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小敏家》《不惑之旅》：家庭劇現實題材，除了煙火氣還有哪些創意？

近期年末年初播出的國產劇中，出現了幾部口碑劇，比如《對手》《小敏家》《不惑之旅》以及剛剛開播的《完美伴侶》，無一例外的它們都聚焦在當代中年情感生活這一話題上，更特別的是《對手》，在中年危機之上疊加了懸疑諜戰元素，令觀眾耳目一新。從多年前國產劇描述中年的“煩惱人生”“一地雞毛”到如今多角度挖掘生活裡的好故事好細節，國產劇在超越型別敘事方面進行了哪些創意變化？

董橋曾說，中年是攪一杯往事、切一塊鄉愁、榨幾滴希望的下午茶，中年人只會感慨不會感動，只有哀愁沒有憤怒。然而，竊以為中年人感動別人倒還是很有可能的，比如近期的熒屏中年愛情都比較好“磕”——其中最特別的自然是《對手》，然後是《小敏家》和《不惑之旅》。

電視劇《對手》中落魄的間諜夫婦形象製造了喜劇效果

《對手》的標籤是現代諜戰劇，以一對似假實真的夫婦為主角——李唐和丁美兮是受境外間諜組織的派遣，以夫妻身份做掩護潛伏在大陸的間諜。在被喚醒之前的“敵營十八年”，他們過著與尋常夫妻毫無二致的煙火日子，一個開出租，一個教書，鍋碗瓢盆油鹽醬醋，貧賤夫妻百事哀，都不能也不敢太想把自己當回事，只是共同把寶貝女兒李小滿捧在手心裡，同時努力拼二胎——或許多少是因為小滿並非李唐親生吧。雖然是奉“組織”之命的假夫妻，但處著處著，其實不知不覺中早就處出了相濡以沫的真感情，哪怕被迫離了婚——一個總惦記著丈夫得趕緊治牙，一個總不忘催促妻子定期複查甲狀腺，反反覆覆碎碎念，讓人隔屏淚目。

其中最點睛的是這樣兩個細節：為了執行林彧交代的任務，丁美兮被迫離婚，準備帶女兒去新家了，趁小滿進臥室，客廳裡的二人抓緊時間最後恩愛一把——李唐坐在沙發上，丁美兮靠在沙發背上，一對苦命人互相依偎，丁美兮叮囑李唐趕緊看牙醫、別隨便找一夜情，還揮手打了他一下，真打著了又嗔怪李唐怎麼不躲避，李唐“撒嬌”說反正你以後也打不著了，並提醒她甲低要半年檢查一次，你如不記得我給你發微信，還補一句“我可真發啊”……真真是純24K老夫老妻的“打是親罵是愛”，糖發得都溢位螢幕了。李小滿被生父林彧陷害中毒住院後，丁美兮發現自己身份暴露了，約李唐到他倆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吃最後的美餐——向來摳門至極的她破例點了一桌好吃的，二人在明知被監聽的情況下雙手緊握，淚流滿面地回憶往昔，互訴衷腸，和之前在車上的那段對話一樣令人破防——李唐把半生積蓄換成金條遞給美兮，說是給小滿的嫁妝，剩下的錢買了妻子一直心心念唸的LV包，還遺憾地強調錢不多了只能先買個小的，那語氣，是囊中羞澀的丈夫對愛妻的愧疚，更是自己都不知是否有能力和機會兌現的承諾：以後給你買大的。因為，他們內心深處，都深深冀盼著還有屬於他倆的未來。“攪一杯往事、切一塊鄉愁、榨幾滴希望”，這一杯李、丁下午茶，苦澀中是滿滿的真愛。與之互文的，是劇中一筆帶過的另一對間諜夫婦李春秋和姚蘭——也是奉命結合，也是日久生情，被捕後一心絕食求死的姚蘭不管段迎九怎麼勸說都不肯進食，但隔壁的丈夫一句話就讓她接過了三明治往嘴裡塞，於是觀眾和李唐夫婦一樣鬆了口氣——好歹他們的雙胞胎女兒不會淪為孤兒了。

劇中李、丁夫婦的主要對手是國安女傑段迎九。她一心撲在工作上，連自己的婚禮都缺了席，還在多年的臥底、偵查中落下了全身的勞損和嚴重的糖尿病。她瞞著所有人，自己偷偷打胰島素，也顧不上照顧老年痴呆的母親和被校園霸凌的兒子。為了破案，她甚至可以粗暴地把丈夫陳華鎖進衛生間。但陳華深愛他的小九，即便忍無可忍離了婚，也沒忘記讓兒子給媽媽在洗衣機等家電上貼上使用說明，因為他深知妻子雖然姓段，但在家務方面的段位實在無法與其工作技能同日而語。段迎九在街上發現前夫和其他女人同行，情不自禁醋勁大發甚至暫時把從來最最重視的任務拋在了腦後，她舊傷復發了，也仍然到陳華的診所去按摩，並由衷地說“還是你按得舒服”。診畢自然照舊不付費，只是臨走一口氣喝完了陳華遞給她的水，並贊曰：“好水！”——好一杯似淡實醇的段、陳下午茶！該劇結穴時二人複合，既是劇情的自然走向，也滿足了觀眾的期待。

電視劇《小敏家》

而《小敏家》則不同。劉小敏和前夫金波是父母之命下類似包辦的婚姻，怨偶離異順理成章。而且金波這個負債累累賴在前妻家裡不走的前夫哥端的令人生厭，無論是當年撮合女兒嫁他的丈母孃還是懂事孝順的兒子，都認為他復婚的想法完全不切實際。但離異的中年男女即使有幸得遇真愛，情路也必定坎坷。劉小敏和陳卓，先是瞞著“全世界”尤其是兒女偷偷相戀，一週年時悄悄在汽車後備箱裡浪漫了一把，但後來還是因各種顧忌而不得不分了手。最後，在父母兒女朋友們的支援、助攻下，終於甜甜蜜蜜領了證，陳卓卻很快查出了腎癌。他的兒寶爹陳天福哭天搶地的，不僅不能給兒子媳婦分憂，還添堵添亂。好在小敏對他情深義重，不離不棄，請了年假守在病床邊，而陳卓想的卻是離婚，千萬別拖累小敏！劉、陳這杯下午茶，和李、丁那款雖屬異曲，卻在夫妻情義這個角度上完全堪稱同工——中年夫妻的愛情，在紅玫瑰，更在互相惦念捨己為對方，比如李唐在餐桌上用密碼敲出的那句：“舉報我！”而丁美兮則毫不猶豫用實際行動“抗拒”了李唐的安排。

電視劇《不惑之旅》

《不惑之旅》是三劇中唯一一部在劇名裡就點出中年之戀的，男女主的戀情，也算得上是最浪漫的，或曰最不接地氣的——苦等未婚夫八年的小城大齡女青年簡單，辭職赴京完婚，卻突遭情變，淪為苦哈哈一無所有的北漂，開局頗似《我的前半生》，其後續劇情也在相當程度上抄了“前半生”的作業——簡單的真誠善良努力，打動了家教學生馬沐嘉的父親馬列文，其逆襲之旅在霸總馬列文或明或暗的助推下，只遇小坎坷，未遭大風浪，情路自然也開掛，無論是佯裝癲狂的前妻，還是心機用盡的情敵，均逢“簡”敗北，編導以託翁的鉅著《復活》等為媒，讓女教師簡單與馬列文終成眷屬。

《不惑之旅》中臺詞較多引用文學作品

他倆這杯下午茶，本應讓觀眾品出點濃釅的俄式風情，可惜，不打不相識的老套橋段和馬列文突發眼疾“逼”簡單在路況複雜的北京做他的司機兼助理兼朗讀者兼各種雜役，去俄羅斯陪女兒沐嘉做康復的旅程也居然極其生硬地演變為二人雪原木屋裡孤男寡女的相處……這種種，都像是卯榫無法完美相扣的殘次配件，讓故事成為碎拆下來的七寶樓臺。於是，雖有底蘊深厚的俄羅斯文學和不忘初心的儒商情懷，以及比比皆是的詩意哲理的臺詞和演員深厚的臺詞功力的加持，但簡、馬這款下午茶，顯然烹得火候不足，或曰分寸拿捏欠到位，很難讓觀眾真正“上頭”——同樣是“想找個人陪我過完剩下的人生”，陳卓和劉小敏的感情才是真正水到渠成的。而更欠真實感的則是馮春生和卓曉婷夫婦的情路歷程——頗被觀眾詬病的，當然決不僅僅是讓《小敏家》中早已深入中年滿臉滄桑的前夫哥去演事業剛剛起步的年輕博士馮春生。相對而言，倒是喬清淺和簡星燃有始無終的姐弟戀比較真實而接地氣，不知讀者諸君以為然否？

《小敏家》裡的教育培訓機構

最後，請允許身為“語文老師的老師”的筆者犯一下職業病，以給三劇挑“錯別字病句”結束此番絮叨：非常巧合，丁美兮和簡單在劇中都是語文老師，《小敏家》裡則有辦教育機構的李萍、洪衛夫婦，但在這方面的細節上，三劇卻都相當粗疏甚至失真。比如，簡單的板書，把拼音字母寫成了英語字母，專家對她的課的評語只有“貴在真誠”四個字，過於籠統且不提，也極不專業，更無法與她優秀語文老師的人設相匹配；丁美兮的板書“《愛蓮者說》”，粉筆字不漂亮倒在其次，關鍵是不規範——“蓮”字的“辶”寫錯了！而《小敏家》裡的能成教育，教室設在通衢鬧市某大廈的一樓，這倒沒毛病，但教室居然是全玻璃透明的——不知編導是想誘惑學生分心呢，還是想方便路人圍觀呢？更何況有哪家機構的哪位老師會願意這樣天天上“馬路公開課”？！金家駿和陳佳佳兩個高四復讀生居然專業談戀愛、運動會上一心撇清和陳卓瓜葛的小敏竟然和陳卓挨著坐，都是離譜的細節。而更離譜的則是能成教育居然還給學生辦運動會，會後則有清華等名校擺攤給家長答疑解惑，簡直滑天下之大稽……還有其他一些細節錯漏就不一一贅述了。

配圖：電視劇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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