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意見」《浪漫的體質》：愛情劇的反套路和無厘頭

《浪漫的體質》是一部讓人驚喜的作品，這種驚喜一直延續到了剛剛播出的最後一集。

出人意料地，寒珠公佈的戀愛物件並不是關係曖昧的下屬在勳，而是之前三人在酒吧蹦迪時碰到的搭訕物件。之後，劇中人正在拍攝的電視劇和我們所看到的這部電視劇交匯到了一起，導演範秀和編劇真珠給出場的男女安排了結局，或happy ending，或開放式結局。成CP和鄭編劇這對歡喜冤家感慨著“小時候是因為不知道才徘徊，現在是因為裝作不知道才徘徊”，他們雨中漫步的場景緻敬了《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

廣告導演這個角色第10集才出現，冷靜的面孔和他講的冷笑話相得益彰。他和紀錄片導演恩靜這一對兒成為很多人的心頭好。兩人都屬於面冷心熱的型別，感情線還在風輕雲淡的階段。我懷疑導演發扮鬼臉的照片給恩靜並非是真發錯了，而是看出了恩靜的心事，想要逗她開心，最後一集他們一起喝酒，終於聊起恩靜塵封內心的傷痛，但觀眾不會覺得沉重，“想著你的眼眸乾杯”，他用《卡薩布蘭卡》裡的臺詞再次演繹了一個冷笑話。

最主線的人物，範秀和真珠到最後仍然在為給每個人物安排怎樣的結局而爭執，真珠覺得，結婚算什麼美好結局，不婚宣言才是完美結局，範秀問，你不打算和我結婚嗎？從頭至尾，《浪漫的體質》在“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個主題的貫徹上是很成功的。

和大多數描摹愛情的韓劇不同，《浪漫的體質》沒有強烈的戲劇衝突，沒有狗血的多角戀情，在第一集裡，三個女主角各自的人生故事就已經交代得清清楚楚，他們在過往的生活中都遭受了感情上的打擊，但這部劇並沒有濃縮那些戲劇性的部分，而是將他們平凡的一天推向了觀眾。

情節被削弱，作為重點呈現的是人物對一些話題的思考，就像看阿蘭·德波頓的《愛情筆記》，你會被一些臺詞精準擊中，導演甚至提煉出了金句放在片尾。有些集可以提煉出明確的主題，比如，有一集整集都在探討戀愛中的男女如何面對放屁這件事，不同人的故事巧妙穿插卻又彼此呼應。

很多細節讓人覺得合理又真實。第5集回顧了真珠和前男友從相愛到分手的全過程，我們看到他們就像千千萬萬普通男女爭執週而復始，甚至可以用一句話就完成分手，再用一句話就完成複合。到第11集，確立戀愛關係後的真珠和範秀第一次爭吵。電視劇開機之後，作為導演，範秀忙著確認各種事情，無暇和真珠約會，可真珠覺得忙是一種藉口。“為什麼是藉口呢？這是工作啊，我既沒有參加俱樂部的活動，也沒有喝酒，工作間隙抽空和你見面。”抱怨逐漸轉變成爭執，又一不小心觸碰到範秀前女友的話題，真珠生氣離開，但很快轉身諒解，因為她此時明白，眼前這人優點多於缺點。

很多細節都有微妙的設計。最後一集，韓珠稱呼已經轉身離開的前夫歐巴，不是回心轉意，呼應的是前面的劇情，有人告訴她多喊幾聲歐巴事情就會容易解決。片子還在一些細節處致敬了《我叫金三順》《秘密花園》《花樣男子》等經典韓劇。

如果按照劇中導演的定位，《浪漫的體質》可以算作一部情景喜劇，無厘頭的笑料常常讓人哭笑不得。第一集，寒珠的老公拋棄她時理直氣壯地迴應，你的幸福為什麼要問我呢？心酸又好笑。在鄭編劇以前輩姿態給出意見時，範秀捂住了耳朵，誇張地表演不聽不聽，堪稱本劇第一名場面。不得不提的還有和導演溝通劇本時，真珠一言不合就抱著吉他開唱的場景。

劇中的配角沒有臉譜化，觀眾覺得可能會黑化的真珠前男友、鄭編劇等配角沒有製造阻礙，他們並不壞，這部劇甚至花了不少功夫展現他們可愛的一面。

這樣的呈現和導演的偏好息息相關。導演李炳憲很喜歡拍喜劇，他曾在採訪中表達了對周星馳的強烈喜愛，他改編的《非常主播》《陽光姐妹淘》，執導的韓國電影票房冠軍《極限職業》也都帶著喜劇色彩。

《浪漫的體質》也讓我們看到真實的電視劇製作過程。當最後一集，編劇真珠說著，“看到折磨我這麼久的人出現在我面前，如此帥氣”，那份激動觀眾也感同身受。

我們看到，電視劇導演並不容易做，有一堆瑣碎的細節等著導演拍板兒，而範秀也在處理瑣事、把控全域性上展現出了足夠的經驗。有工作人員問，說髒話的戲是要改臺詞還是用無聲處理？範秀不動聲色地說無聲處理。想要什麼樣的無聲處理呢？“明明能聽清是髒話但模稜兩可的做了無聲處理，讓審查委員們在猶豫到底要不要給警告處分的時候16集就結束了的那種感覺。”

我們也能看到範秀對B組導演這個不佔很重戲份的人物分析，發現這個角色並不完全是功能性的，他看著很聽話又傻乎乎，但會創造自己的幽默世界，從不屈服，社會關係圓滿，甚至交往的女友都很漂亮，“被他適應就是被他席捲”。

導演借範秀之口闡述了自己拍這個劇的理念——讓觀眾不再好奇情節，而是好奇人物。他也吐槽了這部劇低迷的收視率和“要想成功就必須遵守某些公式”的影視圈現狀。

《浪漫的體質》讓我想起十年前玄彬和宋慧喬的那部《他們生活的世界》，也是反主流敘事的結構，圍繞電視劇的製作過程，透過對導演們在生活和工作上的一系列故事的講述，引發對生活、愛情的探討。兩部劇在韓國的收視情況都不盡如人意。

在內容生產領域，當一種模式成為流行，其他的可能性往往就被掩蓋，流水線生產固然帶來可控性和安全感，可模式和套路也容易讓人疲倦。對於《浪漫的體質》這樣帶來新的可能性的作品，我滿心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