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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名著飛花豔想2

由 古董老么 發表于 運動2022-09-30
簡介”李君文就在拜篋中取出一幅花箋,遞與柳友梅道:“這便是雪小姐的詩了

紅字幾畫取名

第七回假張良暗計圖連理

詩曰:

閒將青史悶難禁,古古今今事業深。

謀似子房懷隱恨,智如諸葛淚餘襟。

月當圓處還須缺,花若穠時便被侵。

可笑愚痴終不悟,幾番機變幾番心。

卻說張良卿因一時酒後興高,便沒心把雪小姐的心事,都對柳友梅說了。後見柳友梅再三留意,又見詩句清新,到第二日起來,倒想轉來,心下到有幾分不快,因走到亭子中來。只見李君文蓬著頭,背剪著手,走來走去,像有心事的。張良卿見了道:“老李,你想什麼?”李君文也不答應。張良卿走到面前,李君文惱著臉道:“我兩個是聰明人,平日間自道能賽張良,勝諸葛,今日為何做這樣糊塗事起來?”張良卿道:“卻是為何?”李君文道:“昨夜那姓柳的,又非親,又非故,不過是一時乍會,為何把真心話,通對他說了,況他年又少,人物又生得風流逸秀,詩又做得好,他曉得這個訊息,卻不是鴻門宴上放走了沛公!我們轉要與他取天下了。好不煩難麼!”張良卿道:“小弟正在這裡懊悔,來與你商議,如今卻怎生區處?”李君文道:“說已說了,沒什計較挽回。”張良卿道:“昨夜我也醉了,不知他的詩,必竟與我如何,拿來再細看看。”李君文遂在書架上取下來,二人同看了一回,面面相覷。張良卿道:“這詩反覆看來,倒像是比我的好些。我與你莫若竊了他,一家一首,送到府裡去,燥脾一燥脾,風光一風光,有何不可?小柳來尋時,只回他不在便了。”李君文道:“小弟昨夜要他做第二首,便已有心了,今仔細思量,還有幾分不妥。”張良卿道:“有什麼不妥?”李君文道:“我看那柳月仙,小小年紀,也像個色中餓鬼,他既曉得這個訊息,難道倒罷了不成?況他又是錢塘學裡,他若自寫了去,一對出來,我們轉是抄舊捲了,那時便有許多不妙。”張良卿道:“兄所言亦是。卻又有一計在此,何不去央央學裡的周齋夫,叫他收詩的時節,但有柳月仙的名字,便藏匿過了,不要與他傳進,難道怕他飛了進去不成?”李君文道:“此計甚妙!但只是詩不傳進,萬一府裡要他,到學裡查起來,這事反為不美。就是柳月仙見裡面不回絕他,終不心死。到不如轉同他去做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罷。”張良卿道:“怎麼一個明修暗度?”李君文道:“只消將這兩首詩通來寫了自家的名字,卻把兄昨日做的,轉寫了柳月仙的名字,先暗暗送與周齋夫,與他約通了,然後約同了柳月仙,當面各自寫了,一同送去。那周齋夫自然一概收侍。這叫做‘明修棧道’了,卻暗暗挽周齋夫換了送去。那小姐若看見了你的詩好,自然把柳月仙遺棄了。那時他自掃興而去,兄便穩取荊州了。這不是‘暗度陳倉’麼?”張良卿聽了,滿心歡喜道:“好算計,好算計!求要求韓信,拜要拜張良,畢竟兄有主意!只是要速速為之。周齋夫那裡,卻叫那個好去。”李君文道:“這個機密事,如何叫得別人?須是小弟自去。只是老周是個利徒,須要破些鈔,方得事妥。”張良卿道:“成大事者,不惜小費,這個如何論得!稱二兩頭與他,許他事成再謝。”李君文道:“二兩也不少了。”張良卿只得袖了二兩銀子,用封筒封了,就將柳友梅二首詩,用上好花箋,細細寫了,落了自家的名字;轉將自家的詩,叫李君文寫了,作柳友梅的,卻不曉得柳友梅的名字,只寫著“柳月仙題”。寫完了,李君文並銀子同放在袖中,一徑到錢塘學裡來,尋周齋夫。正是:

損人偏有千般巧,利己仍多百樣奸。

誰識者天張主定,千奸百巧總徒然。

原來這周齋夫,姓周名榮,乃是錢塘學裡的一個老值路,綽號叫做“周酒鬼”,為人喜殺的是白物,耽殺的是黃湯;但見了銀子,連性命也不顧;倘拿著酒杯,便頭也割下來。凡有事央他,只消一壺酒、一個紙包,隨你轉遞文字、賣囑秀才這些險事也都替你去做了。

這日李君文來尋他,恰好遇他在學門前,揹著身子數銅子,叫小的去買酒。李君文到背後,輕輕的將扇子在他肩上一敲,道:“老周,好興頭!”周榮迴轉頭來,看見李君文,笑道:“原來是李相公。李相公下顧,自然興頭了。”李君文道:“要興頭也在你老周身上。”周榮聽見口中是上門生意,便打發了小的,隨同李君文走到轉灣巷裡,一個小庵來坐下,因問道:“李相公有何見諭?”李君文道:“就是前日詩題一事,要你用情一二。”周榮道:“這不打緊,只要做了詩,我與李相公送到府裡去就是了。”李君文道:“詩已在此,只是有些委曲?要你用情,與我周旋。”周榮道:“有什委曲?只要在下做得來的,再無不周旋。”李君文就在袖子裡摸出那兩幅花箋道:“這便是做的兩首詩,一首是敝相知張兄的,一個是個柳朋友的,通是本學。老周你通收在袖裡,過一會,待他二人親送詩來,煩老周將他的原詩藏起,只將此二詩送與府裡。這便是你用情處了。”周榮笑道:“這等說來,想是個掉綿包的意思了。既是李相公吩咐了,又通是本學的相公,怎好推辭作難?只憑李相公罷了!”李君文來時,在路上已將二兩頭稱出一兩,隨將一兩頭,遞與周榮,道:“這是張相公一個小東,你可收下,所說之事只要你知我知,做得乾淨相,倘後有幾分僥倖,還有一大塊在後面哩!”周榮接著包兒,便立身來說道:“既承相公盛情,我即同李相公到前面酒樓上,領了他的情何如?”李君文道:“這到不消了。張敝友在家候信,還要同來,耽閣不得了,容改日待我再請你罷!”周榮道:“既是今日就要幹正經,連我酒也不吃了,莫要飲酒恨他的事。”李君文道:“如此更感雅愛!”遂別了周榮,忙忙來回復張良卿。

此時張良卿已等得不耐煩,看見李君文來了,便即著問道:“曾見那人麼?”李君文道:“剛剛湊巧,一到就撞見,已與他說通了。怎麼小柳還不見來?”正說不了,只見柳友梅從園門邊走進來。原來柳友梅只因昨夜思量過度,夢魂顛倒,起來遲了;又因與靜如和尚細談一朝,梳洗畢,吃了飯,到張家園來,已是日午了。

三人相見過,張良卿道:“月仙兄為何此時才來?”柳友梅道:“因昨夜承二兄厚愛,多飲了幾杯,因此來遲,得罪!”李君文笑道:“想是不要看雪小姐的新詩了?小弟今早倒已覓得在此。”柳友梅道:“原來兄不失信,既如此,乞賜一觀。”李君文道:“看便看,只是我三人的詩,也要送去了。今早學裡來催,今晚可同送去罷。”柳友梅道:“承二兄見摯,更感雅愛。”李君文就在拜篋中取出一幅花箋,遞與柳友梅道:“這便是雪小姐的詩了。”柳友梅接來一看,只見上寫一首七言律詩:

石徑煙染綠蔭涼,柳拖簾影透疏香。

去時燕子憐王謝,今日桃花賺阮郎。

半枕夢魂迷蚨蝶,一春幽恨避鴛鴦。

雨絲飄處東風軟,依舊青山送夕陽。

原來這首詩,乃是杭州一個名妓做的。李君文因許了柳友梅的詩,只得將來唐塞他。

柳友梅看了,笑道:“詩句甚好,只是情竇大開,不像個千金小姐的聲口。此詩恐有假處。”李君文道:“這詩的真雪小姐的,為何假起來?”柳友梅將詩細看,只是不信。張良卿道:“月仙兄看出神了!且去幹正經要緊,這時候也該去了,不要說閒話,誤了正事。”李君文道:“小弟詩未做完沒分,只要二兄快快寫了同送去。”張良卿與柳友梅各寫了自己的詩,籠在袖中,二人一同出園門,竟到錢塘學裡來。正是:

遊蜂繞樹非無意,螻蟻拖花亦有心。

攘攘紛紛戀春色,不知春色許人侵。

卻說柳友梅同著張良卿,一同到學裡來,恰好才到學前,撞見了劉有美,忙問道:“我那裡不尋兄來,前日西湖上別後,兄寓在哪裡?小弟那日就返舍,令堂便著抱琴來問了幾次。這幾日不歸,懸望得緊哩!”柳友梅道:“小弟也就要返舍。”隨指著張、李二兄道:“只因遇著張、李二兄,因此逗留這兩日。”劉有美道:“原來如此!”忙與張、李二生作了揖,敘了些文。柳友梅問道:“劉兄今日何往?”劉有美道:“難道兄倒忘了?就是為詩題一事了。但不知兄又何往?”柳友梅笑道:“小弟也為送詩而去。”劉有美暗點點頭道:“那兩位莫非也是麼?”柳友梅道:“然也。”劉有美聽了,就忙忙的作別道:“小弟有事去了,兄若送了詩去,千萬速回!”柳友梅道:“多感,多感!”

劉有美去後,友梅就同張、李二生來尋周榮,各自付詩與他。卻說周榮見三人來,心下已自暗會,假作不知,道:“三位相公既然各有詩了,只留在學裡,待在下送去就是。”三人齊道:“如此有勞你,明日詩案出了,請你吃喜酒罷。”周榮道:“使得,使得。”三人別了周榮回去。

柳友梅只得又在棲雲庵住了一宿。到次早抱琴也尋來接了,就一同歸去不題。

且說劉有美遇見了柳友梅,為何如此著忙?他原來這日湖上,已有心盜襲柳友梅的詩句,到次日便訪知梅、雪二小姐的下落,便把暗記柳友梅的二首,寫好落了自家名字,封好,連忙趕到杭城,送詩到錢塘學裡來,也去央及了周榮,不期路上撞見了柳友梅,耽閣了半日,又聽他們說來,他們三人也為送詩,仍恐打破了自家的網,因此又叮囑柳友梅作速回家,自己急急忙忙的別去。正是:

天定一緣一會,人多百計千方。

縱使人謀用盡,那知天意尤長。

畢竟送詩以後,二小姐去取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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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慧文君識眼辨真對

詩曰:

琴聲曲曲動文君,識得當年司馬心。

自古佳人懷吉士,由來才子遇閨英。

靈機一片原相照,慧眼千秋好細尋。

鳳鳥于飛凰自合,等閒豈許俗禽侵。

卻說劉有美已抄襲了柳友梅的詩,送到學中。次日,周榮就將張良卿的倒換詩一同有美混雜送進,真個神不知鬼不覺。把柳友梅一個真正才子的名字,反暗裡遺落了。

話分兩頭,且說如玉小姐自梅公去後,就住在雪太守衙齋,終日與瑞雲小姐一處。梅小姐見雪小姐顏色如花,才情似雪,十分愛惜。雪小姐見梅小姐詩思不群,儀容絕世,百般敬重。平日間,不是你尋我問奇,便是我尋你分韻,花前清晝,月下良宵,或同行攜手,或相對憑欄,如影隨行不離頃刻。說來的無不投機,論來的無不中意。只是如玉小姐因想著父親遠任,又聞閩寇未寧,每每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或是思量了,或是說及了,生生掉下淚來,枕蓆間亦每有淚痕。雪小姐時常來勸慰他,只是至情關係,哪裡放心得下。正是:

事不關心,關心者亂。

顰首有意,不語準知。

一日,梅小姐新妝初罷,穿一件淡淡春衫,叫侍兒朝霞跟了,走到亭中曲欄邊海棠樹下摘花。只見一雙粉蝶輕輕的飛過牆來,點綴著春光十分盪漾。那侍兒朝霞道:“小姐,你看,好一對雙飛的蝶兒。”那梅小姐注目一看,笑道:“果然好一對雙飛蝴蝶。”朝霞就將扇子兒一撲,不料竟撲入梅小姐懷中,梅小姐道:“你看蝴蝶一般好有情也。”恰好雪小姐悄悄的走將來看見,微笑道:“閨中韻事姐姐奈何多要佔盡,今日之景又一美題也。”梅小姐也笑道:“賢妹既不容愚姐獨佔,又愛此美題,何不見贈一詩?便平分一半去矣。”雪小姐道:“分得固好,只恐點染不佳,反失美人之韻,又將奈何?”梅小姐道:“品題在妹,姐居然佳士,雖毛遂復生亦復何慮?”雪小姐忙取紙筆,題詩一首呈與梅小姐看。只見上寫著七言絕句一首《美人撲蝶》:

繡罷春綃意惆然,淡煙籠日媚花間。

閒將團扇招飛蝶,似愛雙飛故倍憐。

梅小姐看畢,歡喜道:“瀟酒風流,深情遠韻,令人思味無窮。若賢妹是一男子,則愚姐願侍巾櫛終身矣。”雪小姐聽了,把眉一蹙,半晌不言,說道:“小妹既非男子,難道姐姐就棄捐小妹不成?此言殊薄情也。”梅小姐道:“吾妹誤矣,此乃深感賢妹才華,欲得終身相聚而恐不能,故作此不得已之極思也。正情之所鍾,何薄之有?”雪小姐道:“終身聚與不聚,在姐願與不願耳。你我若願,誰得禁之而不能?”梅小姐道:“慮不能者,正慮妹之不願也;妹若願之,何必男子!我若不願,不願妹為男子矣。”雪小姐方回嗔作喜道:“小妹不自愧其淺,反疑姐姐深意,真可笑也。只是還有一事,我兩人願雖不遠,然聚必有法,但不知姐姐聚之之法又將安出?”梅小姐道:“昔日娥皇、女英同事一舜,姐深慕之,不識妹有意乎?”雪小姐道:“你我才貌雖不敢上媲皇、英,然古所稱閨中秀、林下風應亦不愧,但必配得一個真正才子,方諧夙願。不知何日相逢。”雪小姐道:“湖上之吟,言猶在耳,舟中之句,何日忘之。姐姐難道倒忘了麼?”梅小姐道:“非敢忘也,恐良緣不偶,好事多磨耳。”雪小姐道:“松柏歲寒,不改其操;梅花雪壓,不減其香。自古貞姝靜女,此心始終不渝。此十年待字大易所以著有貞也。況天下事,遠在千里,近在目前。昨聞爹爹說學裡詩篇,只在早晚送來。或者天緣有在,此詩也送進來,不遠在千里,便近在目前乎?”朝霞從旁聽見,也笑說道:“我看此生臨去,以目送情,將心致意,一定也是鍾情人,自然良玉顯投,必不明珠暗棄,二小姐不須過慮。”言未了,一聲梆響,門上扛進幾隻卷箱,就是學裡送來的詩箋在內了。二小姐聽見,忙叫朝霞去看來。

朝霞去不多時,隨與使女取進內房,朝霞把卷箱開了,二小姐忙取詩箋,大家展玩,翻來翻去,並無一首中意的。直看到後面,只見一幅花箋寫著兩首詩句,二小姐忙看一遍,分明就是湖上相聞的。忙看名字,卻寫著山陰劉裴然題。二小姐疑心,便在錦囊中取出湖上相聞的詩句,出來一對卻喜字字不差。原來這日湖上聞吟之後,二小姐各各有心,都暗記了柳友梅的詩句。回去便把二詩寫出,將白松綾子繡成兩幅鴛鴦錦箋,珍藏在身。到這日取出來同看,看來詩句一般,只是字跡可厭。梅小姐道:“這詩果然和得風流俊逸,自然是個出色才人,細玩其詞,當是林和靖、李太白一流人物。只是字跡汙濁,並無妍秀之氣,若出兩手,恐有抄襲之弊。”雪小姐道:“這詩不獨上下限韻,和得絕不費力,而情辭宛轉,詩句清新,其人之風流鬱雅如在紙上。只是妹也疑心,既是才人,必無能詩不能書之理,都恐其中還有假處。”一邊說,一邊又翻倒後邊,又見一幅花箋寫著兩首詩。二小姐同看了一遍,梅小姐道:“那首詩卻也做得清新俊逸,與前兩首倒像一個人所詠,畢竟也是個風流才子。”雪小姐道:“只是詩句雖像出一手,字跡又一般穢惡,恐怕又非真作,”忙看後面名字,卻寫著錢塘張白眉題。朝霞聽見二小姐在那裡彼此相疑,便說道:“朝霞雖不知詩中意味,但其人之風情韻致,我朝霞目睹的,必竟詩思不群,字型有致,必無相反之理。”三人互相議論,只因字跡醜陋,便惹起許多疑惑,正是:

閨中兒女最多情,一轉柔轉百慮生。

忽喜忽愁兼忽憶,等閒費殺悄心靈。

二小姐又看到後邊,又撿出第三幅詩箋,上面卻只寫得一百《春郊》,二小姐看了,忍不住只管冷笑,忙看名字,卻寫著山陰柳月仙題。雪小姐道:“這樣胡言也送了進來,忒也可笑。”細看字跡,也一般的寫不像樣。梅小姐道:“看來詩中俱有疑惑,要辨真假,除非面試耳。”朝霞道:“老爺自然還要面試,待面試時便一任奸觀難逃秦鏡了。”

正說話間,忽聽得一聲鼓響,雪太守已退堂。二小姐忙收拾詩箋,將二幅好詩放在一邊,將那首好笑的也放在下面,好與雪太守看。不一時,雪太守進來,看見二小姐在那裡看詩,便問道:“你姊妹二人在這裡選詩,中間有幾個有才的?雪小姐道:“詩句雖多,真才卻少。”雪太守笑道:“難道越地人才不足邀你二人一盼麼?”梅小姐就叫朝霞將這幾幅詩箋呈在案上,雪太守隨展開第一幅詩箋,看未終篇,便驚訝道:“此異才也,吾目中不見久矣。不知何處得來,卻為你二人選出,縱有英妙,自當讓此生出一頭地矣。”忙看姓名,卻寫著山陰劉裴然題。雪太守道:“原來異才,反出在山陰,我記得前日面見學院,他對吾說,山陰柳友梅是越中第一個才子,本院在京時已聞其名,今尚未曾面見,這姓劉的卻也在山陰,莫非就是那柳友梅麼?只不知,他可喚做這個名字。”雪小姐道:“孩兒輩也在這裡疑心。”雪太守道:“有什疑處?”雪小姐道:“孩兒輩疑其詩句雖佳,字跡可厭,其中恐有抄襲之弊。”雪太守暗點點頭,又看到第二幅詩箋,卻寫著錢塘張白眉題。看了一遍,也極口讚道:“得此詩可謂既生瑜,復生亮矣。與前詩並驅中原,尚未知鹿死誰手,只可惜字型一般都不佳耳。”雪小姐道:“後邊還有一個姓柳的,也是山陰人,字法也不佳,詩句更可笑。”說罷,便把第三幅詩箋呈與雪太守道:“爹爹,你道可好笑麼?”雪太守也不待看完,便道:“何物狂生,如此胡言,也送到本府這裡來!可笑,可笑!”雪小姐道:“看來詩句可疑,爹爹卻如何區處?”雪太守道:“這個不難,只消我明日面試一番,便知端的矣。況他二生,詩才雖美,不知文行何如?若只是詩詞一路,而於舉業空疏,品行不立,後面止流入山人詞客裡去了,也非久大之器。我所以必竟還要面試一番。”二小姐道:“爹爹所言,深得觀人之法,如此最好。”三人談笑間,忽一聲梆響,傳進一道文書,雪太守看了,原來是學院發考科舉的牌。雪太守看過便道:“既如此,我也不必另行復試了,就此錄科一事,便好詳察真偽矣。”隨之吩咐禮房準備試卷,限即日親臨考試不題。正是:

流水高山思轉深,玉堂金馬器難沉。

文君已具憐才眼,司馬何愁空鼓琴。

畢竟雪太守面試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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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重結鴛鴦雙得意

詩曰:

良才豈許等閒尋,遇合姻緣本素襟。

東閣無賢誰物色,西廂有女是知音。

奇才析賞如珠玉,佳句吟成當瑟琴。

自得美人題品後,果然一字值千金。

卻說劉有美、張良卿自送詩後,各人心上盡道姻緣有分,十拿九穩,候詩案出來。連候數日,並不見有訊息。

一日,走到學前,只見已掛了錄考的告示,那些秀才一個個都打點文戰了。劉有美看上好不驚訝,張良卿聞知也像老鼠遇著了貓,無處躲避,只得又去尋問周榮,周榮也只沒法。惟有柳友梅曉得了錄科的訊息,心下暗想道:“雪公此舉名雖錄科,實欲擇婿,似我柳友梅這樣一個才貌,諒與他令愛的德容也想配合得過,只是一件,我記得靜如老僧詳夢說我的姻緣不在梅邊,定雪邊,又況那日湖上相逢乃是兩位佳人,今雪公一女安能遂抵二美乎?”心下雖這樣想,但考期已近,不得不到杭城。隨即稟知母親,叫抱琴挑了琴劍書箱,主僕二人一徑行過錢塘江,復到棲雲庵寓下。

次日,雪太守親臨考校,那些秀才,哪一個不獻出萬斛珠璣、千萬錦繡來取功名,然又且雪太守自那詩題一出,將擇婿的風聲播傳於外,這些少年子弟也有不為功名反為著佳人的,如柳友梅者正復不少。正是:

金榜名標方得意,洞房眷美實禜情。

十年未識君王面,已信嬋娟多悟人。

誰知雪太守心上,名雖錄科也,實為著擇婿。這一日坐在堂上出題後便將這些秀才遠遠的一個個賞鑑過,然酸的酸,腐的腐,俱只平平。內中惟有一生,生得:

面如滿月,唇若塗朱。眼凝秋水之神,眉萃春山之秀。胸藏錦繡、風簷下頃刻成文;筆落天花,瀟灑間立時作賦。得言太白識荊州,允信歐陽遇蘇拭。

雪太守看在眼裡,心上暗喜道:“若得此生,內外俱美,誠佳婿也!但不知可就是前日題詩的,我且試他一試。”便提硃筆在題目牌上判下兩個紅字,道:“如有少年名士,倚馬奇才,不妨親遞詩文,本府當面請教,實系真儒,定行首擢。”

雪太守判了,左右傳下,那些書生看了,不覺又驚又喜。驚的是枵腹難醫,眼見得必無我分;喜的是,朱衣暗點僥倖得萬一成名。只有柳友梅聽見。好像玉殿傳牌報他中狀元的,滿心歡喜,暗想道:“雪太守好有心人也。這分明要鑑別文才,面觀人物,選擇東床的意思耳。料吾詩句雖佳、只是文詞未閱,今日乘此機會,正好去面呈一番,不惟使雪太守知我柳友梅的文才,也使他認得我柳友梅的面貌,那姻緣事就有根了。”思算已定,柳友梅作性更快。

不半日,便做完了文字,柳友梅就親遞到雪太守面前。雪太守看見柳友梅一表人才,昂然氣宇,便起身相接。柳友梅行過禮,便呈上文字道:“生員末學菲才,幸遇老公祖作養人才,特蒙面試,斗膽獻醜,乞賜垂青。”雪太守道:“本府素性愛才,既逢佳士,敢惜品題;況得親見臨文,興復不淺。”說罷,便將柳友梅的文字細細翻閱,真個是:

篇篇錦繡,字字珠璣。萃山川之秀氣,玉琢金相;奪天地之英華,龍姿鳳彩,洵是文章面黼黻,果然翰墨吐絲綸。

雪太守看了,連聲稱讚道:“好美才!好美才!本序遍訪遺賢,曾無真士,不意近在股肱,未能物色。深負冰清之鑑矣!”忙問名字,柳友梅忙打一恭道:“生員姓柳名素心,字友梅,原籍山陰,今進在錢塘學中。”雪太守道:“貴庠既系錢塘,為何前日詩篇裡邊,不見有賢契名字?”柳友梅道:“生員下里微詞,本不敢爭歌白雪,但已親送學宮,何至浮沉未入玄鑑?”雪太守爽然自失道:“可又奇了!既如此,賢契可將前日所詠原詩今為寫出,待本府查驗便知。”說罷就取兩幅花箋,遞與柳友梅。柳友梅接了,隨即揮毫,將原和的《春閨》、《春郊》四首逐一寫出,呈上雪太守。雪太守看了,但見寫得龍蛇飛舞,字字有神,已自不同,只是詩句念來卻與張、劉二生一字不差。雪太守看了,心上已曉得柳友梅是個真正才子,前日之詩,自然是盜襲的了。只不說破,道:“賢契佳句,本府今帶回領教。”柳友梅見雪太守贊他文字,又要他錄出原詩,分明已有心了。兩人心照,遂各別不題。

只有劉有美是日聽得柳友梅親遞文字,心上已自驚訝,又聽說太守要他錄出原詩,分明青天裡一個霹靂,神魂都嚇散了,文字也做不出,只得勉強完篇而去。張良卿聽說,也知馬腳已露,心上突突如小鹿撞的一般,文字本來不濟,那日被此一嚇,便隻字也沒有,只得曳白而回。正是:

假雖終日賣,到處有疑猜。

請看當場者,應須做出來。

且說雪太守回衙,見了二小姐,便笑說道:“吾今日為汝二人得一佳士矣,快請你母親與他商議。”不一時,雪夫人已到。雪太守道:“我日前因受了梅道宏之託,為著如玉甥女的事,又為自己瑞雲孩兒的事,故把詩題為由,遍訪良才,實欲尋覓佳偶,以完二女終身。不料閱遍杭郡,竟無一人。前日只有張、劉二生的詩句清新俊逸,我以為得此兩賢,實為雙美。不道又是盜竊人長。”二小姐聽說,兩下驚疑。雪小姐忙問道:“爹爹,他盜竊誰來?”雪太守道:“盜竊的是山陰柳友梅的詩。”雪夫人道:“可就是相公曾說憶念有日的柳友梅麼?”雪太守道:“然也。”雪夫人道:“那生果然生得人物何如,才學出眾否?”雪太守道:“那柳友梅生得面如宋玉,才比相如,自不必說。只是他頃刻成文,真個萬言倚馬,我已目擊。他日雲程定在玉堂金馬,功名決不在我之下。只不知他可曾授室。”夫人道:“若他還未有室,便可與他議姻。”雪太守道:“只是還有一事要與夫人商議,我想此生才貌實為全美,若將此生配了瑞雲,恐如玉甥女說我偏心;若將此生配了如玉,又恐瑞雲女兒說我矯情。若要舍此柳生,分外再尋一個,又萬萬不能有此全美。我想昔日娥皇、女英同事一舜,古聖人已有行之者,我見他姊妹二人,才貌既彷彿,情意又相投,我意欲將來同許下柳生,未知夫人意下如何?”雪夫人道:“既是相公主張,料應不差,我正慮瑞雲年幼,不堪獨主蘋蘩,若得甥女作伴,彼此相依,實為兩美。況且此生才貌兼全,更為難得。只是梅姑夫遠任,不知他意下畢竟何如?你我不好便自專主。”雪太守道:“道宏臨別,將擇婿一事當面囑託我,今日此舉,亦為不負前言,只是他尚未知一木雙棲的緣故耳。我到明日姑心許之,將一字寄到閩中,俟道宏回信,然後連姻,未為晚也。”雪夫人道:“相公所言甚為有理。”隨指著二小姐說道:“只不知他二人心下何如耳?”雪太守道:“這也不難,我明日還要請那柳生面試新詩,我就叫他姊妹二人各出一題,若是做來的詩如玉中意,便配了如玉;瑞雲中意,便配了瑞雲。若他兩人心上都中意了,我便將來同許下柳生,這便大家如願矣。”雪夫人道:“如此最好。”如玉小姐與瑞雲小姐在旁聽見,各自低頭不語,心上都暗喜不題。

雪太守到了次日,隨即差人往錢塘學裡來請柳友梅。差人領命,走到學前要尋柳友梅,卻好撞見周榮的老兒吃了幾杯早酒,在那裡走來,差人認得是周齋夫,便問道:“老周我問你,學裡柳友梅相公的下處在哪裡?府裡太爺相請哩。”周榮聽說柳友梅,誤認是劉有美,順口的答道:“劉有美麼,太爺為何請他?”差人道:“就為前日詩文,太爺中意他,今早特特來請。”周榮笑笑道:“嗄,原來如此,這樣我同你去,要吃報喜酒。賺他報喜錢哩!”差人道:“就是。”便一心認是劉有美,一徑同著差人,走到劉有美的寓所。誰知劉有美只為做了虛心的事,前日錄科時節,聞知訊息不好,仍恐雪太守查驗起來,不好意思,便連夜出城,一道煙走了。此時周榮同差人來尋他,早已窺其戶闃其無人了。差人道:“既不在此,你且同我去回覆太爺再來尋請便了。”周榮道:“我不去,你自去回太爺便了。”差人道:“是你本學相公,今既不在,便同去回覆何妨?”周榮料沒其事,只得同來回覆。差人稟過,雪太守忙喚周榮問道:“柳素心是你本學生員,為何請不到來?”周榮聽見說柳素心三字,心上吃了一驚,半晌的不能言語,尚記得詩箋上名字有個柳月仙,沒有柳素心,因支吾道:“在學的是柳素心,送詩的是柳月仙。如今老爺要請的是柳友梅,因此,小人認錯,不曾請到。”雪太守道:“你且記來,柳素心是誰?柳月仙是準?如今本府請的柳友梅又是誰?”周榮道:“柳月仙想就是柳素心,柳素心就是柳友梅。”雪太守笑笑道:“蠢權才,既就是他,為何不去請來?”即著原差同去請到回話。卻說周榮只認是劉有美,哪曉得太守要請的是柳友梅,只得同著差人尋到柳友梅下處,差人呈上名帖,柳友梅隨即同著二人來到府中。

雪太守接見,柳友梅行禮過。雪太守忙問道:“月仙二字可也是賢契的佳字麼?”柳友梅道:“此乃生員偶爾取意,何敢蒙公祖太宗師稱問。”雪太守忙在袖內取出一幅詩箋,遞與柳友梅道:“這詩箋可也是賢契的佳詠麼?”柳友梅看見方驚訝道:“此乃友人張良卿所詠,為何冒附賤名?”雪太守又在袖中取出二幅詩箋,遞與柳友梅道:“這詩句可也是貴同學的佳篇麼?”柳友梅復接來一看,方恍然大悟道:“這四首詩通是生員的拙詠;二首在西湖遊玩,同友人劉有美做的;二首是月下聞吟,同友人張良卿詠的。為何通被他二人竊來,若非老公祖冰鑑,生員幾為二生所賣矣!”便指著周榮說道:“前日詩箋,通交付你送進來的,為何差錯至此,反不見我的原詩?”周榮至此嚇得面如土色,魂都不在身上,哪裡還開得口。跪在地上,只是磕頭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雪太守怒罵道:“原來是你這該死的奴才作弊更換,幾乎誤我大事。”周榮道:“小的焉敢更換,通是張良卿、李君文二人叫我更換的,小的不合聽信他,小的該列了。只是那個劉有美的詩,是央及我送一送來,不知他怎生更換的,一發與小的不相干。”雪太守大怒,叫左右將大板來把周榮打了三十,革退學役。正是:

從前作過事,沒興一齊來。

雪太守責罰了周榮,方才邀柳友梅到後衙來,隨即看坐。柳友梅謙遜了一回,方才坐下。茶罷,雪太守便道:“昨見賢契詩文,真個字字珠玉,令人不忍釋手。”今接芝宇,不勝慶幸。”柳友梅道:“生員學淺才疏,蒙老公祖作養,俯賜登龍,實出望外。”雪太守道:“賢契青年椿萱自然並茂,但不知貴庾多少,曾授室不?”柳友梅道:“先京兆已去世七載,今止家慈大堂,少違庭訓,虛度二十,未有家室。”雪太守聽說未曾娶室,心上滿懷歡喜,便道:“原來就是柳京兆老先生的令郎,失敬,失敬!今得賢契如此美才,柳氏可謂有子矣!天之報施自不爽也。”隨吩咐左右,擺酒在嘯雪亭,即領雪公子出來,也拜見過,此時雪公子已有一十多歲了,取名繼白,表字蓮馨,生得面龐與瑞雲小姐一般。柳友梅有心,便仔細將雪公子一看,但見:

垂髫之貌,總角之年。

姿神娟潔,骨格仙妍。

義欺宋玉,秀萃文園。

佇看擲果,不讓潘安。

柳友梅看見,心上暗喜道:其弟如此,其姊可知。相見過,柳友梅因見了雪公子的儀容,一發添了許多思慕愛悅的光景。

雪太守道:“前讀佳句清新,有懷如渴,昨者偶同小兒試拈二題,還要求賢契一詠,幸勿吝珠玉,以慰素懷。”柳友梅道:“生員碌碌庸才,焉敢班門調斧。”雪太守道:“對客揮毫,文人樂事,況本府有意相求,俾得親見構思,益遂幽懷矣。”說罷,隨叫左右在裡面傳出二題。雪太守隨即接過一看,遞與柳友梅。柳友梅接來一看,原來是兩個詩題:一個是《尋梅》,一個是《問柳》。《尋梅》逢字為韻;《問柳》緣字為韻。柳友梅暗點點頭道:“那詩題出得好深情也,好慧心也。《尋梅》以逢字為韻,是叫我去尋覓相逢的意思;《問柳》以緣字為韻,是叫我訪問有緣的意思。若非那小姐的深情慧心,安得到此?料想詩人筆伏,必無此閨閣幽情也。”心下才這般想,雪太守已叫左右將文房四寶端擺在嘯雪亭,就請柳友梅到亭子中來,但見亭子內:

圖書滿壁,光生畫錦之堂;筆墨盈幾,文重洛陽之價。茶煙清鶴夢,常留奴夜共聆琴;花雨釀蜂聲,時有南州頻下塌。怡情何必名山業,能遠塵棼即隱倫。

柳友梅看見亭子內,花香草嫩,筆精果良,又一心想著小姐的深情遠韻,不覺興致勃勃,詩思雲湧。提起筆來,如龍蛇飛舞,風雨驟至,不一時,滿紙上珠璣錯落。正是:

讀書破萬卷,下筆掃千軍。

漫道謙為德,才高不讓人。

柳友梅須臾之間,即將二詩呈上,雪太守見了,真個滿心歡暢,不覺連聲讚道:“奇才,奇才!不惟詩思風雅,又捷敏如此,幾令老夫亦退避三舍矣。敬服,敬服!”看了一遍,遂暗暗叫人傳進後衙與二小姐看。

不一時,左右擺上酒來,柳友梅慌忙辭謝道:“生員荷蒙臺寵,得賜識荊,何敢更叨盛款。”雪太守道:“便酌聊以敘情,勿得過遜。”柳友梅只得坐下,雪太守到上坐了,雪公子與柳友梅對面相陪,已分明行翁婿的禮了,三人歡飲不題。

且說柳友梅二詩傳進與二小姐看,原來是《尋梅》二字是梅小姐出的,《問柳》二字是雪小姐出的。梅小姐就將尋梅的詩展開一看,只見上寫道:

尋梅

孤蹤何處問芳容,貞靜偏於雅客逢。

不向東風憐俗士,獨乘明月嫁詩翁。

幽心目斷寒山外,遠韻神馳洛水中。

吟得新篇無限意,思君擬欲託賓鴻。

梅小姐看畢,讚道:“果然好詩,深情遠韻託意悠長,可謂言有盡而意無窮。”雪小姐將問柳的詩也細玩一遍,只見上寫道:

問柳

凝煙臨水獨嫣然,幾向東君訪夙緣。

待月有情應共玩,迎風無意情誰憐。

絲綸莫惜枝枝吐,黃綠還教葉葉鮮。

逸韻柔姿憑摺取,好留佳句動人傳。

雪小姐看過,便也讚道:“情詞婉轉,思致悠揚,詩句至此,我不能贊一辭矣。”二小姐各自看畢,又互動看了一回,兩人心上俱暗喜不題。

雪夫人見他兩人看詩中意,遂暗叫人傳與雪太守知道。雪太守與柳友梅談飲了一回,酒至中間,雪太守道:“賢契英年,又如此才高學博,正該宜室宜家,為何尚未授室?”柳友梅道:“婚姻乃人生大事,生員別有一段隱衷,一時在公祖老師之前不敢說出,只是終身關係,未能輕易許可耳。”雪太守道:“本府有一舍甥女,即新任福建梅兵備之女,本府受舍親之託,又見賢契如此美才,意欲親執斧柯,未敢雲淑女好逑君子,亦庶幾才士宜配佳人。不識賢契心下何如?”柳友梅聽說,心下暗想:我只道他為著自己女兒的事,不道他僅為甥女的事。我想靜如老僧說我的姻緣不在梅邊定雪邊,今番驗矣。便答道:“生員一介寒儒,雖蒙臺命,何敢何仰。”雪太守道:“愚意已決,老夫有一敝年定行淇泉的侄兒也在山陰,當令作媒,到尊慈處說合,若蒙許允,賢契佳吟即作聘禮,俟舍甥女奉和原詩以為回聘之敬。賢契慎勿過辭。”柳友梅心上已自許允,只不好便爾應承,只得說道:“既承臺命諄諄,當回去與家慈商議奉復。”二人又飲了一回,只見天色將暮,柳友梅就告別而回。正是:

袗衣昔日嬪兩女,銅雀當年鎖二喬。

重結鴛鴦樂何限,佇看仙子降河橋。

畢竟柳友梅與二小姐婚配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千古名著飛花豔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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