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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點點愛,她就不會變壞

由 南風窗 發表于 運動2022-07-24
簡介讓他們看見朱冬梅是家庭教育服務中心的一名老師,持有“家庭教育高階指導師”和“心理諮詢師”雙證,2019年以來,她接收過不少來自檢察院的“家庭教育指導”委託,主要面向“附條件不起訴”的涉罪未成年人和他們的父母

江蘇話管是什麼意思

只要一點點愛,她就不會變壞

孩子是最敏感的觀察者,有時也是最糟糕的行動者。

在張家港市的少年法庭,檢察官盛敏見過很多失足的涉罪少年,大人常稱他們為“孩子”。

他們當中,有孩子打架鬥毆、盜竊財物,有少女脅迫她人性交易,有少年性侵幼女……這群涉罪未成年人背後,又以極高的頻率關聯著一對對失職、失察的父母。

孩子無法獨自長大,但父母也不總是清楚如何為人父母,他們也會和孩子一樣,是糟糕的行動者。

少年法庭之上,涉罪少年是一群發出了強烈風險預警訊號的孩子,他們給了檢察官們一個切口,為社會上最需要改善家庭環境、學習為人父母的家庭提供幫助。

糟糕的行動者

在張家港市檢察院工作了16年,檢察官盛敏專門負責未成年人涉罪案件。

那些公安機關偵查後認為有必要追究少年刑事責任的案件,就會移交到檢察院,由檢察官們審查決定是否需要向法院提起公訴。

檢察官盛敏就是其中一位把關人。

2019年3月,盛敏審查了一起未成年人強迫賣淫的案件,涉及4名未成年人。

事件是這樣曝光的:1名少女報警,稱有人毆打、欺凌自己,強迫她賣淫。警方偵查後發現,施暴者是一名17歲少年,他受2名14歲女孩教唆對少女動手。

因為及時報警,少女事實上沒有捲入性交易,但強迫未成年賣淫的行為本身已足夠惡劣。

檢察官起訴了17歲少年,他因強迫賣淫罪被判刑兩年;2個女孩因未滿刑事責任年齡,沒有被追究刑責。

在追責懲罰和放任之間,應該有另外必須要做的事。

只要一點點愛,她就不會變壞

理解少年犯罪,盛敏覺得“根本原因肯定還是在他們自身”,但對她們作社會調查時,盛敏發現,其中1名女孩和父母的關係很緊張,尤其聽到女孩的養父母用“無可救藥”“沒有優點”“讓家裡雞飛狗跳”評價她,盛敏仍相信“問題女孩”和“家庭成長環境”的相關性。

這並不是單一偶然的關聯。

盛敏辦理的未成年案件裡面,就有很多來自離異、重組、單親家庭的少年,即便雙親健全,往往也有不恰當的管教方式或疏於管理。

比如:2019年4月,張家港市檢察院接到的另一起案件裡,一16歲的少年為幫朋友報復,毆打一名14歲少女,並把她非法拘禁在賓館近50個小時。

這期間,少年始終沒有回家,但他的父母對此不聞不問。調查後,檢察官得知,少年不是第一次夜不歸宿,家裡人習以為常。

為改善這類未成年人的家庭環境,一群人開始想辦法。

2019年5月,張家港婦聯辦了一場沙龍,邀請了法院、檢察院、教育局的人來參加。當時《江蘇省家庭教育促進條例》剛出臺,似乎是該做點什麼事的時候了。

家庭與兒童工作部副部長王琛還記得,各方討論中一大困惑在於:越是合格優秀的父母,越積極參與和學習,反倒是越做不好、越需要學習的家庭,越覺得這件事和自己無關。

但盛敏知道,她審查過的涉罪未成年人和他們的父母需要這樣的學習,因為他們常常陷入2類困境:不想管,不會管。

有的家長覺得自己沒有能力管,“孩子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但憑司法機關;即便家長願意配合教育挽救孩子,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做,而法院和檢察院也不完全具備專業的指導能力和人力。

針對“不想管”的父母,在《條例》中“法律責任”一章,明確了公安、檢察院、法院可以責令涉罪未成年人的父母或其他監護人接受家庭教育指導。

這是一個新思路,從司法角度來看,它不是單純教育涉罪少年,而是透過督促他們的家長履行監護職責,改善家庭教育和環境,更好地監護少年。從家庭來看,它讓“促進家庭教育”的口號有了更硬的執行力。

只要一點點愛,她就不會變壞

張家港市人民檢察院責令家長接受家庭教育指導(或稱親職教育輔導)的委託函

“之前大家從來沒有考慮過,家庭教育是可以強制的。”王琛回憶,儘管當時沙龍上,有少年法庭的庭長表示《條例》沒有提及如何“責令”和“強制”,但它先有了法規依據和效力,方向是明確的。

“《條例》出來之後,我們覺得有了一個抓手,我們又可以從‘涉罪未成年’來切入,點又不是很大,他們(涉罪未成年人的監護人)又是特別需要做這一塊工作的。”盛敏說。

針對“不會管”的父母,檢察院找到了張家港市家庭教育服務中心,教育局下屬的一個事業單位,透過委託服務,免費給有必要接受家庭教育指導的家長“補課”。

讓他們看見

朱冬梅是家庭教育服務中心的一名老師,持有“家庭教育高階指導師”和“心理諮詢師”雙證,2019年以來,她接收過不少來自檢察院的“家庭教育指導”委託,主要面向“附條件不起訴”的涉罪未成年人和他們的父母。

“附條件不起訴”是針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一項特殊保護制度,是在起訴和不起訴之間建立的一個“緩衝地帶”,它透過暫不起訴,設立考察期,若涉罪少年在考察期內完成了約定義務,有悔罪表現,最終將作出不起訴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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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2020年針對未成年人的不捕率、不訴率,附條件不訴率 來源: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白皮書(2020)

家庭教育指導就是在考察期間介入的。

檢察官盛敏告訴《南風窗》,指導時長多和少年們的考察期相當,一般不少於半年,依照涉罪的嚴重程度,幫助教育的頻率是每月1~4次。雖是給家長“補課”,但是孩子和父母一起參加。

除了相對程式化的課程學習,心理諮詢和干預是朱冬梅和同事的主要工作,她的關注點不在於探究少年為什麼犯罪,或者證明“家庭問題”和“少年誤入岐途”之間的聯絡,她要做的是,儘可能幫助面前每一個家庭發現矛盾和癥結,“讓他們看見之前沒看見的部分”。

2020年2月,朱冬梅接待了一個三口之家。孩子16歲,在一次群體打架鬥毆中,幾個少年把另一個孩子打傷了,他是動手的其中之一。檢察院決定對他“附條件不起訴”,設立了6個月的考察期,並責令他和父母一起參加家庭教育指導。

當時,朱冬梅觀察到,少年很緊張地坐著,雙手緊緊抓住膝蓋,低著頭,迴避父母的視線。

這是一個典型的“父職缺席”家庭,媽媽主導著對孩子的教育,談話間她的聲音常常跳出來,“朱老師我來告訴你”,但朱冬梅察覺到,少年很想得到父親的諒解和肯定——他的身體更靠近媽媽,但聽爸爸說話時更仔細和緊張。

但爸爸表露的是失望、憤怒、否定和攻擊,個人事業上,他卓有成就,但在家裡,兒子卻不讓他滿意,出事之後,他更覺得兒子捅的簍子丟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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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冬梅給他們、尤其是父子創造了更多相處、溝通的機會,他們一起做飯、一起看電影,一起當交通志願者執勤。

少年告訴朱冬梅,他說自己發現爸爸有白頭髮,這讓他很驚訝。志願執勤結束後,爸爸也很激動,他發現“我從來不知道,我兒子其實蠻能幹的”,交警也給了兒子好評“很負責”。芥蒂和指責漸漸瓦解,爸爸甚至突然驕傲起來,覺得兒子和自己很像,只是哥們兒義氣用錯了地方。

原來,打架傷人事發之前,少年已經回了家,當時父母還沒有下班,他接到同學的電話,要和另一個學校的男生約著“為榮譽而戰”,起因是對方貶低他們的學校,少年就從家裡騎著電瓶車衝去了現場。

少年沒細想過打架可能造成多嚴重的傷害,當朱冬梅問他“為什麼跟著去、是否後悔”時,少年露出一臉為難的樣子,“是不是很難開口說後悔,因為你把他們當朋友?”聽到朱冬梅的提問,少年使勁點頭。

“青春期孩子有得到夥伴認可的內在需求,這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有時即便他明明知道這是不可為的部分,也會去做。”朱冬梅理解其中潛在的偏差和風險,“這是他們走向成熟必然經過的一個部分,也是社會化的一部分。”

但友情不能模糊是非,打架鬥毆的違法行為需要糾偏。

在團體輔導中,朱冬梅引導他們反省,表達自己在事件前後的想法,她聽到少年說,“當時想著我們是朋友就一起去,現在看來是我害了你”,另外的少年會說“如果因為這件事情,我們以後不做朋友也可以”,還有“沒關係,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想要這樣的結果”,少年之間也達成了諒解。

“無論是否原諒,表達你的感受都很重要,不然這個心結就一直打在那裡了。”朱冬梅說,那樣會成為他們未來的隱患。

考察期結束後,確定了悔罪表現,取得被害者諒解之後,檢察院最終沒有起訴少年,這一案件也沒有列入他的檔案。後來,朱冬梅和這名少年的母親還保持著聯絡,“她會說我家的孩子真的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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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冬梅在與少年的交流中,注重鼓勵和肯定

至於那位爸爸,朱冬梅也聽他感慨“我兒子不一樣了”,但爸爸不知道的是,他也不一樣了。

“他(爸爸)不會說我不太一樣,因為這相當於讓他承認自己之前做錯了,對於父親來說很難的。”朱冬梅說,但聽了孩子的想法、看到變化,爸爸也會迂迴地反思,“他會說我也有責任,我之前沒有好好交流過。”

一面鏡子

接觸越多家庭,朱冬梅越發現:孩子是父母的鏡子,父母是孩子的影子,大人怎樣生活,孩子就怎樣長大。

2021年的一天,在張家港市一社群工作室,家庭教育心理諮詢師朱冬梅見到了一對母女。

見面之前,朱冬梅以為要接待的是一個歇斯底里的媽媽、一個可憐的孩子,因為社群工作者告訴她,12歲的女孩身上有傷,疑似遭母親家暴。

但見面後,這個媽媽說女兒“裝可憐”,她當場掀起自己的衣服,露出身上的傷痕,它更青更紫,那是女兒打的。

接待室裡,母女倆坐在一起,不願正視對方,也不直接提及對方。

朱冬梅敏銳地捕捉到:不像一般孩子習慣用“我媽媽”作為指代,女孩只稱自己的母親為“她”;媽媽也不喊女兒的名字,用“人家”指代自己的女兒,“人家現在大了不聽話了”。

朱冬梅很快發現,母女來自一個重組家庭。

父母離異、搬進新家、有了弟弟,女孩嗅到了危機,欺負小寶寶,闖著禍尋求關注,加上青春期叛逆的小性子發作,媽媽招架不住,一言不合就對孩子動手,而孩子就此反擊。

可經歷了離異、再婚、組建新家庭、為養育動氣的媽媽,心理也有傷,她告訴朱冬梅,她小時候也在父母那裡受過傷。

“在相互攻擊和傷害背後,她們都有沒被療愈的創傷。”朱冬梅說。

在問題家庭裡,因為父母的失職,孩子往往額外承擔了很多不幸。

只要一點點愛,她就不會變壞

在相互攻擊和傷害背後,她們都有沒被療愈的創傷

盛敏和朱冬梅幾次聯絡一對父母,想讓他們和女兒一起接受輔導——女孩不到14歲,捲入了性交易。在審查時,檢察官發現,女孩結交網友,凌晨離家跟人見面開房,於是發生了侵害。

女孩是這起案件的受害者,最需要撫慰,但她的父母離異,對她疏於管教和保護,檢察官想督促他們履行監護職責,卻遇到了困難。這對父母覺得他們是受害一方,他們又很忙,覺得沒有必要接受家庭教育指導。

朱冬梅記得,女孩媽媽用各種藉口不配合不參加,“父母都不管、幾乎不養她”。他們和檢察官一起討論過,是不是剝奪她父母的監護權,但他們也有顧慮:“無論這份愛是多麼的廉價、甚至糟糕,但孩子依然是需要父母的。”朱冬梅說。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幫女孩找到一位臨時監護人,對女孩輔以心理疏導、社群慰問、經濟幫扶,“聽上去很瑣碎,但我們認為是非常重要的。”

王琛在張家港市婦聯工作,協調著家庭教育方面的事務,她對《南風窗》總結了失職父母的普遍認識缺陷:“他們很多時候認為,教育是學校的事情,‘我很忙的,又不能天天看著他’,他不認為言傳身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

家庭教育是一個系統,檢察官盛敏看重的是“雙向互動”:“如果只有一方有改變的意思,另一方沒有,往往達不到預期效果。”

朱冬梅也發現,有時家長前來諮詢,帶著具體的、單方面改變孩子的目標,最突出的是“家長想勸孩子回去上學”,他們希望快速見效,卻不得要領,和她捕捉到的問題根源有錯位,這些時候,“就很遺憾了”。

只要一點點愛,她就不會變壞

家長看不到,孩子不去上學只是問題的表徵,不是家庭真正的問題所在。他們也不理解,孩子也有自己的思維,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嘗試補救,只是孩子有時沒法判斷,“不上學”“瞎折騰”的做法是否能夠真正挽回,“他以為是補救,對他有利,但或許是糟糕的”。

“父母不願意面對,或許是還沒有痛到必須要改變的程度。因為對他們來說,這等於要他們擔起更多責任,付出很多努力。”朱冬梅感慨道,“所以,孩子是真的承擔了很多。”

這也正是“家庭教育”的意義所在。

“做父母要不要合格證、崗前培訓?”朱冬梅覺得這個問題:“太理想化了,可能就是要在試錯當中成長,要允許孩子試錯,也要允許父母試錯。”

作者 | 南風窗記者 施晶晶

編輯 | 陸茗

排版 | 準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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