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憶人生三杯酒，難忘崢嶸歲月稠

《創業史》的作者柳青先生說：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的生活道路是筆直的、沒有岔道的。

1970年的夏天，我正跟一幫社員往菜地裡挑大糞，隊長牛成材二叔在地頭扯著嗓子喊我。

他說大臺煤礦來招工，給我報了名。

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從小長大所有事情都是隊裡安排。

他說，你去了好好幹，說不定還能轉成正式工

我說，咋不叫別人去？

他說，別人有爹有媽有人管，你出去掙點兒活錢，好成個家。

我想上相鄰的生產隊去一趟，跟我老舅（唯一和我有血緣關係的人）說一聲。

他說，別磨蹭了，你先上會計那支100塊錢，算你借隊裡的，年末核算完工分，再來回找補。你快回家收拾一下，把棉衣裳拿上。

他又囑咐我說，收拾完，就上我們家等著我。我先上大隊給你開起戶口的介紹信，回頭我再送你上公社，招工的幹部在那等著。

我到隊長家時，牛二嬸正在擀麵條。

桌子上擺好了四個菜：臘肉炒角瓜、韭菜炒雞蛋、鹹鴨蛋和拌黃瓜。旁邊還溫著一壺酒。

那是我從小長到大吃得最豐盛的一頓飯，隊長還逼著我喝了兩盅酒。

我喝得上了頭，流著眼淚跟隊長說，二叔，等我掙了錢，給你買酒喝。

他說，傻小子，掙了錢，你得攢著娶媳婦。

故鄉是夢起飛的地方，也是夢著陸的地方。

02

路遙先生說：既不懈地追求生活，又不敢奢望生活過多的報酬和寵愛，而是理智而清醒地面對著現實。

我在煤礦上了一年多班後，隊長找人寫信叫我回去一趟，說相物件。

李玉茹是新下放到我們生產隊的北京知青，高中畢業。

隊長看她幹不動農活，就讓她在小學當了代課老師。

她先在生產隊飼養處住，她說晚上害怕。

換了幾家社員家，她又嫌髒。

隊長採納了牛二嬸給出的主意，安排她住到我家兩間偏廈子裡了。

反正我們家暫時也沒人住，門也沒鎖，左右都有鄰居，也不害怕。

和李玉茹見面之前，隊長先讓牛二嬸在他們家燒了一大鍋開水，說叫我好好洗洗，別讓人家看不上。

我聽說李玉茹有文化長得又白淨，想打退堂鼓。

牛二嬸偷偷跟我說，她家成份不好。

反正不知道我祖上積了什麼德，李玉茹同意和我結婚。

我給玉茹買了一身新衣裳，又買了一個曖壺，兩個洗臉盆，兩塊毛巾，兩塊香皂，我們就結婚了。

對於我們倆的結合，我總覺得自己高攀。

結婚那天，隊長看出我底氣不足，就拿了半瓶酒給我，說壯膽兒。

晚上，玉茹炒了兩個菜，我們倆碰了幾杯，我不爭氣地醉了，人家啥事兒沒有。

到是大地方來的，見過世面，酒量也大。

相逢一杯酒，攜手一世走

03

周國平先生說：愛情與良心的衝突只存在於一顆善良的心中。在一顆卑劣的心中，既沒有愛情，也沒有良心，只有利害的計算。

1981年，兒子八歲，女兒兩歲。

我在井下作業時，碰傷了胳膊。

因為不適合再從事原來的工作了，我被上級調回我們縣裡的水泵廠當工人。

下班後，騎一個小時腳踏車，就能回家了。

我們也正式結束了牛郎織女的兩地生活。

這時，隨著知青返城政策的落實，玉茹也有機會回北京了。

知道這個訊息時，我心裡五味雜陳。

說實話，這些年，我經常覺得自己活在夢裡。

我，一個無依無靠的人，竟然能娶上玉茹這麼漂亮的媳婦，還兒女雙全。

我跟玉茹說，這些年，在農村生活，也太委屈你了。你走吧，我一個人能把孩子拉扯大。

她白了我一眼說，淨瞎說，根都扎這麼深了，拔不出來了。

孩子上學後，我也利用業餘時間，跟著孩子一起學文化。

漸漸地，也能跟著玉茹一塊看小說和報紙了。

兒子上高中時，受國家對老知青的政策惠及，他的戶口遷回了北京，在北京娶妻生子。

女兒大學畢業後，也留在了北京工作和生活。

我們倆退休後，搬到縣城生活。

但每年都會回一次老家。

牛二叔和牛二嬸老兩口都八十多歲了，體格依然很好。

我每次回去，都會給牛二叔帶兩瓶好酒，四個空窼老人一起小酌兩杯。

喝上頭了，我都會舉杯感謝眼前的三位恩人。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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