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練速滑，27歲退役當老師，因傷病遭人閒話辭職，北京跑貨拉拉

退役運動員：冬奧會，曾經是我可望不可及的夢

“中國隊拿到首金了！”“是短道速滑混合團體接力賽拿到了首金！”“中國又創造歷史了！”“閉幕式太牛了！”……

看到隔壁一群人在討論這次冬奧會，中午在一家麵館裡吃麵的我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到幾年前，那些為體育夢而堅持的日子……

圖：

1957年2月，第一屆全國滑雪運動會開幕式

1

我叫王軍， 從小就生活在哈爾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哈爾濱人，哈爾濱因“冰城”而聞名於世界，坊間傳聞每個哈爾濱人或多或少都會一些冰上運動，我也不例外。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非常熱愛滑冰，五歲的時候，每當街上結冰，我就穿著我的溜冰鞋跑去街上跟小夥伴們比賽溜冰，爸爸媽媽看到了，這個時候總會吼“你這小兔崽子，真的是不怕死，這麼滑你也敢去！”

“怕啥！”

我穿著鞋，嗖的一下溜出家門。

每次比賽速滑，我都是我們那一條街的冠軍，每次聽到小朋友們的讚賞聲和看到他們投來的羨慕嫉妒恨的眼光，我就感到非常的驕傲。可惜那個時候父母一直以為我只是在調皮搗蛋，並沒有好好把我往那個方向培養，直到初中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我在速滑上的天賦。

在我剛上初中的時候，我的學習成績就在班級裡不上不下，唯一值得讓我驕傲的可能就是體育成績了。

那時候有一次上體育課，新來的體育老師是以前哈爾濱速滑隊教練，當他看到我的速滑滑得這麼好，就感到非常驚訝“好好培養，將來一定是個好苗子。”他的這句話好像為我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從此想成為一名速滑運動員的夢想就在我心裡生根發芽了。

那之後每次上體育課，老師都會單獨把我叫出來，指導我練習速滑。有一次他還把我帶到了哈爾濱速滑隊去看真正的運動員是怎麼練習的，剛一進入運動員們的訓練場地，我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每個人都在鍥而不捨地、努力地衝向終點。

我第一次領會到了什麼叫做體育精神。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想參加他們的想法？”老師問道。

“想！”我

毫不猶豫

回答道！

回家之後，我小心翼翼同父母說，“我今天到哈爾濱速滑隊參觀了，我想成為一名速滑運動員，你們把我送去體校學習吧！”

“你在說什麼？你知道體校有多難嗎？學

的

好就是功成名就，學不好你的一生就毀了！”父母斬釘截鐵

的

拒絕了。

“我想試試，就算不能練出來，但好歹我試了一下，我現在也沒心在學校學習，按我這個成績能不能考上高中都是個問題，如果走體育這條道路，搞不好還有點希望。”

我耐心解釋道，聽到這些，父母的語氣也有所緩和了，爸爸抽了根菸，嘆了口氣說“你讓我們再考慮考慮。”

圖：北國之城，一直都有滑雪基因

我知道勸說他們並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我還是不想放棄，看到他們態度在猶豫，我第二天就讓老師跟我回家勸說父母，當時父母看到老師來，態度很不友好，因為他們覺得如果沒有老師的慫恿，我可能就不會產生這種想去體校訓練的想法。

當時老師一進門，父母只是冷漠的問了句好，他訕訕地坐下來，非常誠懇的跟父母說“這孩子是個好苗子，你們一定要好好培養他，將來搞不好能出一個世界冠軍呢！”

媽媽當時搖著頭說，“我們並不指望他能成龍成鳳有多大出息，世界冠軍我們更加是不敢去想，體育太危險了，動不動就是受傷，我們只有他這一個孩子，你讓我們怎麼放心啊老師！”

“爸！媽！我會對自己負責的，這是我的夢想，你們就答應我這一次吧！”我哭著說道。“既然你執意這樣，我們只能依你，希望你不要後悔！”爸爸最終妥協了。

有些時候會在想，如果那個時候沒有那樣執意要去體校，那我現在的人生會怎麼樣？但是說實話，我從來沒有後悔走上體育這條道路，一分一秒的後悔都沒有過，這可能就是一種信念吧。

就這樣，在我的執拗之下，13歲的我就被父母送去體校了。

2

在進入體校

的

之前，父母跟我講了太多運動員鬱郁不得志的事情，那時候的我年輕氣盛，覺得自己有天賦，肯努力，沒有什麼事情是自己做不到的，從來沒想過體育這條道路的艱辛遠遠超過了我的想象。

已進入體校的時候，我才發現有些人從七八歲，甚至更早，在體校進行集中訓練。像我這種13歲才去的已經是很晚了，於是每天我成了最早去訓練場最後一個回宿舍的人，我以為像我這樣的勤奮總有一天會有回報的，但是很多世界上很多事情往往事與願違。

在我15歲的時候，哈爾濱市舉辦了速滑大賽，當時我們這些體校的訓練生也被邀請參加比賽，那次是我第一次站在這麼大的平臺上比賽。比賽的前一天晚上，我的心情非常的緊張，我想自己能夠勝利。又害怕自己比不贏別人。

到了比賽那天，看著熟悉的速滑賽道，我心裡非常害怕，沒有了以前在街道上滑冰的那種輕鬆感，總感覺有一座大山壓在自己的心上，毫無意外，在這種緊張的情緒下，我人生當中的第一次正式比賽失利了。

看著比我還小的同學上臺領獎的時候，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回去的時候，教練晚上找到我，跟我談話“小軍呀，你有點太急功近利了，速滑這種比賽你得慢慢來，切不可操之過急呀，否則很容易過猶不及的。” 聽到這些，我心裡很難受，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我渴望成功，但是又害怕失敗，

如果不

克服這種矛盾的情緒，我可能永遠都沒辦法成為真正的運動員。

那之後我開始在教練的指導下進行各種綜合運動，拒絕參加任何形式的比賽，我知道只有真正把自己的基本功提上去了之後，才能夠有資格參加比賽，獲得名次。

每天，我都早上6點起來，在操場上跑步，提高自己的心肺功能，增加自己的腿部力量。

為了改進速滑技術和提高專項能力，我經常進行滑軱轆冰鞋練習和滾動跑臺、模仿動作滑行臺、滑行板練習。在我日復一日的堅持之下，我的技術和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在大大小小的比賽中也斬獲了一些榮譽，我以為我要逐步實現自己體育夢想的時候，又面臨了一個重要的打擊。

那一次哈爾濱隊來到我們體校選運動員，教練和我說“小軍呀，你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爭取被哈爾濱隊的人選上，去更大更廣的平臺訓練，為國爭光！上次被哈爾濱隊選中的人還是張虹呢，她12歲就被哈爾濱市隊選中了，現在還在隊裡訓練，拿了大大小小無數獎盃，是我們體校的驕傲啊！”

我知道張虹，她一直被認為是速滑的種子選手，我自己在心裡也把她當成偶像，希望能夠在哈爾濱市隊和她相遇。於是，我心裡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地把握住這次機會，聽完教練對我的教導之後，我更加是非常勤奮，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訓練，上課也不去上了，不管文化課老師怎麼對我進行處分，我都是置若罔聞。

終於到了哈爾濱市隊選拔的日子，剛開始的時候我還非常有信心，覺得自己肯定能被選上，當我看到跟我同一組比賽的，有一個和我實力不相上下的對手的時候，我心裡突然就感到十分緊張，腦子裡浮現出一幅幅自己如果失敗了會怎麼樣的畫面。

比賽突然開始了，在我還沒滑出多遠的時候，由於一分神我摔跤了，當我倒下來的那一刻，我腦子裡轟的一聲，我希望這是個夢，但是那重重的疼痛感讓我明白這不是夢，這是現實，這一次我可能真的要和哈爾濱市隊擦肩而過了。

當我一醒來，發現自己在醫院，教練和我說我的右臂骨折了，目前要在醫院休養，短時間內不能夠再參加比賽和訓練了。

圖：訓練傷很常見，哪怕到了正式比賽，還是容易受傷

我的心裡感到非常的難過，歇斯底里地哭了起來，埋怨自己的抗壓能力太差了，又痛恨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的不中用。“你還太年輕了，總想著贏，我以為上一次比賽失敗，給你的打擊足夠讓你清醒，現在看來還遠遠沒有，現階段好好休息，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吧。”教練說完便出去了。

3

那一次我是18歲，本來可以被哈爾濱市隊選中，能夠一步一步實現我的體育夢，可是一切都被我自己毀了。

那段時間，我整個人陷入了無比的悲痛和自我懷疑當中，是我初中的體育老師以前哈爾濱市隊的教練找到我，他跟我說，“王軍這只是一次次短暫的失敗，你才18歲，哈爾濱市隊走了，下次還會來，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要麼是好好努力，重新振作起來，要麼是收拾包袱回家！”

聽到這些，我整個人都懵了，我已經18歲了，如果不繼續往體育這條路走下去，我還能去幹嘛？現在除了堅持，我別無他法了。

聽完老師的一番話之後，我開始重新振作起來，但是總感覺沒有以前那股激情了，每天就是按部就班的訓練練習，甚至有些時候還會想要不就算了，就以後留在體校當一名體育老師也挺好的，但有時想想又很不甘心，看著張虹在各大比賽榮獲這麼多冠軍獎牌的時候，我心裡除了羨慕還剩什麼了呢？

圖：中國速滑界的傳奇人物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兩年，兩年之後，又得到通知說哈爾濱市隊會下來選運動員，這一次我的教練和我的老師都告訴我，“只要你自己平常的水平，在這個兩個月當中時間裡進行集中訓練，肯定能被試對選中的！”“你已經20歲了，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這兩個月時間裡你要完完全全將自己投入訓練當中，不要有一絲一毫的雜念！”

就這樣，我開始了為期兩個月的封閉訓練了在訓練期間，我重拾了以前的那種激情，而且開始把勝負看得並不是那麼重要了，雖然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但是可能越是到最後的時刻，人就會越顯得不那麼焦慮了。

偏偏就是在我最放鬆的狀態之下，我的成績反而超越了以往任何時候。到了哈爾濱市隊選拔的那一天，我以優異的成績被市隊的教練選中了，開始了我在哈爾濱市隊的人生。

進入市隊的時候，我發現這裡的一切和我之前想的都不一樣，以前在體校的時候，我自己是那些運動員當中的佼佼者，可是一進入市隊，我發現比我有天賦，比我能力強的人真的太多了，在這些強者的光芒照耀下，我自己顯得是那樣的弱小，我的自信心也被打擊的體無完膚了，特別是每次參加比賽，我的名次都非常的靠後。

在這樣子的感覺之下，我只能比在體校的時候更加努力，更加勤奮

的

去訓練，我覺得上天總是不會辜負任何一個努力的人，但是事實往往是事與願違。在市隊的那幾年，我的成績並沒有得到很大的突破，可能是由於年紀也很大的原因，也可能是自己的能力不夠，我在訓練的時候往往感到力不從心。

27歲的時候，教練找到我，跟我說“王軍，你現在也27歲了，成績再也回不到年輕時候的狀態了，你要不要考慮退役？”乍一聽到退役這個詞語的時候，我的內心是非常難以接受的，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經27

了

，在

市

隊的這七年我拿到的榮譽屈指可數。

經過了幾個月的思想鬥爭，以及在運動員訓練期間身體留下來的疾病讓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不再適合做運動員了。

於是，我申請退役了，在我27歲的時候，正式和我奮鬥了整整14年的體育夢想

好好

告別了。

圖：他還能自費訓練，自費參賽，而我們，則註定被埋沒夢想

說不遺憾那是假的，我也曾經想自己能夠在更大的賽場上為國爭光，讓賽場上響起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可是對於我來說，這一切都是幻想，但我始終相信會有別的人為國而戰，為中華的榮譽而戰，會有別的人成為祖國的驕傲，哪怕那個人不是我，我也同樣為此自豪。可能在退役的那一刻，我才真正領悟到什麼叫做中國的體育精神。

4

在退役之後，我留在哈爾濱的一家中學當初中的體育老師。

當了三年之後，我發現這樣的生活非常的枯燥無味，特別是當時父母看我年紀大了，也只是一箇中學的體育老師，並沒有任何的編制，工作不穩定，終身大事也沒有確定下來，他們幾次催促我去相親，但是每次相親的時候，人家都直言問我是什麼工作。

圖：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人生的意義才是生活的全部

聽到說是中學老師的時候，還會想有更深入的瞭解，但是每當瞭解到發現我是臨時老師的時候，就對我沒了興趣，在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環境裡，我成了相親市場上的淘汰品。

我的身體也由於當初做運動員的時候留下了很多舊疾，腰肌勞損，靜脈曲張這些都給我的生活帶來了非常的不便。

每次聽到父母的嘮叨，使我產生了遠離哈爾濱去別的城市發展的想法，說幹就幹，我提交了離職申請。

其實也不是一股腦

的

提出離職申請，因為身體確實有訓練引發的一些身體隱疾，很多人也喜歡拿這個說閒話，索性就直接辭了。

當初離開哈爾濱跑到北京，也是不知道幹什麼，玩伴就讓我先弄輛車跑貨運啥的，也不需要太多的成本，一天還能賺3、500百的。

在玩伴的介紹下，我買了輛貨車在北京跑貨運。收入比以前體育老師的收入要高很多，而且時間也很自由。

雖然有些時候，當運動員的舊疾加上長時間開車，自己的身體有時候吃不消，但是我相信每個人的生活都是這樣的。人家不是常說“舒服是留給死人”的嗎？雖然我也沒多少文化，我感覺就是

這個

理！

圖：去年鄭州水災，還有幸參與了志願活動

2022年北京冬奧會開始了，中國的首金是短道速滑混合團體接力賽得到的，作為曾經的運動員，讓我與有榮焉。這個時代是屬於他們的時代，但是屬於我們的時代還沒有落幕。奧運會的冠軍我是沒機會拿了，但我還有機會拿生活的冠軍！

如今我只想好好生活，積極健康，永遠樂觀，找到一個和自己三觀相合的女孩子共度餘生，然後存點錢孝敬父母，教育子女。等生活稍微穩定的時候，再帶著一家老小坐上我的小貨車去仔細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感受祖國的秀美山河！

因為我除了哈爾濱，也就北京稍微熟悉一點，人活一生，也不能就逛這一畝三分地啊！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去祖國各地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