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哥：通用名稱很近，商標很遠

藥的名字一樣效果一樣嗎

2016年，中國臺北小巨蛋的演唱會上，李宗盛、周華健、任賢齊同臺演唱《最近比較煩》，當唱到“藍色的小藥丸”時，人到中年的李宗盛、周華健，笑的比18年前第一次唱的時候更意味深長。

談到藍色的小藥丸，很多00後的小朋友可能不明白，但如果說出它的另一個名字，肯定也會恍然大悟，“原來是它啊！”

它就是偉哥（Viagra），一個誕生於偶然，風靡全世界，締造了無數財富，銘刻在歷史上的傳奇名字。

從1989年枸櫞酸西地那非被輝瑞公司的科學家發現開始，三十多年來，抗ED（陰莖勃起功能障礙）取得了人類史上最大的突破，這一重大事件跨越了國界，在商業、科技、法律、文化等領域都留下了鮮明的烙印，隨著傳播方式、思想潮流的改變，也有著新的時代特徵。

要理解這一事件程序，關於“偉哥”這個名詞是繞不開的關鍵點。

#01

席捲全球的偉哥流行風

1989年，本著治療心腦血管疾病的初衷，國際醫藥巨頭輝瑞公司的科學家發現了枸櫞酸西地那非，1991年，輝瑞公司利用其開發出了用於治療心腦血管疾病的新藥——西地那非，在臨床試驗中，輝瑞公司意外發現，這種藥品在治療心腦血管疾病方面療效平平，卻能帶來男性勃起功能的改變，以至於參加試驗的男子都不願意上交剩下的藥丸，想要接著使用。

在討論偉哥誕生的傳奇性時，很多人都不願去描述輝瑞公司研發西地那非的艱難過程，但對受試驗人群的反應傳得繪聲繪色，從偉哥（Viagra）真正上市後，全球市場的反響來看，這一環節再誇大也符合情理。

ED是古今中外男子都不願面對的一種疾病，過去，中國男子為了對抗這種疾病，服食過無數種草藥、動物器官，一些達官貴人以“煉丹”為名，其實也是在悄悄對抗ED，西方國家也類似，“以形補形”這類樸素邏輯大行其道，甚至有吃木乃伊粉來壯陽的極端例子。

1998年3月，Viagra在美國上市，第一週內，每天被開出1。5萬張處方，到了第七週，這一數字達到27萬，僅在第一年，Viagra銷售額突破10億美元，創下了世界醫藥史的記錄。

立竿見影的效果，打造了極為顯著的口碑效應，輝瑞公司急於將這款新藥推廣到世界各地，世界各地的ED患者更急，想要第一時間就用上這款藥。

Viagra在其他國家上市前，就已經透過黑市在各地流通開來，並有了不同的通俗叫法，在中國臺灣地區被稱為“威爾鋼”，在中國香港被叫做“偉哥”。據報道，當時“偉哥”市場價每片10美元，但各地價格也有不同，比如在中國香港，黑市價格高達每片77美元。

高昂的價格，並未抵擋偉哥的大規模流行，開頭提到的《最近比較煩》，就是滾石音樂三大創作型歌手李宗盛、周華健、品冠的“蹭熱點”作品，也反映了當時偉哥在香港地區的話題度。

（截自《最近比較煩》MV）

偉哥也很快出現在了影視劇中，比如《偉哥的故事》，這部直接以偉哥為名的電影，是一部有些“少兒不宜”的搞笑片，偉哥這一新型藥品在片中相當於“文眼”，是直接推動情節發展的重要部分，無疑，這類電影的上映更會推動偉哥在相關人群中的知名度。

眾所周知，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是香港文化的黃金時期，雖然當時網際網路尚不普及，但磁帶、影碟特別流行，極大影響了中國大陸的年輕人，現今已成為社會支柱的70後、80後、90後，都深受當時香港文化的影響。

在香港風靡之後，偉哥也快速傳到了內地，儘管尚未在內地上市，但已成為大陸成年男性渴求的“神藥”，中央電視臺《新聞30分》節目就曾報道過偉哥產品，真假偉哥一時魚龍混雜，當時的黑市價高達300—350元一粒，比起當時的平均收入，這一價格不可謂不高，但依然有無數人為之慷慨解囊。

2000年7月，偉哥正式進入中國，這一訊息被各大媒體大範圍報道，比如華聲報的《“偉哥”正式登陸中國》，光明日報的《正確認識和使用“偉哥”——萬艾可》，北京晚報的《“偉哥”真的要來了》，大連日報的《“偉哥”真的來了》等。

如光明日報標題所言，當時人們的普遍認知，“偉哥”其實就是輝瑞公司的產品Viagra，那為什麼輝瑞公司不用“偉哥”，而是用“萬艾可”呢？

#02

“偉哥”商標演變史

在偉哥風行香江時，“偉哥”商標爭奪戰就已開始，眾多嗅到巨大商機的企業，紛紛申請“偉哥”商標，最終跑贏這場商標之爭的，是一家與香港一水之隔的廣東公司，即廣州威爾曼藥業有限公司（以下稱“威爾曼公司”）。

威爾曼公司跑贏的，除了上圖中的康恩貝公司、海濱製藥、天衡製藥、人福藥業這些醫藥企業，還包括偉哥的研發生產者——輝瑞公司，後者於同年8月提交“偉哥”商標申請。

2002年，1911818號商標初審公告，輝瑞公司對該商標提起異議，2009年4月8日，威爾曼收到國家商標局（2008）商標異字第10226號裁定，裁定異議成立，威爾曼“偉哥”商標不予核准註冊，威爾曼公司隨即向商標局評審委員會提出複審請求，後商評委作出商評字［2010］第04751號關於第1911818號“偉哥”商標異議複審裁定，裁定被異議商標予以核准註冊。

威爾曼公司先後將1911818號“偉哥”商標轉讓給廣州威爾曼新藥開發中心有限公司、深圳鳳凰生活文化傳媒廣告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鳳凰公司），透過天眼查檢索，三主體為關聯企業，法定代表人為同一人。

輝瑞公司在中國大陸申請“偉哥”商標較晚，但並不代表其對“偉哥”後知後覺，據和訊網報道，早在1998年5月29日，輝瑞公司就以07025／1998號醫藥劑·香港商標分類第五類在香港申報了“偉哥”漢字商標，說明在那波“偉哥”流行風潮中，輝瑞公司同樣意識到了這一商標的巨大價值。

在“偉哥”商標花落誰家尚不明晰的情形下，急於在國內上市的輝瑞公司，選擇了“萬艾可”這一商標。商標之路雖有阻礙，輝瑞公司還有另外一道“保險”，其於1994年5月，在包括中國在內的世界100多個國家申請了用Viagra治療陽痿的新用途專利。

過去十幾年來，偉哥與其指代的事物也在發生著變化。

輝瑞公司Viagra產品暢銷世界、一家獨大的階段，偉哥所指代的就是Viagra，在國內則為萬艾可，到了利維他、希愛力等其他國際藥企抗ED藥上市後，其指代藥物也將後兩者囊括了進去。

2014年，輝瑞公司的專利過期，一大批仿製藥開始出現，偉哥又有了“進口偉哥”和“國產偉哥”的區分，第一例“國產偉哥”是白雲山製藥總廠生產的“金戈”。

1911818號“偉哥”商標持有人鳳凰公司將該商標許可給白雲山製藥總廠使用，白雲山製藥總廠也就成了能合法使用“偉哥”宣傳抗ED藥品的藥企，在推出金戈藥品後，白雲山製藥總廠進行了一系列大規模推廣。

比如規模盛大的釋出會，藥店、電梯、地推等線下推廣方式。

更為人知的莫過於在當紅網劇《太子妃升職記》中的推廣，令很多人知曉了“中國偉哥”——金戈的存在。

獲得偉哥商標使用許可期間，白雲山製藥總廠對偉哥的使用，屬於對通用名稱的使用，其更側重的是對自有商標“金戈”的宣傳，該商標於2014年10月申請，在鳳凰公司商標使用許可到期之後，白雲山製藥總廠的“金戈”銷量依然高速增長，2020年銷量達7834。52萬片。

#03

“偉哥”通用化，天下共逐之

早在世紀初，有人就預估“偉哥”兩字的無形資產值7到10億元，但要實現這一價值，還是需建立產品的基礎上，畢竟，從最初參與西地那非的那批試驗者，到偉哥產品面世後不惜重金購買的患者，莫不是本著解決ED這一令人氣惱的頑疾去的。

失去了“偉哥”這一商標，對輝瑞公司的確美中不足，但是憑著實打實的療效，其依舊在中國市場上大殺四方，據統計，面世以來，Viagra全球銷售額超過2000億元，是全球最賺錢的藥品之一。

由於“偉哥”商標的缺失，在早期，萬艾可成為“正版”偉哥的唯一指代，其餘以“偉哥”為名的泛壯陽類產品安全性和有效性良莠不齊，在瓜分輝瑞公司市場份額的同時，也對消費者的身體健康有危害風險，另一方面，因為商標權利的缺失，輝瑞公司對此類偽劣產品的維權也難以主張。

（假“偉哥”危害消費者的新聞屢出不絕）

國內外抗ED類藥品豐富起來後，偉哥又有了“國產偉哥”、“進口偉哥”等進一步區分，但無論線上線下，偉哥作為該類藥品的通用名稱效果反而更加凸顯。

第一，對偉哥進行通用化指代的人群不乏專業人士，他們對各類抗ED藥的成分、療效以及淵源都更加熟悉，但依然選擇用“偉哥”來指代抗ED藥，比如，2018年召開的由中國性學會、中國性學會男性生殖醫學分會舉辦的「第四屆全國性與生殖大會」中，對偉哥進行了“原研偉哥”和“國產偉哥”的區分，並透過實驗比較出了較大差異。

（部分報道節選）

一些醫藥領域的機構或是入口網站、問答社群，也習慣用“偉哥”指代抗ED藥，這樣能更容易獲得使用者的關注和理解。

第二，在官方檔案中，“偉哥”也已成為指代抗ED藥的專用名詞，如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中國打擊侵權假冒工作網等。

第三，無論線下線上的售藥渠道，一直沿用將“偉哥”作為抗ED藥通用名稱的做法。

（天貓、京東等銷售頁面截圖）

（線下藥店對“偉哥”的使用）

第四，現有的抗ED藥企，也習慣於用“偉哥”來介紹自己的抗ED產品，如前文中的金戈，福建廣生堂藥業在其獲得藥品生產註冊證書的公告中也將西地那非俗稱為“偉哥”。

“偉哥”通用化的過程，除了有這些藥企、藥店、研究人士等專業領域的推廣，普通使用者日常交流、創作等通俗化使用，也讓“偉哥”作為通用名稱的指代作用越來越為人所知。

比如，“天涯論壇”曾是PC網際網路時代知名的網路交流地，在上面搜尋“偉哥”，相關帖子超過20000條，其中既有關於偉哥的使用建議、購買心得等，也有將之作為故事噱頭進行創作的，在貼吧、知乎、微博等大眾內容平臺上，相關內容同樣十分豐富。

（天涯論壇上“偉哥”相關內容超過20000條）

近幾年興起的抖音、快手、B站等短影片平臺，“偉哥”相關內容同樣十分豐富，由於這些平臺的大眾屬性和娛樂屬性，使專業的醫藥領域創作者更加熱衷於使用“偉哥”作為內容亮點，以迎合廣大使用者。

（截圖來自B站、抖音）

隨著時間變化，原本並非抗ED藥相關使用者的90後甚至00後，也開始面臨ED相關症狀，他們有著更開放的心態，面對這種在傳統中羞於面對的病症，往往會主動了解相關知識，注重正規渠道的可靠藥物，經歷過偉哥通用化和社會化歷程的他們，反而會不似90年代末的ED患者們一樣，過度迷信“偉哥”，而是會在很多“偉哥”類藥物中，分析不同藥物的成分、療效、價格等因素，科學消費、科學治療。

（90後：莫挨我）

從頂著Viagra“神藥”光環，到如今原研藥、仿製藥百花齊放，“偉哥”已逐漸成為相關行業人群和社會公眾約定使用的通用名稱，成為最常用、最生動的抗ED藥指代詞。

#04

結語

從1998年Viagra正式上市到今天，時間跨度雖然不算長，但卻是男性生殖健康領域中一段值得大書特書的史詩，以輝瑞公司為代表的醫藥企業，透過高額的資金投入和人才投入，為無數男性ED患者贏來了健康、自信與幸福。

“偉哥”一詞，雖難以追溯準確出處，但卻以鮮明、有趣、準確的描述特點取得了極為廣泛、持久的傳播效果，在如今抗ED藥多元化競爭的格局下，結合“偉哥”商標淵源、商譽來源以及演變過程，“偉哥”無疑已成為描述抗ED藥的通用名稱。

新階段，無數抗ED類原研藥與仿製藥爭相上市，對無數ED相關人群來說，關心的重點已經轉移到了價格、藥效等上，這也對抗ED藥企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知產力立場）

圖片來源 | 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