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丨李海英：《告別》

編者按：2020年是決勝脫貧攻堅、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收官之年。文藝是時代前進的號角，最能代表一個時代的風貌，最能引領一個時代的風氣。湖南作為精準扶貧首倡之地，當有首倡之為，當發首倡之聲。7年來，全省廣大文藝工作者，同全省人民一道奮力譜寫民族復興中國夢的湖南篇章，創作出一大批優秀的“脫貧攻堅”主題文藝作品。現在紅網專題展出，以饗受眾。更期望以此在全省凝聚起更堅毅更強大的力量，打勝脫貧攻堅最後的總攻戰，奪取全省脫貧攻堅戰全面的勝利。

品論/攝

花鼓小戲《告別》

編劇：李海英

時間：當代。

地點：某扶貧山村。

人物：夢雲——女，中年，扶貧村駐村第一書記。

大平——男，中年，精準扶貧戶戶主，單身父親。

桃子——女，中年，大平跑了七年的老婆。

【幕啟：山村一新建農屋，周圍鮮花盛開，屋前從小到大擺放著一排精緻漂亮的手工藝竹編籃，其中一個裝滿了鮮花的竹籃格外醒目。大平正在編籃子。

【夢雲牽著揹著行李包的桃子上，桃子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的樣子。

夢雲：

（唱）來到山村已三年，

路已修好網也聯。

竹藝基地效益好，

鮮花致富開新篇。

扶貧路上雖辛苦，

換來脫貧苦也甜。

今日告別小山村，

還有一事掛心間。

三下廣東找桃子，

但願破鏡再重圓。

桃子：

（唱）七年前絕望離開家，

只因那血嗆的不像話。

債臺高築家貧如洗，

他破罐破摔我肺氣炸！

是雲姐多次找到我，

好說歹說將我帶回家。

說那豬老殼已變化，

竹編藝高強像個人噠。

真是太陽從西邊出，

我半信半疑回來一探真假！

桃子：

雲姐，我這次回家就看看兒子盼盼，至於其他，就算了吧。

夢雲：

桃子，衣是新的好，人是舊的好，何況你倆還有個兒子盼盼，盼盼與大平盼你回家就像盼星星呢！

桃子：

我都七年沒回家了，真的不好意思。

夢雲：

哎呀，桃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咯，你沒嫁他沒娶，一個鍋要補，一個要補鍋，何況你們又沒辦離婚手續，家還是你的家喲！（指著大平家房子）你看你家房子修建一新的，只差女主人啦！

桃子：

（抬頭一看）呀，真是大變樣啊！雲姐，我更不好意思咯，當初是我執意跑掉，我，我，我還是不進去吧，我先看看再說。

桃子：

要不，你先避避，正好你回來的事我還沒跟大平說呢，我想給他個驚喜！

【桃子走到房子拐角躲起來，視線追著夢雲。夢雲走近大平，向大平招手。

夢雲：

大平，編竹籃啊，竹籃越編越漂亮哎！

大平：

雲姐來啦，快進屋裡坐！（停止幹活，欲進屋）

夢雲：

不坐不坐，這裡已成功脫貧，我要回城啦，今天特來看看你們。

大平：

啊，你真的就要走啦，昨天就聽鄉親們說了，正想等下去村部看你呢。這些年真是辛苦你咯，謝謝你，雲姐！

夢雲：

不謝不謝，看著你們日子都過好了，我感到特別欣慰！

大平：

你一個城裡幹部，來到我們這個山旮旯裡吃苦受累，勞心勞肺，太難為你啦！

夢雲：

看你說的，鄉親們待我如親人，我離開都捨不得呢，只希望你們今後越來越好，特別是你，又沒個老婆，孩子還小，家裡家外一把手，若是桃子回來多好啊！

大平：

唉，要她回來怕是做夢吧，都跑了七年了，恐怕她早已忘記這個家啦！

夢雲：

你也別灰心，你現在已脫貧致富，只要以後不犯老毛病了，桃子一定會回來的！

大平：

雲姐放心，我一定牢記你的話，再不犯老毛病啦！

夢雲：

我相信你，這幾年我也看到你黑臉變花旦，換了角色啦！

大平：

雲姐，都是你耐心幫我，硬是將我這坨爛泥巴扶上了壁（鄉音：bia），我心裡特別感激！（拿來那隻裝滿鮮花的精緻花籃）你今天要走了，帶上這隻花籃吧，籃子是我特別為你編制的，鮮花是今早剛摘的，特別新鮮！

夢雲：

（接過花籃）啊，真漂亮，謝謝你！（捧著花籃陶醉地聞著花香），你這個我就破例收下了，看到這個花籃，就看到了你的變化，也讓我把一顆心放下！大平，我今也有個特別的禮物要送你。

大平：

禮物？還要你送麼子禮物咯！

夢雲：

大平，你想想你還有什麼困難最需要解決的？你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幫你！

大平：

雲姐，謝謝你！冒麼子困難哦，你送我的太多啦！

（唱）你送我小羊來撫養，

你送我衣被暖心房，

你送我藥品來治病，

你送我技術引小康，

你送溫送暖送希望，

我窮人翻身挺胸膛。

如今什麼都不缺，

唯有恩情永不忘！

夢雲：

（唱）我是扶貧勤務兵，

替黨和政府送溫馨。

傳的是政府的愛，

送來的是黨的情。

精準扶貧盡職責，

一切不用記在心。

看你脫貧千般好，

難免還有心底困。

大平：

真的謝謝你，雲姐，我原本一個窮光蛋，如今有了嶄新的房子，有了穩定的收入，我很滿足啦！

夢雲：

你再想想吧，你最想實現的一個願望是什麼？

大平：

我最想實現的一個願望？（摸摸頭）我，我，我想……

夢雲：

說咯，說咯，有啥不好意思的！

大平：

真的？（臉漲得通紅）我……我……我……

夢雲：

你說嘛，雖然我不在你們村了，但還是你們的雲姐！

大平：

（一咬牙）那我說了，我什麼禮物都不想要，我就想，想，想，想摸摸你的手……（說完，蹲下身子埋頭哭泣。）

夢雲：

（一驚，表情錯愕，與桃子異口同聲）啊？（桃子連忙捂住嘴，夢雲慌忙朝桃子那邊望了一眼，搓手，團團轉，看見桃子欲衝出來，忙打手勢制止）

大平：

（抬頭看雲姐錯愕的樣子，接著扇了自己幾個嘴巴）我該死，我該死，我罪該萬死！

夢雲：

你膽子也太大了，給你個梯子，你就想上天摘星了哈！

大平：

（撲通一聲跪下）對不起，雲姐，你再接著扇幾下吧，我嘴巴賤，你重些扇！（仰起臉，自己又扇了自己幾個嘴巴）

【桃子在一邊咬牙切齒，狠狠地做著扇大平嘴巴的動作。

夢雲：

（扶起大平）起來，別打啦，我雲姐對你那麼好，虧你說得出口！

大平：

我……對不起，雲姐！

夢雲：

我倒是要問問你，你怎麼有這樣的想法？

大平：

（唱）老婆出走已七年，

我一年年眼望穿。

過去家窮不指望，

如今變富切切盼。

樹上鳥兒成雙對，

池中鴛鴦成雙伴。

我獨進出一把鎖，

寒暑無人知冷暖。

【桃子表情難受，低下頭。

夢雲：

可憐的男人！

大平：

我可親可敬的雲姐！

（唱）姐來就像太陽照，

照到哪裡哪溫馨。

今姐一別從此去，

頓似太陽落山嶺。

唯想借姐一雙手，

留下念想慰冰心。

夢雲：

看來，我今天的禮物可以說是雪中送炭哪！

大平：

（唱） 誰家有難你都幫，

誰人患病你更親。

一雙扶貧濟困手，

誰不默默記在心。

我更稀罕這雙手，

是否觀音下凡塵。

夢雲：

哈，你這就太過獎啦！這麼說來，你是想看看我這手是不是觀音的手咯？

大平：

不不不，是我太過分啦！

夢雲：

不，我前面說過要送你一個禮物的，一定會送你一個你最想要的禮物！（表情神秘）

大平：

不不不，我不想要了！

夢雲：

大平，別死要面子啦，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最需要的是什麼，我今天一定會送你！

大平：

（抹乾眼淚，激動地）真的？

夢雲：

不是煮的！

大平：

那，那，你等我一會，我進屋洗洗手。（去洗手）

【桃子氣得跺腳，欲沖走，夢雲立即前去拉住。

夢雲：

（對桃子）剛才的話你也聽見了，大平一直在盼你回家呢，下面你就聽我的！

桃子：

你還真讓他那鹹豬手摸？

夢雲：

我自有辦法，你今天真是及時雨啊！

【夢雲將桃子拉回原處，桃子一臉懵逼。

【大平速速洗了手來，不知所措地搓著手。

夢雲：

且慢，我有一個要求。

大平：

（緊張地）麼、麼子要求？

夢雲：

我希望你把眼睛蒙上，可以嗎？

大平：

（鬆了一口氣）好好好，要得！

夢雲：

那你去拿條長毛巾來。

大平：

（速速拿了毛巾來，將眼睛蒙上）我知道是太難為你了，雲姐，謝謝你！請原諒我的過分，你真是待我太好啦！

夢雲：

不謝不謝，就當是弟弟摸姐姐的手吧。

【夢雲朝桃子招手，示意桃子過來，桃子躡手躡腳，生怕發出響聲。

夢雲：

（對大平）把手伸出來！

大平：

（老老實實伸出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你，你真讓我摸呀？

夢雲：

（拿過桃子的手，送到大平的手中，並示意桃子別吱聲）你就大膽地摸吧，看看到底像不像觀音的手。

【大平感激涕零，一手託著夢雲（實際是桃子）的手，一手輕輕地撫摸著，手仍然有些發抖。

大平：

（唱）三年前來訪握這手，

細皮嫩肉哦光溜溜。

如今再摸這一雙手，

瘦骨凸筋呀膚變粗。

給多少窮人送過愛，

給多少病人解過愁。

透著稻花般的清香，

像棉花朵一樣溫柔。

今能摸一摸這雙手，

是我上輩修來的福！

夢雲：

（在桃子背後抱著桃子的肩膀，面對大平）

（唱）贈人玫瑰手留香，

要謝還謝玫瑰芳。

玫瑰是黨好政策，

精準扶貧博愛揚。

唯憾你家接碩果，

桃子未歸你樹上。

倘若桃子心意轉，

一家團圓滿庭芳！

大平：

（唱）觀音天上難現身，

你菩薩心腸勝觀音！

桃子歸家是最好，

我與盼盼像盼星星。

可惜是我不爭氣，

害她出走無迴音。

家庭破碎我飲恨，

盼盼更是孤零丁。

【桃子抽出一隻手默默抹淚。

夢雲：

（唱） 你今非昔比已變化，

收入增多家園美如畫。

大平：

（唱）都是你真心扶貧感化我，

讓我立志自強從頭跨！

桃子：

（唱）難得難得太難得，

浪子鐵心也融化。

春風送暖枯枝綠，

鐵樹終於開了花！

【大平聽到桃子的聲音，猛然鬆開手後退，一個趔趄，幾乎摔倒。

大平：

（扯開毛巾，萬分震驚）啊，是桃子？咯不是做夢吧？

夢雲：

哈哈，是桃子！是你日思夜想的桃子回來啦！

大平：

這，這，這麼說，剛才我摸的是桃子的手？

桃子：

你這沒良心的，莫非你還真想摸雲姐的手？

大平：

不不不，是雲姐要我摸的！

夢雲：

好啦，大平，桃子就是我今天要送你的禮物，你高興不？

大平：

高興，高興，太高興啦！真是做夢都冒想到啊！

夢雲：

（對大平）大平，還不趕緊將桃子的包拿進去！

大平：

恭敬不如從命，我聽雲姐的！（拿下桃子的包）

夢雲:

（高興地）真好，這一家終於團圓了！

大平：

（握住夢雲的手）太謝謝你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桃子：

（握住夢雲的另一隻手）太謝謝你了，沒有你就沒有我們家的今天！

【夢雲將大平與桃子的手摞在一起，大平摸著桃子的手，眼淚又下來了。

（幕後合唱）

：因貧家破碎，

脫貧鏡重圓。

扶貧結碩果，

告別笑開顏。

夢雲：

（唱） 今天這意外的告別，

是多麼揪心又開心！

我告別這美麗的山村，

山村從此告別了扶貧！

大平：

（唱）山村告別了扶貧，

我家也告別了貧困！

桃子：

（唱）家裡告別了貧困，

我也告別了逃奔！

大平：

（唱）你告別了逃奔，

盼盼也告別了孤苦伶仃！

夢雲、大平、桃子三人齊唱：

告別貧窮，告別逃奔，

告別分離，告別過去，

讓我們永遠心連心，

擁抱幸福，擁抱未來永開心！

夢雲：

（分別擁抱桃子與大平）時間不早了，我真得走了！（然後走開，招手）再見！

大平、桃子：

（含著淚）雲姐再見！

——劇終

（注：本劇本2019年10月發表於《藝海》雜誌；2019年6月，獲首屆“金百花”全國小型戲劇戲曲作品展演最佳劇本獎（此獎最高獎）；2018年獲文化部小戲劇本孵化計劃支援，在入選的三十部小戲劇本中，名列第三。）

李海英，副研究館員，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中國戲劇文學學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岳陽樓區文聯副主席，岳陽市第八屆人大代表。作品曾獲第八屆全國戲劇文化獎大型劇本金獎、首屆全國戲劇文化獎大型劇本銀獎、2019首屆“金百花”全國小型戲劇戲曲展演最佳劇本獎、“中華頌”第五屆全國小戲小品曲藝大展銀獎、《中國作家》與《女友》雜誌聯合舉辦的全國首屆青年文學大賽詩歌第一名等國家級及全國性比賽獎十多項。在《中國作家》《電影文學》《詩潮》《海燕》《湖南文學》《藝海》及香港、臺灣、新加坡、泰國等海內外報刊發表詩歌、散文、小說、劇本多篇併入選多種選集。