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深切懷念我的啟蒙老師趙富祥

趙富祥老師是我在準格爾旗佛爺廟小學（文革中改為雙山樑小學）上學時的啟蒙老師。“佛爺廟”，因在寺廟大殿中供奉著佛祖釋迦牟尼的塑像而得名。上世紀五十年代，每年農曆四月初八，該廟都要“打會”，邀請方圓百里範圍內的各寺廟喇嘛來這裡舉行誦經、跳鬼等佛事活動。廟內建造了供憎人們做佛事期間食宿用的房舍。

學校就設在其中的一個四合院內，在廟會閉會期間開展教學工作。學校建制為一至四年級四個班，兩個班共用一個教室，叫複式班。有三位老師，其中兩位可能因為嫌學校條件太差吧，調來不久就走了，常換人。

趙老師在這所學校工作時間長，既是代課老師，又是學校負責人。趙老師的形象我記得很清楚。那時他二十五六歲，修長的身材，瘦削的臉頰上常掛著一絲微笑。作為教師，他很注重自身的儀容儀表。一身藍制服乾淨整潔，衣服上的紐扣常扣得嚴嚴實實，身板挺直，走路步態矯健，給人以精幹利落又頗具親和力的印象。

學校學生通常大約在六七十人左右，這些學生大部分是趙老師勸說來的，同學們一生所用的“大名”也多是入學時趙老師給起的。

那時農村人對上學唸書學文化的觀念很淡薄，極少有人主動讓娃娃唸書，多數人家讓孩子在家挽草挽菜放牲口，幫大人幹活。針對這種情況，趙老師不辭辛苦，常到學校周圍以及翻梁過溝到離學校十幾裡外的馬家梁、土夭包、二道包等處一家一家說服家長讓子女唸書。

後來聽我母親說，那時趙老師三番五次到我家做工作，從國家對建設人才的需要，說到唸書學文化對娃娃發展前途的好處等方面講了很多道理，苦口婆心，終於說服了我父母同意讓我念書。

我們這些農村野孩子，成天山坡野窪瞎跑慣了，乍到學校上學很不適應，感覺受約束不自在，很沒意思。三日打魚兩日曬網，藉故請假不想上學。有的甚至名義上去學校了，瞞著大人跑到山溝裡採摘沙棘果、酸榴榴等野果子吃，或趴崖上樹掏鳥窩耍。

（圖片來源於網路）

為了增加學校吸引力，克服學生厭學情緒，學校購置了一些玩具和體育器材，還因陋就簡，僱村裡的木匠做了乒乓球案和乒乓球拍子。同學們課餘時間踢毛兒毽子，跳繩，打乒乓球，傳遞皮球……。常玩“丟手絹”、“兩隻老虎”、“找朋友”等兒歌遊戲，同學們玩的不亦樂乎。

同時寓教於樂，每週六安排一節全校同學參加的故事課。每次故事課前同學們早早圍坐在院子裡等老師講故事。趙老師一集一集給我們講《寶葫蘆的故事》，同學們聽得入了迷。記得有一個故事是這樣的：一個小朋友和同伴們一起到水塘邊釣魚。別人釣了一條又一條，釣了好多魚，他卻一條也釣不到，很著急。後來意外地釣起一個寶葫蘆，憑著這個寶葫蘆，他想要什麼來什麼，得到很多寶貝，他高興的笑起來，笑醒來才知是一場夢，空歡喜了一場。

講完故事後，趙老師對大家說，人不能異想天開，不能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只有腳踏實地，刻苦努力，才能實現自己的願望。透過這些同學們喜聞樂見的活動，增進了師生之間、同學之間的瞭解和友誼，同學們也熱愛起了學校，逐漸對上學唸書有了興趣。

我上一二年級時，趙老師給我們當班主任教語文課，他講課深入淺出、結合實際、通俗易懂，同學們很愛聽。他不僅認真“教書”而且很重視“育人”，他誨人不倦，言傳身教，循循善誘，引導教育同學們努力學習，遵守紀律，尊敬師長，團結同學。

針對農村孩子不講衛生的陋習，強調同學們講衛生，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不喝生水，天天洗臉勤洗手。有時還站在校門口檢查早上到校的同學們洗臉洗手了沒有。有一名同學老不洗手，手背上有一層黑色的汙垢，趙老師把他領進辦公室幫他洗了手，那名同學感到不好意思，後來他每天都把自己的手洗的乾乾淨淨。這些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剛入學時，懵裡懵懂，對相關的事情什麼也不懂不會作。一次趙老師告訴大家要留作業了，同學們要提前準備好作r丿v業本。那時作業本沒有現成的，得自己買紙訂好。

我從家裡找了根細繩，把同桌同學訂好的作業本的長寬量見，買了張有光紙，按照量好的作業本長寬大小，從那張紙上裁下一片兒，再以此作樣子裁下第二片兒，直到把那張紙裁完。又把裁下的紙片摞在一起訂住。

寫完作業交上去後，趙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問我作業本怎麼這麼不整齊，紙是怎麼裁的。我如實說了經過。我那樣裁紙，這事是很好笑的。但趙老師並沒有笑我的愚昧無知，他認真的說：“你裁紙的方法不對，下次我幫你裁，你看一下。”過了幾天訂算術作業本時，我拿了紙去找趙老師，他邊疊紙裁紙，邊教給我方法。

另有一件讓我難忘的事：在我剛上學不久的一天課餘時間裡，我和幾名同學看兩名同學打乒乓球。乒乓球掉到了地下我們低著頭尋找。我向後退了一下，感覺腳下有東西，趕緊抬腳一看，見乒乓球被我踩得凹陷下去了。

（圖片來源於網路）

我心裡很害怕，心想這可怎麼辦？這東西不知有多貴重。我呆呆地站在那裡不動，想哭沒哭出來。耳邊盡是同學們的責怪聲：“咱們正玩好了，這下玩不成了！”“讓他賠！”“對，非賠不行！”“找他家大人賠！”聽見外面大聲說話，趙老師從辦公室出來，接過乒乓球看了看，拿著回了辦公室。不長時間見他拿著乒乓球朝我們走來說：“物體受熱會膨脹，用開水燙了一下，這不，恢復原狀了。”

他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不要難過了。剛才你找乒乓球沒操心，把乒乓球踩著了。不管做什麼都不能疏忽大意。”見乒乓球弄好了，趙老師又親切的安慰我提醒我。加上想起剛才的情形，不知怎麼我竟哭了起來。

趙老師又嚴肅地對那幾個同學說：“出了問題要想想看怎解決，不能光是怪別人，這事也可能出在你們身上，要吸取教訓，引起以後注意才對”。

為配合家長做好對學生的管理教育，趙老師常於星期天進行家訪。那天我在離家不遠的山坡上放牛，瞭見趙老師同另一位老師去了我家，快到中午時離開了。我回家後父親對我說：“趙老師來咱家說了你的情況。說你學習用心，成績不賴。就是不活潑。說你是…”，父親想了想，“想起來了，說你少年老成，你是不是在想家裡的事？這個不用你操心，你念你的書就對了，有時間多和同學玩耍。”

記得就在我上二年級的時候吧，聽說趙老師家裡出了事，他的小女兒耳朵里長了個東西。去外地醫院檢查確診為惡性肉芽腫，術後復發，不久夭折了。失去了寶貝女兒，悲痛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只見他臉色灰暗，眼窩深陷，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風彩，少精沒神的樣子。

沉重的打擊，沒有把他擊垮。過了不長時間，他就打起精神，投身到學校的各項工作，他一如往常，給我們講課，做學生的教育管理工作。學校的工作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並未受到多大影響。

趙老師工作勤勤懇懇，認真負責，象對待自己的子女一樣關心愛護每一個學生，受到學生、家長們的尊重愛戴和信任。有一年上級決定把他調到別的學校工作，訊息傳開後，同學們捨不得讓他離開，難過的哭了起來，那次我伏在課桌上哭得很傷心。村民們聯名寫信，請求上級別把趙老師調走。領導採納大家的意見，讓他繼續在該校工作了兩年。

趙老師熱愛教育事業，退休前一直從事學校教育教學工作，教出的學生數不勝數，可謂桃李滿天下。他為人師表，盡職盡責，忘我工作，無愧於人類靈魂工程師的稱號！

趙老師是改變我和許多人一生命運的人，正是在他的說服勸導下，父母才同意讓我上學，讓我多上了幾年學，學習了些文化知識，最終走出了窮山村，走上了工作崗位。

近聞老師已於幾年前離開了人世，悲痛之餘，特寫此文，以寄託哀思，表達我對恩師的深切懷念！

作者簡介：

韓文岐，內蒙古準格爾旗人，大專學歷。曾擔任中學語文教師。熱愛文學，先後在報紙刊物發表文學作品十餘篇。80年代調到伊盟黨委黨史辦工作，從事伊盟黨史資料徵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