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一哭榮：我們為何還在懷念張國榮？

今天，修復版的《霸王別姬》《阿飛正傳》在臺灣重映。唐鶴德發文紀念張國榮，這是他去世的第17週年。

一歲一哭榮。2003年之後的每個4月1日，網友們都會自發紀念張國榮。

很多人對《風繼續吹》念念不忘，但誰知他當年並未憑此獲獎。他是第一位率先打入韓國音樂市場的粵語歌手，卻也經歷過“譚張爭霸”的場面，亦如在一片喜愛之聲中，也會有人質疑：怎麼每年都有人懷念他？

“沉迷神情亂閃，你所知的我其實是那面？”張國榮在歌曲《側面》中曾這樣唱到，“猶如巡行和匯演，你眼光只接觸我側面。”

作為一直存在的傳奇，每個人都只能解讀他的一個側面。今天，不妨從他飾演過的那些角色裡，再尋去。

醉生夢死程蝶衣

程蝶衣的角色曾在張國榮和尊龍之間搖擺，編劇蘆葦在接受採訪時道出了《霸王別姬》幕後選角的波折。

出演過《末代皇帝》的尊龍在國際發行上佔優，但氣質有些硬朗，缺少柔媚。曾在《胭脂扣》中出演十三少的張國榮，表現出罕見的心理刻畫能力。團隊爭論過後，還是選定由張國榮出演程蝶衣這個角色。

彼時，京劇化妝師宋小川給張國榮第一次畫上了虞姬的臉譜。殊不知，這個角色對華語電影亦或張國榮本人將影響深遠。程蝶衣的命運之輪開始緩緩轉動起來。

戲臺上，程蝶衣是真虞姬，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下了戲臺，卻還是人戲不分，他逼著段小樓履行唱一輩子戲的承諾，“說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奈何師哥迴應不了這熾熱。

不瘋魔不成活，這虞姬又像張國榮本人幾分？

性格頗像。在《小燕有約》中，張國榮曾表示，“程蝶衣在舞臺上的醉生夢死，就跟我過去在演唱會上時差不多。”一樣的執著，工作上拼盡全力。“感情方面除外。”他特別強調。

程蝶衣的感情是怎樣呢？

他確認了對段小樓的愛意，卻得不到迴應，菊仙的出現使這三人形成拉鋸的三角關係。電影中的程蝶衣，稍顯被動，在自我身份迷茫和外在世俗壓力的作用下形成自我壓制。唯一一次爆發，是被逼上絕路時喊出，“我揭發奼紫嫣紅！我揭發斷井殘垣！”這個人物是向內發力。

但在張國榮看來，如果《霸王別姬》的電影能忠於李碧華的原著，把當中同性戀的戲作更多發揮著墨，會更好。

雖然最後拍攝時，他還是尊重了導演對同性戀取材的避忌，但他把自己理解的虞姬，內化在人物裡，藉著適當的眼神和動作，傳遞給觀眾。

一顰一笑、身段步法皆細緻、到位。

男生女相十二少

《胭脂扣》中的十二少，是張國榮演過的角色中，他最喜歡的。

“捨得為如花放棄豐厚的身家，但在生死抉擇之時，又表現得極其懦弱無力，乃至逃避。基本上，我覺得十二少是一個‘色鬼’，也是一個‘無膽鬼’，演這樣的角色是一項挑戰，因為在這個人物身上，充滿了‘性’與‘愛’的張力。”2002年，他在香港中文大學的一次講座中曾這樣闡述他對角色的理解。

電影《胭脂扣》亦是根據李碧華同名小說改編的，亦體現了她的風格。在她筆下，女人大都帶著一股狠勁兒，亦有詭異。像《餃子》中狠狠啃肉嚼骨吮髓的艾青青，《青蛇》中纏綿妖媚的蛇妖姐妹。

她能寫出人物那種醉生夢死和為愛傾盡所有的感覺，又能引領讀者進入她精心經營的情調和氛圍。這位“毒姐姐”，張國榮格外喜愛。

到了關錦鵬導演拍攝時，他又有意放大了女性的執著。那樣義無反顧、毫無保留去愛的如花，存心欺騙、蓄意謀殺，那樣極致的愛卻是十二少負擔不起的。這樣的直白不僅貼切原著，更是提升。

本來十二少的戲份不多，但李碧華為張國榮的表演所打動，專門給他增寫戲份，而導演關錦鵬也把他的拍攝期增至二十多天。

剛進入影視行業時，張國榮演的大部分是青春電影。那些歡快的人物，演起來駕輕就熟，但卻沒能發掘他的另外一面。

《胭脂扣》之前，他演了《倩女幽魂》中的痴情書生寧採臣，單純中帶著傻氣，木訥中依舊儒雅。他的表演展現了其處理喜和悲兩種不同情感的演藝才能。

王祖賢飾演的聶小倩在劇中對他“哥哥”的稱呼，也叫到了戲外，並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到了《胭脂扣》則徹底挖掘了他的另外一面，一種向下深挖能夠把觀眾吸進去的可能。在紀錄片《男生女相：華語電影之性別》中，張國榮對自我特點有清晰的認知：敏感、柔細。

但同時他又聰明大膽。在節目《今夜不設防》中，被要求評價合作過的女演員時，他並不諱言。有的是美貌掩蓋了一切，有的是第一次合作時並不怎麼樣，還有的是老天爺賞飯……

柔細與大膽並存，這樣一個矛盾著的混合個體，等待著人們去發現。對了，歌曲《側面》中沒說完的那句是，“你清楚我嗎，你懂得我嗎，你有否窺看思想的背面……”

【文/文朔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