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大作《封“窯”之作》，欺我辱我者，雖遠必誅！

第一章

早在前些年，中央就明令禁止小型磚窯的建設，但山高皇帝遠的路莊卻並未禁止，因為這裡相對比較落後，結婚蓋房子就是大問題，所以，村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路莊附近的小型磚窯都在自家地頭上，挖一個直徑十幾米的大坑，用挖出的土脫成磚坯，待磚坯晾乾後，再一層層放進大坑裡，磚坯之間撒上精炭，封頂後就點火了。

說起來容易，但燒磚可是技術活，路立軍十幾年前出去學了這套手藝，就成了這一帶有名的“窯匠”。路立軍靠這一手賺了不少錢，在路莊是數一數二的大戶。

這天，村委會主任找到路立軍，告訴他鄉里不讓燒窯了。路立軍笑笑說：“不讓就不讓，反正我的錢也夠花一陣的了。不過，燒了十幾年窯，一下不讓燒了，還真有點……哎，主任，你看能不能讓我再燒一窯？我聽說人家作家畫家啥的最後一部作品叫封山之作，我乾脆也弄個‘封窯之作’，也算是對這十幾年燒窯的紀念。”

話說到這份上，主任也不好再說什麼，就答應了路立軍，因為路立軍在給他燒窯的時候，沒有要錢。

趁著通知還沒下發到村裡，路立軍找了十幾個青壯勞力，在自家地頭開始挖坑。因為是最後一窯了，人們興致都很高，不幾天，磚坯已經脫好了。

這天傍晚，路立軍坐在大坑邊抽著煙看那些已經晾乾的磚坯，根據慣例，今晚，路立軍要自己打好底，然後幫忙的人明天早上再來，一鼓作氣，將磚坯運進大坑。

晚飯時，路立軍將幫忙的後生都叫到自己家裡，大酒大肉地招待，然後自己就去了地裡，開始打底。因為打底是第一步，也是成功的關鍵，所以，路立軍總是一個人趁黑夜將底打好，為的就是怕別人學會，爭他的飯碗。

那些後生酒足飯飽後就回家睡覺了。第二天早上，天剛麻麻亮，人們就聚到窯邊，擦拳魔掌開始準備。一夜的打底，路立軍累得夠嗆，蹲在一邊喘著氣抽菸。一個年輕人說：“大哥，你就在那裡看著，我們動手。”說完，一聲唿哨，趕車的趕車，裝坯的裝坯，熱火朝天地幹起來。

幹了一會兒，太陽昇起來了，路立軍掏出手機看看，向一個年輕人喊道：“虎子，去家裡看看，你嬸子把飯做好沒有。”叫虎子的年輕人答應一聲，向村裡跑去。路立軍又衝著大夥說：“夥計們再幹一會，待飯做好了就吃飯。”然後，掐滅手裡的菸頭，也加入到運磚坯的隊伍。

十幾分鍾後，虎子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對路立軍說：“叔，嬸子不在家，鍋裡是空的。”路立軍就是一愣，趕緊跑回家一看，可不，老婆不見了。

路立軍趕緊回到窯邊，掏出一百塊錢，對虎子說：“快去鎮上買油條，先吃飯再說。”然後恨恨地罵道，“這個臭娘們，關鍵時候給我使絆子，看我完了活不好好收拾你！”

誰知，到了中午，路立軍的老婆還沒回來，路立軍只好帶著大夥到了鎮上的飯店，路立軍邊喝酒邊罵老婆不是東西，別人就勸，路立軍嘆了口氣說：“不瞞兄弟爺們說，我這老婆從半年前開始，有點神神道道的，醫生說是更年期綜合症，我看是日子好過了，燒得精神有問題了。”說完，就哈哈大笑，人們也跟著笑。

很快，磚窯封頂了，路立軍見老婆還沒回來，就點了鞭炮，開火了。因為磚窯封頂後不能等，如果煤炭潮了，磚就燒不好了。

看著濃煙升起來，路立軍急地圍著磚窯打轉轉。他打手機叫來虎子，讓虎子在窯邊盯著，自己騎上摩托車出去找老婆了。

轉眼一星期過去了，路立軍轉遍了所有的親戚朋友，還是沒有老婆的訊息。路立軍又在市縣電視臺做了尋人啟事，還是音訊皆無。

這天，路立軍將虎子叫到家，把一串鑰匙交給虎子，悲悲慼慼地說：“虎子，你嬸子跟了我幾十年，剛想過好日子，卻失蹤了。我思前想後，不能再等了，我要出去找你嬸子。這屋子就交給你了，隔幾天過來放放潮氣。”

路立軍走了，一去就是半年，燒好的窯擺在那裡，上面長了好長的草。半年間，路立軍無數次打來電話，一會兒在濟南，一會兒在石家莊，再打時又到了南京。村民唏噓不已，都說，路立軍這些年掙的錢要花在無謂的奔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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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路立軍的電話漸漸少了，人們也就不再議論這件事，那窯磚還在那裡封著，草青了枯，枯了青。

這年春節，在長春念大學的路永帶回訊息，說他在長春見到路立軍了，但當他向前想認時，路立軍搖頭說不認識他。

“是不是模樣長得差不多的人？古代就有楊六郎和任堂會。”村裡一個老年人說。

“不會的，路叔的後脖頸有個大包，我就是先看到那個大包才上前相認的。”

“當時他和誰在一起？”

“和一個年輕女人，抱著一個孩子在逛街呢。對了，我不敢在前面拍照，只拍了一張後面的。”說著，路永掏出手機，調到相薄上，指著一張照片讓大家看。虎子把手機搶過來一看，驚地大叫：“就是路叔，錯不了！”

這下，屋裡瞬間靜了下來。人們各自猜想這背後到底怎麼回事。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路立軍老婆的孃家人很快知道這件事。本來，女兒失蹤，女婿天南地北地去尋找，就是找不到，也不會想啥。現在倒好，女兒沒找到，女婿竟在外面又和別人過上日子了。於是，孃家人一商量，就到公安局報了案。

很快，警察根據調查，決定先啟開磚窯。

二十幾個青壯勞力齊上陣，將窯裡的磚全運到平地上。當最後一層磚被起出後，人們也沒發現啥稀奇物，裡面除了炭渣還是炭渣。警察在窯裡取了樣回去檢查後告訴村民，一切正常。

就在人們互相猜測的時候，路立軍竟然帶著新媳婦和兒子回來了。他先按風俗帶著新媳婦到老婆的孃家認親，然後又在村裡大擺酒席。席間，路立軍說了這其中的故事。

路立軍說，他從家裡出去後就到各地尋找，當找到長春時，由於急火攻心，在路邊昏了過去，幸虧現在的媳婦曉梅相救，才可以活著回來。大家都把讚許的目光投向新媳婦。路立軍還說，這個孩子是曉梅和前夫生的，曉梅的前夫死於車禍。

“前段時間，在大街上碰到一個年輕人叫叔叔，我看了看不認識，以為他認錯人了，回到家才知道，原來是路方亭大哥家的大兒路永啊。小夥子長得我都認不出來了。”路立軍說著，走到路永跟前，和路永碰了一杯，算是道歉。

幾天後，路立軍找了建築隊，用新磚蓋了新房，開始了新生活。

大約一個月後，警車鳴著警笛將路立軍帶走了。這次，當路立軍再回來時，是帶著手銬回來的，人們在警察的授意下，在窯底深挖三尺後，挖出了路立軍失蹤老婆的屍首。

村民們這才知道真相。

曉梅是城裡洗腳房的洗腳妹，讓路立軍用錢敲開了心門，從此，兩人就經常在出租屋內同居，為了能長期和曉梅在一起，路立軍便想除去老婆。他那時也想到了離婚，但老婆勤儉持家，又孝順老人，實在找不到離婚的理由。恰好，上邊要停止小磚窯，他心生一計，以留個紀念為由，自己燒了一窯磚。那晚打底到半夜時，他讓老婆去幫忙，趁老婆不注意，用鐵鍁猛擊老婆頭部，然後將昏迷不醒的老婆活埋在窯底約三尺處。他想，即使警察懷疑，當磚全部啟出後，就會檢驗炭渣裡是不是有動物殘骸，如果沒有，也就不了了之了。但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時候，他帶回的那個孩子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後經DNA鑑定，這個孩子竟是路立軍的親生兒子。於是，警方傳喚了路立軍，並出示了證據。路立軍畢竟只是一個農民，一見露了馬腳，就慌了，經過一夜的攻心戰，路立軍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只得招認了所有犯罪事實。

知道真相的那天晚上，村裡每家電燈都亮到很晚，曉梅在新房裡的哭聲真真切切地傳來，讓人們不知道該去安慰還是應去唾棄。但有一點人們都清楚，這窯磚真成了路立軍的“封窯之作”。

封“窯”之作

李緒庭

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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