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若紫檀，花開易謝

情感美文

（原創小說，抄襲必究，敬請關注）

作者:眷眷飛鳥

紫檀又稱一日花，花期極短。有些愛情，就如紫檀，兀然盛開，但轉瞬就凋謝。林雲的愛情便是如此。

林雲是我認識多年的博友。她生活在海島之北，而我在海島之南。空間的距離並不影響我的她之間的友誼。每次到對方的城市出差，我倆總會相約見個面喝喝茶，打發一下閒暇的時光。

去年開始，我發現林雲眉眼間總籠著一層憂鬱，似藏著很深的心事。有時問她，她總是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某日下午，我倆在海府路的一家西餐廳喝咖啡。林雲突然問我，你寫作的動力是什麼？我笑笑說，我沒太大的動力。一是純粹的熱愛，二來是讓生活有所充實。你難道不是？林雲說，說來話長，我寫作其實只是因為一個人。

看著我詫異的表情，林雲抿了口咖啡，在氤氳繚繞的香氣中，緩緩給我講述了她的故事……

01

林雲的平靜心情，被髮在微信群的一篇文章擾亂了。

從文章的配圖中，她從側影便認出了俞灝，那個讓她十年前動心的男子。

鬼使神差地，她從群裡添加了他的微信。

很快，他通過了。對話方塊裡彈出一條資訊：你是誰？

林雲的心狂跳了一陣，開啟他的微信頭像發怔許久，終究還是把微信關了。就如十年前一般，除了默默離開，她別無選擇。

怔忡間林雲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往事。所有的回憶在這一刻蜂湧而來，定格在南部那座美麗的濱海城市。

彼時，林雲是個年輕明媚的女子，正在這裡參加業內一個為期兩個月的封閉式培訓。培訓的人員來自海島的各個市縣，俞灝便是其中的一員。

剛開始，林雲並沒有注意坐在她身後的俞灝。他沉默安靜，如窗外佇立著的那株印度紫檀，若不是偶爾風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響，別人根本留意不到它的存在。

有天晚上，林雲如往常一樣坐在教室，撰寫一天的學習心得。期間，她突然想引用培訓師提過的一句名言，無奈腦海卻怎麼也記不完整。情急之下她本能地回頭，詢問的目光投向了坐在身後的俞灝。

俞灝接過筆，飛快地在她遞過來的紙上留下一行漂亮俊逸的字。林雲不禁抬頭認真看了看他。只見稜角分明的臉上，有著一雙異常清亮有神的眼睛，似裝著滿天星子。薄薄的唇角，依稀地掛著靦腆的笑意。他身穿著一件果綠色的T 恤，看起來格外的清新怡人。林雲從未見哪個男子把這明豔的顏色穿得如此好看，忍不住停留了兩眼。

林雲怎麼也想不到，日後自己會和眼前的這個男子產生百般交集。

培訓的內容每天都安排得極其緊湊，林雲就如一隻準時忙碌的鐘表，在教室和宿舍之間來回切換。每天飯後，學員們總會三三兩兩的聚在樹下閒聊，藉此放鬆緊繃多時的神經。

林雲那時常常坐在西邊那株高大的紫檀樹下，和相識的兩位同行天馬行空地侃大山。說到興頭上，林雲總會笑得眉眼彎彎，一臉燦爛，銀鈴般的笑聲格外引人注目。至於俞灝不知何時加入他們的聊天隊伍，她已全然記不得。

隨著時間的推移，林雲和俞灝逐步熟悉起來，話題也日漸增多。俞灝喜歡回憶鄉下那些生動有趣的往事，說完臉上便展開孩子般純真的笑，眼睛裡的一池星子搖搖晃晃，不時閃耀著醉人的光芒。有時，他會如數家珍地說著自己見過的各種野果，描述它們生長搖曳的姿態和滋味。談到自己所飼養寵物的毛色和脾性，像個憂鬱的詩人般地感懷它們離去的悲傷。偶爾，他繪聲繪色地講述一些靈異的傳說，嚇得林雲心驚膽戰。

時間就這樣在他倆綿長不斷的話語中過了一個月。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看到俞灝，林雲便感覺莫名的快樂。這種快樂甚至連她自己沒有察覺。

那日清晨，林雲穿著新買的紫色連衣裙，像一朵優雅神秘的紫羅蘭，從八樓入了電梯。電梯飛速間在七樓停下，住在此層的俞灝走了進來。看到林雲，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後微笑著向她問好，之後兩人短暫地陷入了沉默。

林雲在電梯間有些僵硬的站著，她能感覺到俞灝投射過來的熾熱目光。

今天的裙子真好看，非常適合你。出電梯時，俞灝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真誠地說了一句。

林雲不太習慣被人讚揚，害羞地揚了揚嘴角，低下頭，秀臉罩上了一層薄薄的煙霞。

02

時間不知不覺間到了四月底，培訓接近尾聲了。

海島的陽光變得熾熱起來，照得人眼睛微微發疼。此時院裡的紫檀花開了，濃密的花一層壓一層，看起來格外的明豔耀眼，賞心悅目。

這日林雲因事外出，返回宿舍區時早已經過了飯點。此時正是午休時間，學院裡寂靜無聲，只有林雲的高跟鞋在地上發出輕輕的敲擊聲。林雲抬眼望去，清晰可見西邊的那株紫檀樹下俞灝的身影。他穿著一件白襯衣 ，倚靠在長椅上凝神看書，如一幅靜謐宜人的油畫。

林雲看著俞灝的側顏，微微出了神。

也許是感覺到了什麼，俞灝輕輕擱下手中的書，抬眼看林雲，笑著道，過來坐會可好？

午時的陽光從樹葉的間隙撒下，他倆有一搭沒一搭地靠在長椅上閒聊著。微風吹來，金黃色的花瓣紛紛揚揚而落，不知不覺間沾滿了她的長髮。俞灝修長的手指撫過她墨色的髮絲，輕輕地把一朵又一朵的落花彈在地上。

這動作看似漫不經心，卻攪亂了她心中的一池春水。

林雲的話語開始變得斷斷續續起來，她感覺臉色有些發燙，於是用腳尖反覆撥弄著地面的紫檀花瓣，再也不敢和俞灝對視。

她暗自懊惱：怎麼就忽然對這個男子起了微瀾？

日後，林雲越來越期待看到俞灝了。她感覺他的出現就像一縷光，照耀了她心中某個寒冷的角落。儘管腦海裡有個聲音一再警告她不可以繼續，但她依然貪戀著這微弱的溫暖。

這種貌似暗戀的感覺讓林雲漸漸有些煎熬，她開始下意識的迴避俞灝。她不再去西邊的那株紫檀樹下，吃過飯便匆匆返回宿舍。每當看到俞灝遠遠投過來的目光，她便快速地低頭躲開。

這樣的狀態一直延續到培訓結束那天。

林雲清晰地記得，經過兩個月朝夕相處的學員們，那日下午自發組織了一場宴會，彼此依依話別。期間俞灝過來和林雲碰了下杯。他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說點什麼，但看到林雲平靜無瀾的表情，便很快離開了。

晚飯過後，按原計劃大家奔赴定好的包廂唱歌。進了包廂，林雲環顧了一下嬉笑打鬧的人群，並沒發現俞灝的的身影。他去哪兒了呢？她悶悶地想著，心裡感覺有些失望，隨後唱歌也沒太大的興致，只是沉默地看著螢幕。

晚上十點，包廂的氣氛越發熱烈起來，歌聲、歡笑聲和舞步聲彼此起伏。這時門開了，一個清瘦修長的身影走了進來。昏黃的燈光下，林雲一眼就辨認出了俞灝。她心裡不由地雀躍歡呼，即便臉上呈現還是一派冷淡疏離。

俞灝穿過人群，徑直走到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包廂不大，二十幾號人把長長的轉角沙發塞得滿滿當當的。林雲和俞灝被擠得格外靠近，稍不注意，抬手就可碰撞到彼此裸露的手臂。林雲感覺到俞灝的肌膚帶著愜意無比的清涼，就如深山裡潺潺流淌的泉水，以致她不由自主地想在那兒多停留一會。

他們就這樣沉默地坐著，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俞灝轉頭突然低聲問她，可否合唱一曲？林雲點點頭。不知是特意為之還是不經意，俞灝點了首粵語歌：相思風雨中，這歌名讓林雲有些浮想聯翩。

也許是歌詞和旋律渲染的原因，唱著唱著，莫名的傷感不由湧上林雲心頭。於是她端起桌上的啤酒，自顧自地喝了兩杯。

回來的時候已是午夜。一輪圓月高照，浮雲鋪滿天際。

許是酒意未散，回到宿舍的林雲感覺微醺。她躺在床上不斷翻來覆去，腦海裡不受控制地跳出俞灝的身影，攪得她心煩意亂。

這時，手機資訊突然響了。林雲一看，是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林雲開啟資訊一字一句的讀著，心跳漸漸加快。

只見資訊寫著： “此刻，我躺在樓下的房間裡，傾聽著你在黑暗中扭轉鑰匙開門的聲音。門開了，你放下包，轉身走去開水龍頭洗手，之後再往回走。聽著你的細碎悅耳的腳步聲，感覺是如此的奇妙。突然想起你說話時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有趣的女孩。”末了，他加上一句，我喜歡上你了。

林雲不由輕輕吸了口氣，她不知道俞灝積攢了多少勇氣，才向她發出這條簡訊。她知道，表白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時，他的一條簡訊又發了過來：剛才，我在你門口站了很久。

林雲嚇了一跳，默默地在黑暗中坐了好一會，才悄悄地開啟門縫往外瞧。門口空無一人。林雲鬥著膽子走出門口，信步朝樓梯方向審視一番，樓梯也是空蕩蕩的。

俞灝是何時來，又是何時走的呢？

林雲疑惑地關上門，在黑暗中躺下。她再次開啟手機，反反覆覆讀著俞灝簡訊，揣摩著他的用意，心潮起伏。

從十七歲開始 ，林雲陸陸續續收過不少愛慕者的表白或情書，卻沒哪一個像俞灝如此般打動她的心。儘管相識不長，但她知道他是她多年以來要尋找的那個男子，她能從千萬人之中把他辨識出來。

然而她又清醒的知道，自己已沒有資格再回應這樣的一份感情。就在上半年，她和費凡已在民政局登記。在道德上，她絕不允許自己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刪了又寫，寫了又刪，反覆幾次，林雲終於違心地給俞灝發過去一條簡訊。她知道用怎樣言語才能讓俞灝對她徹底死心。她外表看似熱情，其實內心一直冷靜而疏離。對於不喜歡的人，以往她的拒絕總是一言中的，絕不拖泥帶水。

隔著夜色，林雲彷彿看到了樓下俞灝失落憂傷的神情。

林雲輾轉難側，一夜未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林雲在黑暗中嘆了口氣。心想，俞灝不知也好，這個秘密，就讓她永埋心間。

她把頭藏在長髮間，流下清亮的淚，如一地破碎的月光 。

03

第二天早晨，原本晴朗的天忽然變得陰沉起來。學員們收拾好行李，陸陸續續地依依惜別，各自踏上了返鄉的路途。

林雲在宿舍裡懨懨地收拾著行李，心神不寧。她竟擔憂起俞灝的心情，生怕他帶著憂傷就此離開。終於，她鼓起勇氣給俞灝發出一條輕描淡寫的簡訊，大意是問他是否要一起打車到汽車站。

她其實是想在路途中再多看俞灝幾眼。她尋思這一別，今生也許再也無緣相見。

很快，俞灝發了條簡訊過來，他委婉地拒絕了她。林雲微微有些失望，提著行李下了樓，跨進了門口的計程車。

白色的宿舍大樓隨著滾滾的車輪逐漸遠去，連同那株帶給她美好回憶的紫檀。一股濃濃的傷感和苦澀翻湧上林雲心頭。

回到熟悉的椰城，林雲以為自己可以忘記俞灝。然在每一個清晨和黑夜，俞灝的身影總是不知不覺間湧現，在她低頭的那一瞬間，在她的舉目遠眺的那一剎那。

她情緒漸漸低落，莫名的哀傷把她壓得透不過氣來。

費凡對她的變化截然不知。他每天依然早出晚歸，應酬不斷，追逐名利始終是他的人生目標。林雲的悲喜，他根本無暇顧及，也不在意。

她和費凡是熟人介紹認識的。那時林雲已經二十九歲，不忍父母整日為自己的親事唉聲嘆氣，孝順的雲不得不開始一輪又一輪的相親。家世和工作都不差的費凡就這樣走進她的生活。對於費凡，林雲談不上多喜歡，但也不討厭。經過三個月的交往，費凡和林雲便去領了證。他們之間彼此心照不宣，身為大齡青年的他們，急需一個婚姻的外殼來抵抗外界的壓力和非議，至於性情和生活觀念是否匹配，兩人當時並沒有考慮太多。

婚後的日子，兩人度過一個月短暫的新鮮期後，很快就像同一房屋下的租客，彼此客氣疏離，回到家便各自躲在虛擬的網路世界裡。交談彷彿退到了幕後，很多時候，偌大的房子裡安靜得可以聽到針掉在地下的聲音。即便兩人躺在一張床上，中間也彷彿隔著千山萬水，不可逾越。

再後來，他們乾脆分床而眠，相安無事的生活。

林雲怎麼也想不到，柏拉圖式的婚姻，竟然會這麼快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偶爾她苦悶掙扎過，但終究沒有勇氣結束這一切。這時，俞灝剛巧出現了，就如一道溫暖的光，照過她寒冷孤寂的心房。然而這道光很快就消散了，留給她的只是無望的念想 。

日子一天天過去，林雲越發苦悶抑鬱了。她忍不住透過搜尋引擎找到俞灝在各個網路平臺的空間，一篇接一篇地翻閱著俞灝的文字，一點一滴的進入這個男子的內心世界。

她驚訝於他文筆的感性和優雅。他溫情地描摹著身邊每一個至關重要親人，依依地回味生命中那些細碎的溫暖；他細緻入微地描繪春日盛開的野花，感嘆它們驚心動魄的美麗；他沉溺在秋日草木的蕭索景象，留下一行行淒涼低落的心情。文字中的他，時而如陽光般明媚，時而如雨水般憂傷，讓她不知不覺沉溺其中。

她終於明白自己對他的感覺為何與眾不同，念念不忘。因為，她看到的是另一個相似的自己。

夜深人靜時，倍感孤獨的林雲，開始在部落格為俞灝寫下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剛開始，她是小段小段的寫，再後來，是一篇接一篇的寫。她把俞灝當做一個幻想中的愛人，在文字中和他經歷人世間的悲歡離合。那些沾滿甜蜜和憂傷的文字，在無數個白天和黑夜，撫慰了她的心。

林雲尋思著，如果俞灝想她，應該可以看見她留下的這些心情。接著她發現，俞灝似乎完全忘記了她，要不怎麼彷彿對她視而不見呢？再後來，林雲不再關心俞灝是否能看到她的文字。她繼續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裡，沉溺在文字的沼澤地裡淺唱低吟，編織一個又一個起伏跌宕的故事，營造一個又一個的唯美意象。

慢慢地，林雲的文章引起越來越多人的注目和欣賞，一些文學網站和雜誌開始向她約稿。透過不斷努力，她很快成了國內某知名女性雜誌的自由撰稿人。

林雲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因為一個男子而改變了軌跡。她不知，這是愛情的力量，還是冥冥之中命運的安排。

此時的林雲，心情已經平靜如水。只是偶爾在路上看到紫檀花開時，她會憂傷地想起那個落花紛飛的下午，那是一個年輕女子最初的心動。

三年之後，林雲終於鼓起勇氣和費凡徹底結束了那段荒唐冷漠的婚姻。

手續辦得極其順利，沒有孩子的羈絆，他倆走得雲淡風輕，無悲無懼 ，似乎對方從來都沒在彼此的生活中存在過。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面對外界好奇詢問的目光，林雲總是選擇木然地走過，沒有表情，也沒有悲傷。

她關閉了之前部落格，鎖住了筆，同時也鎖住了自己的憂傷悲涼的過往。

幾年的時間，她的筆下再也沒有俞灝。

她以為俞灝在她心裡，從此如風過之後的燭燈，無聲地熄滅了。

04

自從添加了俞灝的微信後，林雲總能不定期從朋友圈瞭解到他的近況。

她感覺自己就如一個好奇的偷窺者，在暗處窺視著他生活的點點滴滴。

照片中的他，再也不是那個清瘦靦腆的青年。十年的時間已然把他打磨成了魁梧健壯，成熟穩重的男子。唯一不變的是，他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清亮，閃耀著動人的神采。對於生活，他仍然是那麼敏感細緻，一花一草，一粥一飯，一悲一喜，是他朋友圈的主要內容。有時，她會聽到他錄製的音訊，熟悉好聽的聲音，清清淺淺，如夏日叮咚流淌的溪水。

林雲慶幸時間沒有把他沖刷得面目全非。他依然自律陽光，感性優雅，保持著她心中最美好的模樣。

有時凌晨三點，她會看到俞灝發出的朋友圈。歲月靜好的表象之下，他似乎隱藏著不為人所知的過往，文字之間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憂鬱。

許是出於擔心和好奇，林雲終有一日註冊了他所在平臺的賬號，關注了他。自此後，她習慣每天點開他的家門，到那裡小坐流連，就如看望一個多年熟悉的好友。偶爾，她心血來潮，會在他的動態下點贊，留下一言半語。

林雲拾起筆，在新的平臺裡寫下一篇又一篇感人至深的文字。只是 ，這些文字裡依然不再有他，她不能讓他覺察到任何蛛絲馬跡。

終於有一日，也許是她細膩獨特的文風引起了俞灝的注意，他關注了她。估摸是感到她似曾相識，他再次發私信過來：你是誰？對於他好奇的詢問，林雲依然沉默不語。

經過這麼多年，他終於用心讀到她的文字了。然而她的心已經滄海桑田。

她百感交集，悄然淚下。

就在這一晚，俞灝突然闖進她夢中來。

夢中碧空如澄，春風和煦，一隻又一隻的燕子，不時地發出清脆鳴叫，張開翅膀飛向渺遠的雲端。

俞灝牽著她的手，走向那一樹一樹盛開的紫檀。那金黃色的花兒開得真美啊，帶著春風洗過的浪漫清香。他在樹下伸出右臂將她攬在懷裡，貼著她的耳朵道：“林雲。”

她心跳如鹿，哼出一個字：“嗯。”他捧起她的臉，用好聽的嗓音道：“叫我的名字。”

俞灝，她終於叫出了這個魂牽夢縈的名字。

她環繞著他的腰，指尖悄悄地探進他的上衣，摸了摸他寬厚筆挺的後背。他肌膚清涼，就像山間流淌的小溪，是她喜歡的感覺。

他開始溫柔地吻她，細碎而纏綿。她驚訝於他的深情與柔軟，於是更深地貼近了他。這不是她的初吻，卻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她感激於上天對她的憐愛。

不料此時，一陣北風不期而至，原本一樹一樹盛開的紫檀，竟紛紛揚揚快速而落，瞬間便隨風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下光禿禿的枝椏。

林雲驚叫的推開俞灝，奔向空無一人的原野，追尋那消散的眷眷繁花……

夢醒了。

林雲滿臉都是淚，她在黑暗中伸出手，想要抓住點什麼。

然而她握住的，只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空。鋪天蓋地的悲傷開始在她四周瀰漫，濃得像抹不開的霧。

她猛然發覺，這麼多年，自己尋尋覓覓，終究只是一場虛無。也許人只會記得自己跋山涉水去找的人，別人跋山涉水來找自己，自己永遠不會記得。俞灝當初的那片心意，只不過是一個年輕男子莽撞和衝動罷了。他早已完全忘卻，而她卻當成了生命中的真。

她就如天上一朵輾轉漂浮的雲，俞灝是地下那一株經年不動的紫檀，原本註定只能遠遠的隔空相望。即便她有幸化成雨灑落而下，與它交集相潤，但轉瞬，她又得隨著陽光再次飛身離去。

林雲終於明白，她和俞灝的緣分，如同盛開的紫檀一般，早已隨風消謝得杳渺無蹤。

黑暗中，林雲摸出手機，刪除了俞灝微信，登出了賬號，永遠地退出了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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