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盜》沒告訴你的真相：骯髒疾病酗酒死亡的海盜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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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提示：本文約5000字，配圖19幅。原創不易，感謝您的耐心閱讀）

近年來，關於海盜的影視作品，影響最大的當屬好萊塢的《加勒比海盜》系列。該系列以海盜“黃金時代”（1650-1730年間）為背景，加以魔幻元素，講述海盜呼嘯大洋、尋寶冒險、快意恩仇的故事。不光是好萊塢，在眾多文藝作品的渲染下，海盜的生活充滿了浪漫、財富和刺激，這些獨眼單腿、肩架鸚鵡、衣衫不整的強盜彷彿世上最勇敢的男子漢。真實歷史上，海盜的日常絕非電影等文藝作品般渲染的浪漫美好，海盜是與死神隨時並肩的高危行業，嘯傲大洋、醉生夢死的背後是揮之不去的疾病、恐懼和死亡。

從何而來

簡單來說，海盜就是活動於公海上的盜賊或暴力犯罪分子。海盜的歷史源遠流長，很難確切考證出海盜出現的具體時間和地點。因為只要有人類活動的地方，永遠不缺乏罪犯和惡棍。只要人類踏足海洋，便會有鋌而走險之人敢於在這片藍色的天地中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第一批有史記載的海盜來自公元前14世紀的愛琴海，這些人有一個特定稱謂——“海上民族”（Sea Peoples）。不過，也有一些歷史學家認為，來自地中海各海域的海盜都屬於“海上民族”，顯然，歷史上海盜的活動要比記載的更早。

世界各大洲、各大洋都有海盜活動的記錄，如中世紀時期著名的北歐海盜維京人；中東的阿拉伯海盜；活躍於北非各港口的巴巴里海盜；中國明朝晚期，活躍於東南沿海的中日海上巨寇等等。而如今最為人所知的當屬大航海時代活躍於美洲加勒比海地區的海盜們，特別是在海盜的“黃金時代”，這片海域湧現出無數巨寇，你方唱罷我登場，劫掠過往商船，掃蕩沿岸港口，無惡不作，演繹出一幕幕血與火、仇與殺的海上戰歌。而他們的傳奇故事，也是如今關於海盜的文藝作品的素材寶庫。

■ 上圖是公元845年，北歐海盜圍攻巴黎的場景。

■ 上圖是1615年，一艘法國海船被巴巴里海盜圍攻。

下海為盜，首先要有一副敢於冒險、不惜作惡的心腸。老實人膽小鬼是與這個職業絕緣的。其次，海盜的早期身份常常是水手或船員，在全民追求財富的大航海時代，不甘平庸的水手在長期跑船就會發現，與其老實巴交地掙一份辛苦錢，還不如跳幫搶劫更容易發財。據發現，絕大部分的海盜都出身貧困，渴望財富，搶劫自然成為最快、成本最低的發財方式。僅有少數人出身尊貴，生活優裕，但來自海洋的呼喚、渴望冒險的心理、攫取更多財富的慾望也使這些人下海為盜。加勒比海盜時代著名的“黑鬍子”愛德華·蒂奇船長（Edward Teach）、“白棉布傑克”約翰·克拉姆船長（John Rackham）都是水手出身。還有一些海盜是人為製造的，如被海盜襲擊或俘虜的船隻，船上的倖存者為了求生，也會選擇加入海盜。還有部分人，跟著朋友合夥跑船，結果朋友幹了海盜，自己也下不了賊船，順而為匪。另外在海盜中，還有部分是從官營劫匪轉化而來的，例如私掠船，原本是替政府在海上搶劫競爭對手，幹完後發現來錢快，私掠船長順而繼續為盜。

■ 上圖是著名海盜船長“黑鬍子”帶著部下登船搶劫。

衣食住行

在很多影視作品中，海盜的日常飲食可謂有酒有肉，醉生夢死。真實歷史中，海盜的飲食也並非那麼隨心所欲。長時間在海上漂泊且沒有補給點，海盜的食物會越來越匱乏，以當時的技術手段，無法長時間儲存食物，攜帶過多的生肉類、麵包、奶製品和農產品都是不明智的。因此，諸如醃肉、能長時間儲存的乾硬麵包、酸菜、肉骨湯等食物是當時海船上食品的首選。不過，海盜對於食物並不怎麼挑剔，因為很多食物，他們都可以從劫掠船隻或港口中獲得，搶到什麼就吃什麼。而且在很多時候，他們為了活命，不得不吃船上已經爬滿蛆的腐爛食物。

一些聰明的海盜，會在劫掠牲畜並養在船上，這可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為他們提供副食品。例如，他們在船上養一頭牛或一隻山羊，那麼便可以得到牛奶或羊奶。如果養雞，就能吃到新鮮雞蛋。如果船上的食品都無法儲存了，那麼牲畜就是直接的食物。

還有海產品，這也可以成為海盜食物的一個來源。不過，海盜很少有時間坐下來捕魚，這隻能一種暫時的補充食物的方式。但是海龜行動緩慢，容易捕捉，生命力長，且能提供美味的海龜蛋，因此常被海盜作為糧食補給留在船上。

■ 上圖是在一艘海盜船的甲板上的場景。可以看到，船上就飼養著豬羊等牲畜。在一個海盜團伙中，職責分明，有船長、航海長、軍需官、操舵手、水手長、炮手長等頭目，下面是各種嘍囉。

■ 上圖是海盜的一些日常飲食，包括海龜、燕麥粥、發硬的餅乾、啤酒、雞蛋等。

海盜最普遍的飲料理所當然是酒，海盜無酒不歡。因為過著掉腦袋的營生，今日不知明日事，酒精飲料是麻痺神經的最佳選擇，而酒類也就經常成為海盜劫船時的重要目標。加勒比海盜飲用最頻繁的應該是朗姆酒，因為加勒比地區的農場存在著大量的甘蔗種植園，這是朗姆酒的主要原料。還有啤酒和艾爾啤酒也是最受歡迎的；另外，蜂蜜酒、白蘭地、葡萄酒等，也是海盜們青睞的物件。這些東西，除了少量購買，往往透過搶掠或偷盜換取。

■ 上圖是上岸搶劫糧食和酒水的海盜。

在海上生活時期，海盜的休息就寢也有自己的一套。如果是船長或團伙中的小頭目，船上會擁有私人的寢室。如果是底層人員，甲板下黑暗、潮溼、骯髒、狹小的空間及十多人、甚至數十人的開放式大通鋪等著你，周圍不時有老鼠跑過。與堅硬的木板床相比，吊床更受海盜們的青睞，隨著海風和波濤輕輕搖晃，懷抱著空酒瓶酣然入夢。

眾所周知，長期出海期間，船上的生活環境並不佳，洗澡、刷牙、新鮮的食物……這些看起來很普通的日常生活在船上是奢侈的。而海盜船更是如此。骯髒、噁心可以說是海盜的代名詞。船上除了飲用的淡水，不會貯存洗澡等其他生活用水，加上海盜大部分是醉漢，生活懶惰，沒有刷牙、洗臉、洗澡等習慣，且當時沒有除臭劑，時間一長，各種惡臭便會覆蓋整個船艙。

■ 上圖和下圖是一艘海盜船上船艙剖面圖。船長和頭目擁有甲板下最好的房間和設施，再往下是戰鬥室和庫房，小嘍囉通常呆在甲板上。

■ 上圖是空閒下來，在岸上休息的海盜。有酒有肉，有吊床有音樂。但這種日子對海盜來說極為難得。

日常活動

打劫是海盜的第一行為，也是他們的謀生手段。劫掠所在海域的過往船隻、沿岸港口或村莊。黃金和珠寶當然是首選。但因為海盜不事生產，糧食、酒水、衣物、武器等生活和戰鬥物資才是他們的主要搜刮物件，甚至肥皂、繩索、船錨等瑣碎物品都不放過。有時候，他們會把搶來的船隻賣掉換錢；如果俘獲的船隻比自己的船更好，則留下來改裝成新的海盜船。有的時候，海盜搶劫甚至是為了一點樂趣或刺激。

因為生活的需要，海盜搶來的金幣、珠寶等財富，大部分情況下用於購買各種物資，很少收藏起來。因此，各種海盜寶藏的傳說，很大程度上是後人的杜撰。

■ 上圖是2010年在美國休斯頓自然博物館展出的英國海盜“黑山姆”薩繆·貝萊米（Samuel Bellamy）搶劫的銀幣。這些銀幣是在他的海盜船“維達”號的殘骸中發現的。

既然是搶劫，那就有俘虜。海盜很少傾向於血洗俘獲的船隻，一般只殺掉少數的抵抗者來震懾對方。如果被劫船隻放棄了抵抗，通常情況下他們是“要錢不要命”的。因為一旦沒有活路，往往會導致船上的人拼死抵抗，這會增加海盜的傷亡，損壞寶貴的財貨。相反，如果能夠儲存性命，船隻往往會很快投降。據一個有據可查的案例，17世紀晚期，美洲羅德島海盜托馬斯·圖（Thomas Tew）襲擊了一艘裝載了300名全副武裝計程車兵的船隻，該船在短暫抵抗後便投降了，以至於托馬斯船長一夥40餘名海盜無一傷亡。

海盜喜歡醉生夢死的生活，一次豐厚的搶劫後，伴隨而來的是分贓大會和狂歡盛宴，一整夜中沉浸在贓物環繞和酒色生香的夢幻中，畢竟他們這種人，能否看到第二天的太陽都是奢望，自然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了。有時候，皇家海軍會利用海盜召開盛宴的機會發起圍剿行動，“白棉布傑克”的海盜團伙便是在一場朗姆酒Party上被一網打盡的。

■ 上圖是著名海盜巴沙洛繆·羅伯茨（Bartholomew Roberts）一夥在搶劫後恣意狂歡，羅伯茨是海盜“黃金時代”戰績斐然的海匪，他一生共搶劫了470餘艘船隻。

除了外出劫掠，海盜剩下的大部分時間就是清理和保養自己的船隻。海盜船是他們嘯傲大洋的夥伴，必須維持良好的狀態，以便能夠在下一次行動中不掉鏈子。而他們所劫獲的贓物，大部分也用於海盜船的維修和翻新上。

另外還有一點，別看海盜姦淫擄掠，但對於婦女上船還是有很大忌諱的，因為船上存在女性，容易令船員們為爭奪女性而發生矛盾和內鬥。因此，一方面在海盜的規則中，專門規定禁止女性及男童上船。另一方面，海盜這一行當通常也對女性說“No”。女海盜鳳毛麟角，“黃金時代”最著名的女海盜當屬“白棉布傑克”的兩名情婦瑪麗·裡德（Mary Read）和安妮·邦尼（Anne Bonny），即便如此，這兩人在船上也是以男裝示人。

■ 上圖是“白棉布傑克”和他的兩個情婦：瑪麗·裡德和安妮·邦尼。

三刀六洞

海盜團伙記憶體在森嚴的等級制度和獎懲規則，但也不乏近代民主式的“幫規”。以下便是海盜“黃金時代”流行的一些“幫規”：

1。每個人在商議事務時都有平等一票。在任何時候，每個人在新鮮食物和烈酒面前都有平等的享用權。若物資缺乏，出於公共利益而削減個人所得需要投票進行。

2。每個人都應輪流獲得船上的額外獎勵，例如除了本來應獲得的份額外，還有機會得到一件新衣服。但是，若有人敢欺瞞組織私吞財物哪怕是1塊錢，那麼將被放逐。如果膽敢搶劫同伴，那就等著被割掉耳鼻，並被拋棄荒島。

3。無論是骰子還是紙牌，船上都不允許任何形式的賭博。

4。船上夜晚8點以後嚴禁燈火，若有船員想在熄燈後喝酒，那就請上甲板，注意不能有燈光。

5。每個人都要整理好自己的武器，短劍和手槍時刻保持清潔狀態，以便隨時能用。

6。船上嚴禁攜帶男孩或婦女，若有人被發現誘姦女性並將婦女喬裝攜帶上船，將被處於沉海之刑。

■ 上圖是一個海盜團伙正在執行“家法”。

7。戰鬥時棄船而逃或放棄陣地之人，將被處以死刑或放逐荒島。

8。船上嚴禁內部械鬥。彼此間的爭吵可以上岸用刀或手槍解決。決鬥需遵循軍需官的指揮，兩人持槍以背相對，然後同時轉身開火。若兩人都射失，那麼接下來就用刀來決鬥，首先傷及對方的為勝者。

9。入了夥就不允許“金盆洗手”，哪怕談論也不行。除非每個人都已經掙到1000個金幣。若在服務組織期間傷殘而不得不提前退夥，可以得到800個金幣；或者根據傷勢的輕重程度而獲取份額不等的“退役金”。

10。搶劫所得，船長和軍需官可以分到雙份，炮手長和水手長可以分到1。5份，其餘頭目可以分到1。25份，其餘人員人手1份。

11。船上樂手可以在安息日休息，其他的休息時間，只能看運氣。

■ 上圖是瑪麗·裡德與同夥決鬥，戰勝對方後露出胸脯羞辱對方連女人都不如。

生老病死

海盜通常短命，鮮有善終者。原因很多，船上沒有醫生、戰鬥中身亡、傷勢過重不治、被俘後遭處決、日曬雨淋、衛生條件差、與其他病患接觸而染病、飢餓、脫水、海難等等。

戰損是海盜的第一死亡因素。被剿匪的海軍艦炮轟掉就不說了，最基本的戰鬥——跳幫、肉搏戰都會有生命危險，“黑鬍子”船長便是1718年11月22日在奧克拉科克灣（Ocracoke Bay）被前來圍剿他的英國皇家海軍給打死的。如果不在戰鬥中掛掉，一些致命傷也會在接下來要你的命。即便是非致命傷，因為缺糧少藥或缺乏衛生環境帶來的感染同樣能置人於死地。

■ 上圖是“黑鬍子”被打死後，首級被割下並懸掛在圍剿他的英國皇家海軍的戰艦的桅杆上。

因為17-18世紀時期海盜活動猖獗，嚴重影響了海外貿易，英國等殖民帝國嚴厲打擊海盜。以當時的法律，海盜被俘後，等待他們的刑罰通常是公開性質的絞刑、斬首，或“喂鳥”，以英國為例，處決海盜的刑場大部分是在泰晤士河的碼頭上。如果是名氣大的海盜，諸如船長等，他們的下場要慘得多。被處死後，屍體還要放在一個為他們量身打造的鐵籠子裡，掛在碼頭上風乾，直到完全腐爛為止，這個過程通常是兩年左右，著名海盜“白棉布傑克”、威廉·基德（William Kidd）、查爾斯·文（Charles Vane）、威廉·弗萊（William Fly）最後都享受到了這一待遇。

值得一提的是，觀看公開處決海盜是當時民眾不可多得的娛樂活動，山呼海嘯中，看著罪大惡極的海盜被高高吊起或人頭落下，那種刺激，估計跟今天看自己喜愛的球隊進球沒什麼區別。同時，報紙也會對處決過程進行詳細報道，如最後的遺言、神父的禱告、在絞架上嚥氣的最後時刻等細節，以滿足民眾的八卦心理。

■ 上圖是威廉·基德船長被吊死並掛在港口風乾。

■ 上圖是民眾興高采烈地圍攻吊死海盜。

被俘的海盜鮮有能逃過死劫，但也有例外，如“白棉布傑克”的兩名情婦，瑪麗·裡德因為懷孕而未與其情夫一道被吊死，而是被判處監禁，1年後死於獄中；安妮·邦尼則在後來逃脫牢獄之災，改名換姓得以善終。

壞血病是海盜最容易患上的致命疾病。實際上，這種疾病在大航海時代是常見病，因為長期的海上生活，飲食中缺乏維生素C而引起。這種疾病使得海盜們的形象在很大程度上被定格：面板蒼白而帶斑點、駝背、牙齦腫脹、步履蹣跚、頭髮和牙齒脫落。

同時，船上極為糟糕的衛生還會引發各種疾病，特別是無所不在的老鼠，它們偷吃食物，咬壞繩索，傳染疾病，痢疾便是其中最普遍的一種。好漢架不住三泡稀，持續腹瀉造成的脫水往往能讓一名悍勇的海盜在短時間內喪命，同時病菌還會傳染給船上其他人。

■ 上圖是一個海盜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