啪啪啪地抽打著毛峰的胳膊,一邊看他異常艱辛地收拾廚房,然後我們倆又吵了一架,我說要看《藍莓之夜》,毛峰嚷嚷說看什麼《藍莓之夜》啊,三秒鐘之內就睡著了,不光不愛看《藍莓之夜》還他媽不愛吃藍莓呢,一邊說一邊就找出《銀魂》來,我正要抽死他的時候電視上聳立起阿姆斯特朗迴旋噴氣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何等誘人,只好躺在沙發上用心欣賞,一口氣看了二十幾集,又莫名其妙地熬到了凌晨,兩個人困到踉蹌,蹣跚地爬去睡覺了。

我夢見一場遠古時代的惡戰,龍騎士們穿著破舊的兵甲嚴陣以待,等著惡龍來襲。烏雲壓境,遙遠的荒野邊境有巨大的閃電劈下來。天色越來越黑,若隱若現的轟鳴聲漸漸逼近,現場的氣氛也緊張到極點,我身邊站著的那些英俊的騎士一個個臉皺成包子,猶如一群狼一般惡狠狠地面對著轟鳴聲傳來的方向。

就在我渾身的肌肉緊繃到極點的時候,突然一聲巨響險些將我嚇尿。隨著這聲巨響,一切都陷入了黑暗,我一個人站在徹底的黑暗中驚慌地四處尋找剛剛還在的那些騎士,可是他們都不知所蹤。為什麼只剩下我一個人?這可怕的巨響是什麼?它為什麼久久不停?

腳下如墜深淵,我突然醒來,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反應過來,夢中的巨響原來是他媽手機的聲音。我趕緊摸過手機,黑暗中秦朝的名字在手機上閃閃發光。

我瞄了一眼毛峰,他像往常一樣鑽在被子裡安安靜靜地睡著。於是我穿著內褲,揣著手機,躡手躡腳地奔到陽臺上,接起電話來小聲說:“你有病啊?這麼晚幹嗎給我打電話啊?”

“……徐夏,我給你打個電話都不行了嗎?!你這麼小聲幹嗎?你怕那人聽見啊?!”

秦朝喝醉了。他的聲音是他在酩酊大醉時候的聲音。那時候因為我們頻繁地吵架,他受不了就會喝到失控,然後對我吼一些平時絕對不會說出來的話。我跟他說過,他喝醉了之後有點可怕。他說可怕嗎,那些都是掏心窩子血淋淋新鮮出爐的真心話啊!

雖然當時非常感動,可是現在我不知道面對酩酊大醉的秦朝能說點什麼好。心裡甚至冒出“真他媽煩,大半夜的發什麼瘋”這樣的念頭。我說:“你這是喝了多少?”

連我自己都聽出來我的厭煩在語氣中滿溢,可是秦朝卻置若罔聞。他說:“你給我出來,我在你家樓下。”

我心裡只是想:真的假的?!我說:“你別鬧了,這麼晚了,趕緊回去吧。”

他說:“別他媽給我來這套!你下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啊,快別鬧了,你家裡的媳婦多著急啊!”

秦朝大吼:“你不是想跟我結婚嗎?你不是問我為什麼不跟你結婚嗎?我讓你知道知道我隨時都能跟你結婚!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分手!”

“……你真的在我家樓下?”

“廢話。”

我壓低聲音說:“等我幾分鐘。”

我在黑暗中穿上衣服,扭頭看了一眼毛峰,確定他香香地睡著毫無察覺,然後輕手輕腳地開門下樓。看了眼時間,四點十八分。

秦朝果然在我樓下。他手裡提著一瓶二鍋頭,坐在我家樓下花壇的邊沿上。

下樓的時候我的腦子亂七八糟。

秦朝要分手,他會為了我分手。他不是玩弄我的感情,他並不是熱衷於婚前勾搭,他真的會娶我。

亂七八糟的不是這些,而是:那又怎樣,我又沒想真的跟他結婚。

我腦子很清醒,可是同時又非常困,兩者交合令我頭暈,有一種還在夢裡很不真實的感覺。

我看到秦朝穿著白天那件襯衫,釦子扯開三四顆,幾乎要露出肚子來了,他是那麼頹唐,在路燈下彷彿還能看到眼珠通紅。

我記起很多年以前,我和秦朝吵完架,他也是這樣先在電話裡對我大吼大叫,然後再這樣一臉頹唐地坐在我家樓下。雖然有點害怕,但是我總是很心疼他。我總是會把他的頭抱在懷裡。他會在我的懷裡說出一大堆“掏心窩子血淋淋新鮮出爐的真心話”。

比如他說,小五,我這輩子是認真要娶你的。

他第一次說要娶我,也是這樣醉。

我走到他身邊,還沒開口,秦朝就一把抱住我。他酒氣熏天,頭髮裡有沒洗澡的糟糕味道。他的手臂又粗又有力,他把他的臉緊緊埋在我懷裡。

我嘆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摸了摸他的頭髮。

秦朝說:“小五,你今天的樣子真嚇人啊。我覺得你心裡一點都沒有我了。怎麼可能呢?小五,怎麼可能呢?你說我只是想找你尋尋開心,天地良心,小五。我簡直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才好。”

我柔聲說:“秦朝,你先鬆手。你鬆手,聽我跟你說。”

他只是更加抱緊我。

我說:“我只是想說,你的生活過得是不錯的。你並不是沒有我不行。咱們兩個分開這麼多年,先不說心裡怎麼想,我們的日子總是順順當當過下來了。我們只要不遇上對方,一切都定下來,順理成章,無論怎麼看都是不錯的人生。有一個哲人說過,激烈的愛情是幸福生活的錦上添花,少了也死不了人的。何況愛情這種東西,怎麼都不可能激烈一輩子的,要麼劃歸平淡,要麼消失不見。”

秦朝突然抬起頭,他的手指甲掐進我的肉裡,真他媽疼。他的眼睛裡都是紅血絲。

“你說什麼東西消失不見?!”他陰森森地低聲呵道,聲音聽起來好像嗚嗚威嚇的狗。

我憂傷地看著他。

秦朝深吸了一口氣,真誠地看著我說:“小五,嫁給我好不好?你答應我,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

我憂傷地搖了搖頭。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我小聲地說:“我不想嫁給你,你也不需要給她打電話……”

秦朝還沒等我說完,就站起來吻了我。他力氣大得嚇人,他的唇齒好像拳頭在毆打我的口腔,撲面而來濃濃的酒氣。他的手扯著我的頭髮。我被他好像花生皮包著花生豆兒一樣緊緊裹在懷裡,甚至沒辦法抽出手來推他一把。

秦朝向後扯我的頭髮,結束他的吻,他看著我低聲說:“是因為毛峰對不對?我他媽就知道是因為這個渾蛋。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肯定跟他有貓膩。下午跟我見面之後你就給他做什麼愛心晚餐,你當我是傻×嗎?!”

我有點被秦朝狼一樣的表情嚇到了。我說:“你是想打我嗎?”

秦朝愣了一下。

我定了定神兒說:“你掐得我好疼。”

秦朝緩緩鬆開手。

我從他懷裡溜出來,他踉蹌了一下,我又不由自主地扶他坐下。

秦朝坐在那裡愣了一會兒,說:“我實在喝多了。”

我弱弱地說:“我看出來了……”

他垂著頭坐了一會兒,猛地站起來說:“我回去了。睡一覺起來就好了,你就不是這樣的了。”

我呆呆站在那兒,看著秦朝一步一搖地向小區門口慢慢走去。

四點四十,我又輕手輕腳回到家裡,看了看毛峰蒙在被子裡睡著。我真覺得恍若隔世,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一片空白。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毛峰已經去上班了。

奇怪的是,從五點到起床的這一段睡眠,我一直都在夢見毛峰,夢到和毛峰去一個有溫泉的古老的小鎮玩,他穿著塑膠拖鞋和大褲衩,手裡提著毛巾走在我旁邊。整個夢裡我們說話買東西、吃飯聊天,夢裡的小鎮陰著天,空氣潮潮的彷彿馬上就要下雨的樣子。但是直到我醒過來,也沒能走到那個能泡溫泉的地方。

我起來,吃完飯桌上毛峰留下來的早飯,摸起手機給毛峰打了個電話。

我從來不沒事給毛峰打電話,也很少給毛峰發簡訊。簡訊一般都是些逗比的內容,除了問毛巖松在不在家,我沒有什麼事情是要打電話跟他說的。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想跟他說說話,想聽聽他的聲音。

但是他卻沒有接,過了一會兒給我追了條簡訊,說在開會,有事兒微信說。

我把手機擱在桌子上,唸叨:小騷蹄子上班還挺忙。

毛峰開完會就會回電話給我的,我想。

於是我端著咖啡靠著窗欞,看外面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中午的太陽曬進來暖暖的。於是很不幸,跟昨晚一樣,我還是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很想把這些事跟張曉婉聊一聊。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像被貼了符咒,再開不了口跟她說秦朝的事了。

我又想,不然去找楊逍吃飯。可是轉念一想,楊逍這個渾蛋要去度假,目前正在長達十二小時飛行時間的飛機上。

我長到這麼大第一次擁有一樁無處訴說的心事,這讓我的內心異常焦灼,只好坐下來繼續看《銀魂》。

直到這一天的晚上七點多,毛峰才回我的電話,他說:“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啊,我回我爸那兒住!”

我嚷嚷道:“為什麼啊?”他說:“別逗了,我回我爸家住有什麼好問為什麼的啊!”

我說:“你幹嗎不回我電話啊?”他說:“我忙著呢,不是讓你微信說嗎?”

我說:“我不管,你明天再回你爸那兒不行嗎?”

他說:“我都跟我爸說好了!你乖一點吧你!”

這個事情其實很奇怪,正常情況下毛峰說要回毛巖松家住我都僅有一句“哦”作為答覆。今天這是怎麼了?我想。毛峰不回來住,導致我心裡的焦灼愈演愈烈。

再也受不了了,我打電話給張曉婉約她出來吃飯,她說:“別逗了大姐,這都幾點了還吃晚飯啊?”她又問:“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按說沒什麼事啊。

我跟張曉婉笑談了幾句掛掉電話,又陷在沙發上,陷入無限的焦灼之中。

我心想:誰都好,跟我聊一會兒天吧,隨便聊什麼都可以。

我憂傷地躺了半個多小時,別說是有人找我聊天了,連朋友圈都沒人評論我。

我懊惱地把手機大力扔到床上,心想:愛誰誰!

俗話說:你等的那個人總是會在你放棄希望的時候來找你。我的手機在跌在床上的一剎那突然響了起來。

我心花怒放地爬起來去接電話,心想:毛峰你小子總算察覺到老孃不對勁了!還知道給我打個電話,孺子可教,沒白疼你!

可惜拿起電話來,卻是我媽。

接起電話喊了聲媽,沒有聲音,我又喊了幾聲喂喂喂,才聽出電話那頭有隱隱約約的哭聲。

“媽,你怎麼了媽?!你家裡的女鬼欺負你了?!”

我急速地換好衣服衝出家門奔進我媽的家,我媽已經不哭了,非要從爛桃兒一樣的眼睛裡擠出一些笑容來。

我說:“我的親孃我的祖宗,你到底是怎麼了,大半夜的哭哭啼啼的嚇死人了!”

我媽說:“我沒事,沒出什麼大事。”她的話音裡包含著鼻涕滾動的聲音,啞啞的,說話異常艱難。

我說:“沒事哭成這樣?這是更年期加劇的節奏?”

我媽說:“小五,你討厭,我就是想你了。”說完,大滴大滴的眼淚又滾了出來。她走過來抱住我,我一頭霧水,也只好抱住她拍了一拍。

越過我媽的腦袋,我看到茶几上放著一張光碟的殼子,封面上寫著:小月收。

我一邊推開我媽撲過去,一邊嚷嚷說:“這是什麼?!”

我媽不好意思地說:“是你爸給我的。他下午下班之後說要來看看我,給我帶了點水果,然後就把這個留給我了。”

我爸說想最後爭取一次,看來說的正是眼前的這次行動。看我媽梨花帶雨的這個樣子,效果還是不錯的。

我問:“媽,你跟他說你要結婚了嗎?”

我媽說:“本來正好他要過來,我就想順便告訴他,結果他來了就急著要走,我也沒來得及說。”

嗯,策略是很不錯的。裝作不知道她要改嫁,也就不會落下搶別人老婆的口實。

我說:“我爸還會弄光碟?挺牛×的呀。”

我媽一邊抹著眼睛一邊說:“別說髒話。”

我媽聲稱要給馬阿姨打個電話就鑽進房間了,我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在我眼前看著光碟哭天抹淚兒,於是我就一個人坐在我媽的客廳裡,把光碟插了進去,開始欣賞我爸的傑作。

影片開始,是我爸的一段自拍。他對著鏡頭很不好意思,搔首弄姿了幾秒,然後說:

“小月,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可是咱們這麼長時間沒見面了,我肯定說不出口。想來想去呢,還是決定做成片子給你看。咱們閨女現在已經是做片子的小牛人了,我是她老爹,我可不能甘拜下風啊,哈哈哈。”

他傻笑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什麼,嚴肅地說:“不過,做這個片子絕對不是我和小五串通好的,絕對不是小五給我做的。”他又不好意思地哈哈笑了幾聲說:“一會兒你看看這水平,也能看得出來不是小五做的。”

【尷尬的沉默,五秒。】

“小月,咱們倆離婚已經挺長時間了,具體多長時間我也不記得了,你知道的,這些東西我始終都記不住。可是我記得這段時間我一直都過得挺難受的。有一陣兒我總是有幻覺,總覺得你沒跟我離婚,而是正在廚房裡炒菜呢。那陣子我總聽見你在家裡的腳步聲。有什麼風吹草動,總覺得是你。每天早晨睜開眼,總是先想,哦,小月先去上班了。過一會兒才想起來,哦,小月已經跟我離婚了。”

【我爸又呵呵地傻笑了一會兒。可是我的眼眶卻潮溼了。】

“後來我就開始想,咱們怎麼就離婚了呢?咱們倆結婚這些年,我從來沒有想過一次,也從來沒想過能有這樣的可能性,有朝一日咱們倆會離婚。我仔仔細細地想了好多遍,最後一天你跟我說過的那些話。可是我直到最近,才慢慢想明白你說的那些話的意思,才開始想清楚你為什麼會那麼說,我是做了什麼才會讓你那麼說。”

【這個時候徐小國吧嗒吧嗒跑過來,衝他叫了一聲。我爸說:“起來起來,不是剛遛過你了嗎?爸爸在幹正經事呢!”】

“呵呵你看這孩子。”我爸說,“等會兒我把它關到廚房裡。”

【我爸離開了鏡頭,空拍一個沙發。背景音是我爸對小國叨叨的聲音,還有小國被關起來之後撓門的聲音,我爸穿著拖鞋吧嗒吧嗒回到沙發上。】

“我都忘了說到哪兒了,真是的,咳咳。小月,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天底下沒有誰比你更清楚了。你之所以跟我離婚,是因為你太瞭解我,也太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件事情。可是呢,說到底,我卻不是很清楚你到底在想什麼。因為你很少跟我說。我呢,總是想當然,也總是習慣於你在我身邊陪著的生活。我根本沒有用心去了解你。”

【他難以啟齒地紅了臉,撓了撓頭說:】

“你見過小卓,年輕女孩子,我跟她來往的這段時間,瞭解了很多很多事情。比方說,我結婚這麼多年了,卻從來都不瞭解女孩子的性格和想法。我自以為對她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她卻經常火冒三丈。即使如此,我也只覺得頭疼,根本沒想去了解她到底在生氣什麼。因為她一天到晚發脾氣,我原先覺得姑且來往看看,也漸漸覺得實在是不可忍受了。可是跟她斷了來往之後,我又透過她,想起了你。她經常生氣,每一次又生氣得那麼厲害。我想過去你是不是也這麼常常生我的氣,只不過都忍耐下來了,那你究竟忍耐了多少次啊。

“說起忍耐,我經常很想給你打個電話,我一個人過日子,也經常有事兒得問問你。但是我總是忍耐下來了。所以我才感覺到,忍耐一件事情有多不容易。我才發現我這輩子,實實在在沒有忍耐過什麼事情。忍著不給你打電話都這麼難受,要是非要忍著不發火,心裡又得多難受。”

【他沉默了三秒左右。】

“小月,你記得小五小時候咱們家有個攝像機嗎?當時那些錄影你可能好多年沒看過了,我來帶你重溫一下咱們倆年輕時候的畫面。”

【我爸非常做作地伸出一隻巴掌來。】

【錄影帶裡的影片進行了粗略的剪輯,呈現出各種各樣我媽三十多歲時候的身影。在混雜的背景音之外我爸還加入了音樂,選的竟然是《軍港之夜》。雖然剪輯粗糙,畫面又模糊又顫抖,但是從那些一個接一個的跟拍和特寫鏡頭裡,完完全全能感受到我爸對我媽的感情。】

【影片結束,鏡頭切換回我爸的臉。】

“小月,我很少很少誇你長得好看。我也從來沒跟你說過,你好看不好看,我根本不在乎。這些年以來,我總覺得你是我最親的人。既然是最親的人,那你無論長得好看還是難看都無所謂。我跟小五說過,其實你打扮也好不打扮也好,我根本看不出來,可是其實有一次,我覺得你特別美。”

【我爸從茶几上拿起來一張老的彩色照片,笨拙地伸到鏡頭前面。照片上我媽穿著病號服,外面披著個外套,一臉蒼白疲憊,披頭散髮地抱著剛剛出生還是又紅又皺的我。】

“小月,你生小五的那天我不在你身邊。這是我第二天來看你的時候拍的照片。當時看見你抱著小五的樣子,我覺得天下沒有誰比你更漂亮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找出來好多老照片,你要是有空可以回來咱們一塊看看。”

“小月,我這個人又笨又自私,可是當初你肯嫁給我,肯定是因為我還有點優點。我覺得咱們就算離婚了,還是可以當老朋友的。我也想好好地重新瞭解你一次。呃,我想說的就這麼多,再見。”

【我爸伸手過來關掉錄影機,黑屏。】

我這天晚上跟我媽睡在一個床上,兩個女人穿著睡裙,把胳膊墊在後腦勺下面聊天。小七盤在我的小腿上睡得很香,暖烘烘的。

我媽跟我聊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她說到我爸剛剛離開廠子進了公司時,大家都說他傻,放著鐵飯碗不要,非要下海蹚渾水。她說:“你爸跟我聊他的想法,我只說,你特別想幹就去幹,咱們都還年輕,就算你幹砸了,不過也就是吃幾年糠咽菜。當時有好多老同志來找我,讓我好好勸勸他。我勸他幹什麼呢?你爸想做的事情,我從來不攔著他。”

我冷冷地說:“結果我爸果然砸鍋了吧,我記得。”

我媽樂呵呵地說:“是啊,年輕氣盛,又剛從國有廠子出來,哪能一上來就幹得好呢?一開始他一個月的工資只有兩百塊錢。最困難的一次是你的幼兒園學費實在交不上了,我一著急就去把頭髮賣了。”

我記得清清楚楚,有一天我媽回到家,變成齊耳的短髮,還把我嚇了一大跳。

我媽說:“我當時也年輕,晚上就跟你爸抱怨了幾句,結果你爸火了。他說是我攛掇他下海的,現在又埋怨他。當時我實在傷心壞了,哭著睡了。”

我冷笑說:“我爸真是二百五啊!”

我媽說:“可是那天半夜醒來,我發現你爸背對著我悄悄地哭呢。我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了,他發火不是因為生我的氣,是因為生他自己的氣。他看見我賣了頭髮,原本心裡就不舒服極了,我又跟他抱怨。他那個時候壓力多大啊,又覺得對不起咱們倆。就他那個脾氣,不哭才怪呢。”

我媽說起我爸的語氣就像說起自己的兒子——我的意思是,又像她以前說起我爸的時候一樣,好像在說自己的兒子。

她說:“其實我跟你爸結婚這二十多年快三十年,說是一直在忍耐,也不是愛面子,也不是因為你,其實是因為我心裡清楚你爸的秉性。他每做一件招人討厭的事兒,背後總有他的委屈和他的好意在。他不說我心裡也知道。”

我說:“那你幹嗎還要離婚啊?”

我媽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不是因為更年期嘛。”

我瞪著眼睛,看著黑暗中電源插座的小紅點,沒說話。

我媽過了好一會兒才自己默默地補充:“還有因為你毛叔叔啊。”

就這樣,這個待嫁新娘終於提到了她的未婚夫。

“媽,你是不是沒法跟毛叔叔結婚了?”我輕聲地問。

我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我看見她在黑暗中抬起手來抹了抹眼淚。

我能感受到她對毛巖松的感情。每當她和毛巖松的關係走到無可繼續的地步的時候,她都會陷入消沉的情緒中。她不但喜歡他,而且也覺得對不起他。

我嘆了口氣,說:“媽,你要相信毛叔叔是個可靠的人,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你要勇敢地跟他說清楚你的想法,他會理解你的,說不定還會給你出主意的。”

我媽說:“做人怎麼能這樣不斷地傷害別人呢?”

我說:“你不坦誠的話,說不定更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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