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通房丫頭出身，李氏在飯桌前站24年，譚延闓及第後才有了座位

“譚家屋裡規矩蠻多，吃飯的時候

，小老婆是不能坐席的，在邊上站著吃。”

茶陵縣檔案史志局副主任

尹烈承

在

口述對譚鍾麟一家生活的回憶

時，如是說道。而譚家這隻能

站在飯桌邊吃飯的“小老婆”，

正是

譚延闓的母親——

李氏。

李氏本

是

通房丫頭出身的妾，

地位地下的她

在飯桌前足足站了24年，

一直到

兒子及第後，

這才算

有了自己的座位，

可以上桌吃飯了。端的是典型的遲來的“母憑子貴”。

到哪不是伺候人呢？

晚清時期的

譚鍾麟

是個人才，

他早年面對位高權重而傲慢的李鴻章，尚且敢於懟人家

“官再大，你也得表現出起碼的尊重吧”。

雖然李鴻章當時被氣的臉紅脖子粗，但他也因為此事認為譚鍾麟是個面對大是大非將站隊正義的人才，所以破格提拔了譚鍾麟。

譚鍾麟因此在仕途上大放光彩。作為一個能被李鴻章讚賞的朝廷命官，按理說見過的鐘靈毓秀的女子也不算少，但他卻

偏生注意到了

別人家的通房丫頭李氏。

當時譚鍾麟前往某個大戶人家參加宴會，期間李氏負責看茶添酒。不知道是因為沒見過大官還是當天狀態不好，李氏奉酒時不小心將酒水灑到了譚鍾麟身上。

本家老爺大怒，也擔心惹惱了譚鍾麟，大發雷霆就要發落了李氏。李氏趕緊跪地求情，梨花帶雨好不可憐。譚鍾麟看著看著就起了心思：

“噢喲~女人，你引起了本官的注意。”

於是開口

讓李氏本家的老爺不要生氣，將李氏交給自己吧。

人老爺原本是擔心譚鍾麟生氣，遷怒自己，看譚鍾麟對李氏有意思，自然是二話不說就將李氏送了出去。

李氏沒想到自己的命運能如此“峰迴路轉”，對放自己一馬，還要將自己領回家的譚鍾麟感激不已，再想到要去大官家當丫鬟，簡直是顏面有光祖上積德，歡天喜地地跟著譚鍾麟走了。

然而等到了譚家，李氏才知道譚鍾麟

“看中了自己的身子”，

但那個年代女子地位地下，

李氏

原本也是通房丫頭出身，哪裡反抗得了，於是

從了譚鍾麟。

只是雖然成了譚府的小妾，

李氏的

生活卻沒有什麼變化，

她仍然

需要

像其他丫鬟一樣伺候家裡的老爺譚鍾麟和大夫人、二夫人等，

一個人打兩份工，累死累活還討不到好，簡直是到哪都逃不開伺候別人。

沒多久，

李氏被診出

有孕，

這讓李氏高興不已，她迫切地

希望腹中胎兒能是一個男孩兒，如此“母憑子貴”，

自己的日子想來能好很多。

然而李氏天真了，哪怕她的孩子順利降世，哪怕譚鍾麟看著新生的男孩面露笑意，哪怕孩子被允許姓譚，得名延闓，她

依舊

每天都要像丫鬟一樣，得站在飯桌旁邊伺候家裡的“主子們”吃飯。

遲到的“母憑子貴”

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長大的兒子譚延闓有一天忽然跑來問李氏，“為什麼別人叫我‘小老三’？”李氏聽完愁苦不已，流著眼淚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在譚延闓的堅持下，李氏告訴譚延闓因為自己的老爺納的妾，

妾生下的孩子就是

庶出，“小老三”是諷刺和看不起庶出的意思。

幼年的譚延闓聰明早熟，他很快聯想到母親不同於家裡其他夫人的待遇，且不說別的，單說

吃飯時，母親就連在飯桌殺上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譚延闓非常憤怒，他從那之後下定決心，一定不會再讓母親受到這樣的羞辱。譚延闓開始

發憤圖強，用功唸書。

事實上之前譚延闓的課業成績也算不錯，雖然是庶出的兒子，但畢竟是個男丁，譚鍾麟同樣很注意譚延闓的教育問題，也請了

名師王闓運

教導譚延闓。

譚延闓在得知自己為何被稱為“小老三”和母親的辛酸後，在課業上更加用工，王闓運是第一個察覺譚延闓變化的人。有哪個老師會不喜歡努力用工的學生呢？所以他教授譚延闓的時候也愈發認真。

1904年，

這一年

譚延闓24歲。

會試放榜後，譚延闓第一時間去榜單上尋找自己的名字，多年寒窗苦讀，拼的就是自己出人頭地，讓母親不再過伺候人、低人一等的生活。譚延闓站在一群學子中，焦急地尋找自己的名字，然後他

在

“會元”

二字的後面，看到了

“譚延闓”

三個字。

這讓一心掛念母親的譚延闓激動不已，他不顧儀態，飛奔著回家告訴李氏，

自己中了！是會元！！

李氏為兒子取得這樣成績而高興，同時她也在認真叮囑兒子：

“讀書所以學為人也，徒獵取富貴功名何益?吾望汝曹為好人，不望汝曹得好官也。”

譚延闓謹記母親的教誨，心裡也在期待，自己如今這般出息，父親會不會對母親好。沒多久在一家人吃飯時，譚鍾麟看了看低眉順眼站在飯桌邊的李氏，想到譚延闓中了會元，於是向家裡人宣佈：

李氏以後可以入正廳就座用膳。

大夫人、二夫人等人回答稱“是”，

李氏在桌子邊上站了

24年，

終於得到坐著吃飯的資格。

看著小心翼翼坐下來、眼眶微紅的母親，譚延闓暗自握拳，

自己還要更出息才行。

作為

湖南200年來的第一個會元，

譚延闓得到了父親的讚賞，母親也終於享受到遲來24年的“母憑子貴”。不久後，

譚延闓

參加殿試，

結果為

二甲第三十五名，賜進士出身。

兒子的崛起，讓李氏在譚府的待遇有了質的改變。

送母親從大門離開

然“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1916年，李氏在上海去世，

這讓譚延闓非常難過。當時是他第二次督湘，貿然離開極有可能導致有人趁機趕他下臺，但譚延闓顧不上這些。他只知道自己如果見不到母親最後一面，餘生都不會安心。

在上海奔過喪後，譚延闓開始著手準備將李氏靈柩運回長沙的事宜。次年，李氏靈柩回到長沙，暫停在荷花池家裡等待出殯。到了出殯那天，有下人轉達說：

李夫人的靈柩只能走側門。

這在當時非常正常，

身為妾室，嫁進抬出都只能從側門走。

但譚延闓非常憤怒，母親嫁進來的時候他沒辦法，母親走了自己還不能讓母親光明正大出正門，這就是他做兒子的無能！

譚延闓表面不顯，等時辰到了以後，他找來自己的心腹，讓他們抬著李氏的靈柩往大門走，快到大門時譚延闓讓心腹扎穩，直接躺上棺材，高喊：

“我譚延闓死了，抬我出殯！”

阻攔的下人見狀有些不知所措，趁著這些人怔愣，譚延闓的心腹抬著靈柩順順當當出了正門。

在譚延闓的主持下，將李氏埋在了雨花亭。

李氏雖然去世了，但

她對兒子的影響卻貫穿了譚延闓的一生。

譚延闓

當官時是好官，

因母親早年和自己的生活經歷，他

“八面玲瓏”，被稱為“藥中甘草”；

後來

對清政府失望，

決定做個好人，

堅定追隨著孫中山先生；

夫人方榕卿在世時不納妾，去世後不續絃，

避免“庶出”的悲劇，是當時社會難得的一股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